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着吧你们，我先走了。”方铁笑眯眯的摆摆手，竟然真的就要出去。
“等等！”光头老人沉声喝道：“客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不太好吧？”
其他的流氓头子都很郁闷的看了看这位话事人，老头子一把年纪了，由于也算是民间武术界出身，说话总是透着股子与时代严重不符的口气。
不过这倒是挺合方铁的胃口，方铁依旧是笑眯眯的，顺手还摸了摸下巴：“怎么？有何指教？”
光头老人向后靠在椅子背上，抱着胳膊仔细打量了下方铁，这个年轻人看上去懒洋洋的，往哪里一站浑身上下都是破绽，怎么看都不像是练过的，可是他凭什么这么泰然自若呢？
不明底细的人，光头老人是不会自己去试的。斜眼看了看狼仔，狼仔马上义不容辞的挺身而出：“不管你是哪个道上的，擅自闯进我们这里，都得留下点东西！”
“留下点东西？”方铁好像明白了似的，伸手到口袋摸了摸，掏出来个一角钱的硬币来。
众人看了几乎同时变了脸色，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年轻人好像实在够种！这个时候还敢开这种玩笑，难道他当真是活腻歪了吗？盛魁社可不在乎给这个城市增加一个失踪人口！
方铁拇指一弹，硬币闪着银亮亮的光在空中疾速旋转着，最后又落回到方铁的掌心。方铁轻轻的把硬币拍在了桌子上，收回手后顺手把旁边一个大哥的雪茄拿了一支叼到自己嘴里。
“那就留下这个吧！”
方铁漫不经心掏出火机给自己点上，眸子死死的盯着那光头老人的表情。光头老人的目光凝在那枚硬币上，他的神情再次不自然起来，嘴角隐蔽的抽搐了两下。
“喂！你他妈耍我们啊！”狼仔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这次不用光头老人暗示他已经先暴躁了。
“行，就留下这个吧。”光头老人直起腰，双眼一直停留在那枚硬币上，说道：“走吧。”
方铁不禁暗自点头，这光头老人还是识货的。于是拱拱手：“那你们忙着，再见。”
说完方铁连看都不看姚敏一眼，转身就走了出去。姚敏既然决定这么解决，那么就随她的便好了。方铁很后悔自己的好奇，或者每一个人都该给别人保留一个隐私的空间。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尽善尽美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喂——”
姚敏这时顾不得别的，连忙追了出来。狼仔他们都看向光头老人，光头老人仍然沉默的盯着那枚硬币，什么都没说，于是也就没人阻拦。
方铁拉着夏晴一路出去，终于在拐角处被姚敏给追上了。
“方铁，你——”姚敏想跟方铁解释下，却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只有去拉住方铁的衣袖。
方铁转过身看了看她，现在的姚敏透着七分的委屈与三分的哀求。
叹了口气，方铁拍拍夏晴：“你先到大门口等我。”
“随便你！”夏晴见方铁要和别的女人说私密话，顿时不高兴的撅起小嘴走了。
“姚敏，哦不，姚组长，我不知道你要和我说什么，一切我都看见了。没错，我承认你在黑社会里学的很义气，但是——”方铁横了她一眼：“我觉得，你已经不适合做警察了！”
“你……”姚敏脸上交织着矛盾的神色，显得十分痛苦：“对不起，方铁我……”
“怎么？”
“我还没有从警校毕业，就由于成绩优秀而被选为做卧底……”姚敏低低的说着，她的头也几乎贴到了胸口，依稀可见盈盈的泪光：“我年纪不大，却要承受许多本不该我去承受的东西……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但是，我只能说，我真的好想做警察……
“你知道不知道，我经常会听到警笛声就感到心惊胆战，每次看到我们自己人却都只有躲着走，你知道不知道我每天心里有多么的压抑，还不得不假扮着和这些黑社会是一路……
“我真的好累……有时候，我真的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个警察，还是个黑社会……可是，我真的好想做一个可以光明正大走在街上巡逻的警察，穿着警服执勤……”
说着说着，姚敏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哽咽，她的心里，或许真的隐藏了太多别人无法了解的痛苦了。
方铁叹了口气：“那你想我怎样？”
“求求你——”姚敏抬起盈盈的泪眼：“别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我……我真的好想做个警察！”
第65章…这种眼神，叫悲哀……
“我很想知道的是——”方铁摸摸下巴，那里已经冒出了浅浅的胡茬：“为什么？
“为什么你这么想做警察？”
姚敏被方铁的问题沉默了刹那，理了理凌乱的思绪，她开了口：“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好吧，我就不再隐瞒什么了。”
说着姚敏抬起眼，她的眼眶中泪水在渐渐干涸：“其实我的爸爸，就是黑社会！”
“……”方铁皱了皱眉，这个关系……好像有点乱。
