《天行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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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行健- 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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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蛇人是要强攻?东平城城高池深,城中士兵众多,蛇人强攻未必能攻得上来,但它们却象疯了似的,前面那一排蛇人被雷霆弩射得穿心也毫不在意,有几个蛇人已经冲下了护城河,向城下游了过来。
  城门匍然关上,两个门丁正拼命把门闩闩好。那门闩都是一尺见方的大木,共有三根,闩好后,我才有了种安全的感觉。一跳下马,便听城上有人在叫着:“伤者来城头医治。”我向城上冲去,一边叫道:“准备接战!蛇人要攻城了!”
  等我冲上城头,还不曾看见什么,却觉得有人一把按在我肩上,道:“楚将军,放心吧。”
  那是真清子!他仍是穿着一袭破旧而干净的长衣,白须白发,在一片曙色飘然若仙。我又惊又喜,道:“真人,你怎么在这儿?”
  “你也受伤了吧,我来给你看看。”
  我这时也想起腿上那条伤口。我喝了忘忧果汁后一直不觉疼痛,现在人松懈下来,才隐隐觉得伤口有阵刺痛了。我道:“不碍事,真人,你先给别的弟兄看吧。”
  这次伤兵众多,一些轻伤的还得等着,十几个医官忙得跑前跑后没个停,真清子并不是军人,也许因为他医道高明,邵风观请他来给我们治伤吧。真清子从一边拖过一条长凳道:“坐下来。你这伤势不轻,要不及时医治,那你以后这条腿就算废了。”
  他人虽老,手势却重,我被他按得坐了下来,他向边上道:“虚心,过来帮一下手。”
  正在一边给人包扎的虚心子走了过来。他一见我便向我嘻嘻笑了笑,叫道:“楚将军,你们真杀回来了,了不起!了不起!”
  他这话好象我们原先实在是送死一样。我苦笑了一下,虽有些得意,但马上颓然道:“可是二太子战死了。”
  真清子脸上变一变,马上道:“你不要说话。”
  他取出一把剪刀来剪开我包着伤口的布条,看了看道:“楚将军,这伤口很大,得缝起来,你可不要怕疼。”
  他的动作很快,从怀里摸出一个紫红的竹管,从中取出一支银针来。这银针穿着一条细细的黑线,虚心子先用水洗了洗我的伤口,又用酒在伤口上浇了一圈,我只觉伤口处猛地一阵疼痛,真清子却已在给我缝合伤口了。他飞针走线极是熟练,倒象惯做女红。缝好后,他剪断线头,又从虚心子手上拿了一圈纱布给我包了起来。我见边上有不少士兵还在呻吟,道:“真人,请虚心真人给我包扎吧,真人你给别人看看。”
  他的医术的确高明,不会在叶台之下,我的伤处已经觉得好多了。但他却象没听到我的话,仍在一圈圈地包着,小声道:“楚将军,小心啊。”我一时没听清,大声道:“什么?”他却没再开口,只是给我包着。
  包好后,我伸了伸腿,笑道:“真人,你真是医道高明。”
  真清子好象根本没听到。他拍了拍我的肩头,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本书道:“楚将军,你不是想学读心术么?这部《道德心经》你拿去看吧。”
  我又惊又喜,双手接过来,恨不得给他磕个头:“真人,你答应传授我了?太好了,我要有什么不懂的可要来向你请教的。”
  他又叹了口气道:“你未必有这机会了。”
  我把书放在怀里,听他的话语有异,不由一怔,还没问出口,他已给另一些受伤的士兵医治去了。我有些茫然,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时,邵风观的声音响了起来:“殿下!殿下!卞真,楚休红,你们在哪里?”
  我忙不迭站起身,叫道:“末将楚休红在。”
  邵风观大踏步地走了过来,诸葛方紧跟在他身后。邵风观面色阴沉,看见我,喝道:“楚休红,殿下真的已阵亡了?”
  我垂下头,不敢去对着邵风观那逼人的目光:“是。”
  邵风观象是怔住了,忽然小声道:“是任吉行刺的?”
  我点了点头道:“正是。此人来自首了么?”
  邵风观哼了一声道:“军中出此败类,纵然将他碎尸万段,亦不能赎其罪。”
  这时,城外忽然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哨声,城头上,又发出一阵欢呼。邵风观冲到城边向下看去,我也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边,只见城外的蛇人潮水一般退了下去,队形却丝毫不乱,虽然从箭楼上又飞下几支雷霆弩,射死了几个蛇人,但对蛇人的队形却似毫无影响。
  邵风观喃喃道:“这些妖兽,真不知是什么变的。”
  这时,有个士兵急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叫道:“邵将军!邵将军!”他冲到邵风观身边一个踉跄,人半跪在了地上。邵风观皱皱眉道:“你说吧。”
  “禀邵将军,毕炜将军率二路援军,已到北门了!”
  终于来了!毕炜的大军自三月十日出发,到现在这三月二十一日凌晨赶到东平城,只能算是正常的速度,相比我们前后只花了五天,实在不算快。他们一来,城中的战力越发强大,要守下去自是绰绰有余。只是,现在二太子却战死了,现在想想,邵风观夜袭之计实在不智。
  邵风观一挥手,叫道:“备马,马上去迎接毕将军!诸葛方,城上由你负责。”
  他快步向城下走去,我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后,但他走得快,我刚走了两步便见他消失在城下的黑影中了。这时曹闻道忽然在我身后叫道:“统制!统制!我正找你呢!”
  他头上也包了块纱布,我倒没注意他头部原来受了伤。他的伤看来不重,精神仍是很好,我一见他笑道:“曹将军,甄以宁还好吧?”
  “他受伤不轻,不过没大碍。”他突然压低声音道:“统制,毕将军他们来了。”
  我道:“嗯,我知道了。”
  “先前我将任吉送到邵将军跟前时,觉得他面色不善。二太子完了,小心他拿你出气啊。”
  邵风观是定计之人,二太子阵亡自是有他自己的原因,不过追根究底的话,邵风观实是首罪。听曹闻道这么说,我有些不悦,道:“你把邵将军看成什么人了,我只是个小小的前锋营统制,军衔也只是下将军,比他小了两级呢,他拿我出气做什么。”
  曹闻道咽了口唾沫道:“方才我见邢铁风神色也大是气恼,好象你也得罪了他。统制,小心啊,这一战我们实在该算是胜的,可是丢了二太子,那功劳我也不想,只希望上面的有些良心,不要拿我们当替死鬼才好。”
  曹闻道样子莽撞,但人很精细,我也知道。只是他口没遮拦,什么都会说,我也不知他说的这些是不是真会如此,只是抓了抓头皮,叹道:“从军一日,那便听主将一日。曹将军,不必多想了,我们浴血奋战,都在众人眼里,你也不要把别人想得太坏。对了,你马上叫齐钱文义他们三统制,我们去迎接毕将军,顺便缴令。”
  曹闻道也叹了口气道:“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唉,出来时,陶昌时和刘石仙多么不可一世,现在刘石仙阵亡,陶昌时也伤得一塌糊涂,看来出不来了。”
  他先下去招呼,等我一瘸一拐下去,小军已将我的飞羽牵了过来。飞羽伤势不重,不过流了些血,但我看着还是一阵心疼,挥挥手道:“换匹没伤的马吧,这马带到厩中好好喂料,伤好以前不骑了。”
  等钱文义和杨易过来,却不见邢铁风。一问他的部下,原来他已先行谒见毕炜和蒲安礼去了。邢铁风与蒲安礼在前锋营时便很接近,我一想起现在蒲安礼成了我的上司,就一阵不悦,脸上却也不敢露出来。
  到了北门,只见北门处灯火通明,一艘艘船逐次驶入船坞,正在卸下辎重。我们带马向着中军大旗走去,还没到,几个卫兵见我们过来已远远喝道:“来者何人?还不下马?”
  我跳下马,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道:“前锋营统制,下将军楚休红,前来谒见毕将军。”
  那卫兵看了我一眼,道:“原来你就是楚休红将军啊,请进吧。”
  我让曹闻道和几个跟来的士兵在外等候,带着钱文义、杨易进去。这只是个临时行辕,但也布置得井然有序。我一进去,便已看见大旗下的毕炜和邵风观。
  这两个新一辈的名将终于又碰到了一起。看着他们,我不由有种艳羡,渴望有一天我也能与他们并肩而立,可是却又有一种厌恶在心底潜生。不是对他们的厌恶,而是对这无休的战争与杀戮。我快步上前,跪在地上道:“前锋营统制楚休红见过毕将军。”
  毕炜停住了与邵风观的对话,看了我一眼。他的目光阴冷,让我一阵阵发毛,似乎有种不祥之兆,突然他厉声喝道:“来人!将楚休红拿下!”
  蒲安礼大踏步过来,伸手到我跟前,道:“楚将军,请你将下将军的腰牌给我。”
  我大吃一惊,做梦也不曾想到有此变故,叫道:“毕将军,我有何罪?”
  毕炜喝道:“有人告你心怀不轨,谋刺二殿下。”
  我象是当头挨了一棍,猛地站起来,叫道:“什么?谁告的?让他出来与我对质!”
  我伸手要去抽刀,边上有两个持枪士兵已快步上来,两枪交叉搁在我肩上,重重一压。我腿上一疼,经不住这等大力,人一下跪了下去,仍旧叫道:“毕将军,二太子战死,末将虽然罪责难逃,但说我谋刺二太子,那绝无此事!”
  我这样喊着,心头却一阵阵地冷。曹闻道担心的,竟然都变成了事实,可是我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我扫视着毕炜身边的人,邵风观?还是邢铁风?或者是别的人?这些都不重要,我心头只是涌起怒火。
  毕炜忽然又道:“蒲将军,眼下无凭无据,尚不能据此革去楚将军之职。楚将军,此事定会水落石出,这两日你就安心等候,听从处置。”
  他这么说,我才安心了一些,趁势跪着道:“毕将军,末将无能,但绝不会有这谋逆之行,望毕将军明察。”
  毕炜哼了一声,这时钱文义上前道:“毕将军,楚将军他……”
  钱文义还没说完,毕炜哼了一下道:“你是何人?”
  “前锋营统领钱文义。”
  毕炜猛地喝道:“一个小小的统领,竟敢如此放肆!退下!”
  钱文义被他骂得灰溜溜站在一边。这时毕炜又道:“楚将军,请你放心,事情总会水落石出,先随他们下去吧。”
  他的话温和了许多,我却只觉天旋地转,人好象随时都要倒在地上。这个变故来得太过突然,毕炜刚来便将我关了起来,我根本没这个准备。这时蒲安礼来缴我的佩刀,我象做梦一样把百辟刀放在他手中,跟前两个亲兵走去。步履沉重,我都已忘了腿上的疼痛。走出来时,我被押上马,曹闻道呆呆地看着我,似乎想问什么,却没问出来。
  东平城的大牢就在城北。我被带到一间小屋里,这房子虽然简陋,倒还算干净,可能是关押一些有身份的罪犯的。可是,这房子的窗特别小,还装着很粗的铁棍,门也又厚又沉,提醒我这是间牢房。
  天已经大亮,阳光从窗子里射进来,照得墙上闪闪发亮。墙都是用粗大的石头堆成的,磨得并不光,但也没有棱角。我呆呆地坐在床上,对自己的处境依然有些茫然。没有多久以前,我还在蛇人营中血战,没想到好不容易杀回城中,我竟然一下成了阶下囚,这其间的变化也太大了。
  到底是谁告我的?知道二太子遭人刺杀的人并不多,最可能的只怕是邢铁风和邵风观。邢铁风对我成为他的上司一直不满,他的可能性更大些吧,可是他的身份却太低了,就算对毕炜胡说什么,毕炜也不至于听信他的一面之辞便将我关押起来。如此看来,可能邵风观的可能性更大吧?
  我腿上仍然又痛又痒。这伤并不太重,看来也不用多少时候就会愈合。但是我心底却涌起一阵阵难忍的刺痛,说不出的失望和委屈。在高鹫城时,武侯也曾怀疑我是内奸,但那时总还没有把我当囚犯关起来,现在却落到了这样的境地。
  我把战靴脱了下来,躺到床上。床也是很粗笨的木床,上面盖着一条很旧的毛毯。这条毛毯以前也盖过关在这里的囚犯吧?他们躺在这张床上时又会怎样想呢?
  我不想再胡思乱想,从怀里摸出真清子给我的那本《道德心经》,翻一翻。那两个亲兵在送我进来时又搜了我一遍,大概是怕我自尽,将我的一个铁带环也拿走了,这两本书倒还让我留在身边。这本书的纸张有些像绸缎,但并不是缎的,要硬得多,可能就是西府军的夜摩大武说的那种“茧纸”。之江省也盛产蚕丝,也出产草茧纸吧。
  翻开第一页,只见书面泛黄,大概有些年头了,字迹不大,但很清晰,字也写得端正,我靠在床头,就着照进来的阳光开始读起来。
  “天之理为道,人之正曰德。循道守德,可以知天理,正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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