“我的爸爸是黑社会，以前还会帮人看场子。我小时候，经常去找爸爸玩，爸爸的朋友们也都对我很好，我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
“我妈妈命苦，她嫁给爸爸前，别人都劝她，说嫁给黑社会不会有好下场的。可是她不听……后来爸爸死了，那次强哥带人去交易，遇上了对方想黑吃黑。
“爸爸先发现了对方的企图，但是他喊破之后被对方打死了。强哥他们由于爸爸的及时喊破而得以逃生，就因为这个强哥后来才会那么照顾我。”
说到死去的爸爸和被捕的强哥，姚敏又有些黯然，停顿了下，又道：“记得很小的时候，每次爸爸带我出去如果遇到警察，都会吓得躲着走。
“我就问爸爸为什么这么害怕警察，爸爸告诉我说，因为警察专抓坏人。我那时候不懂事，问爸爸你是坏人吗？然后爸爸的眼神变得……很奇怪……
“那个时候我还小，我不知道这种眼神代表着什么。直到很久以后，爸爸死了，我才发现，这种眼神——叫悲哀……
“知道警察专抓坏人，我就有了这个梦想，希望有一天能够成为一个警察！于是在爸爸死后，我谁都没告诉，拿着爸爸的安家费去偷偷报考了警校……”
姚敏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进了警校之后，我非常的努力，因为爸爸的死更增强了我想做警察的愿望！我知道爸爸并不想去做坏人的，可是，他已经走上了那条路，回不了头了……
“后来警校里发现了我爸爸是黑社会的事情，要开除我。我苦苦哀求，还有我的教官也替我求情，学校才决定给我个机会。刚好警方来选卧底，由于我的家庭背景和社会关系，他们觉得我非常适合。
“为了能够成为警察，我答应了他们的要求。但是我没想到，居然我要抓的本城最大的毒品贩子，就是强哥……两年过去，他已经从小弟混到了大哥。
“或许是因为爸爸的缘故，强哥对我真的很好，就像对亲妹妹一样……奇怪的很，虽然我那么想做警察，可是在警校的时候我仍然会每天都睡不安稳，因为我怕我的家庭背景被查出来。
“但是做了黑社会之后，虽然还是不安稳，怕被发现，但却觉得环境融洽的多了，或许是和我从小的环境有关吧……所以后来我老是严格要求你，是因为我实在太珍惜穿着警服巡逻的时光了，对于我来说，这短短的几天，也许是这辈子最完美的几天。”姚敏苦笑了下，掏出支香烟给自己叼在嘴里，又递给方铁一支，方铁犹豫了下，接了过来。
“不管怎样，最后，我还是把强哥绳之以法了。其实我完全可以隐藏起来，让他们想报仇都找不到我。但是我的心里告诉我，这样做不好。
“小时候爸爸很少教导我什么，但是他经常说的一句话我一直记得，他说，事情无论作对做错，都一定要敢于承担。我出生于黑道，自己在黑道的时间也比在警校的长，但是我希望用今天这种方式彻底和黑道说再见！”
说完姚敏定定的看着方铁：“你明白吗？”
方铁叹了口气，他真的没想到姚敏的身后竟然还隐藏了这么多的故事。没错，当他在这里看到姚敏的时候，其实真的有很不爽的感觉，可是现在——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虽然我明白，但是我想——”
方铁的话还没说完，却被姚敏打断：“我会对上级申请休假，去做心理治疗。谢谢你帮助我把过去回忆了一遍，说出来心里真的轻松了许多……”
姚敏长长的出了口气，好像放下了身上的重物般轻松：“或许以后我们还能有机会做同事吧……”
方铁点了点头，他没办法替姚敏消除从生下来就有的记忆，这几乎不亚于重造一个人。但是方铁觉得，一个人的存在，是应该有他自己的存在理由的。
或许姚敏选择的这个方式，对于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姚敏这样的性格这样的行为，都是有她从小所受的影响造成的，这才是真正的姚敏！姚敏就是姚敏，不需要去把她硬改造成另一个人！
不管她做了什么，她把亲如大哥的强哥绳之于法了，那么她就是一个好警察！
这个世界上，有绝对的真理吗？
贪赃枉法的官吏何其多？
祸国殃民的奸商何其多？
恃强凌弱的坏人何其多？
就连警察的队伍里，又有多少收受贿赂，勾结黑道的呢？
有人去主持正义吗？谁又能主持得了这种正义？
无论怎样，姚敏做到了！
她做到了一般人做不到的事情！
那么她就是值得去接受去原谅的！
或许她的方式并不一定对，但是她那颗一心想做个好警察的心，方铁切身的感觉到了！
姚敏，配得上警察这两个字！
方铁把姚敏递过来的香烟叼在嘴里，点燃深吸了一口，又缓缓呼出：“希望——有一天，我们还能做同事。”说完，方铁拍了拍姚敏的肩膀，微笑了下，转身匆匆走了出去。
不需要再说什么，通过今天的事，姚敏已经真正的成长起来了，或许有一天，她能够光明正大的穿着威武的警服走在繁华的街道中。
第66章…鹰爷的叹息
光头老人不动，其他人也都没有动。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的陪着光头老人盯着那硬币发呆，光头老人看了良久，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狼仔是光头老人的直属爱将，忍不住问了句：“鹰爷，这是……”
“高手……真正的高手！”光头老人指着那硬币感叹着。
“这个……鹰爷您不也做得到吗？”狼仔问出了众人的疑问，光头老人之所以还能这把年纪出来做话事人，除了他的资历以外，他一身功夫也是原因之一，当年光头老人可是十几个人近不得身，硬生生打出来的名头。
光头老人鹰爷微微摇头：“我是可以把硬币拍入桌面，可是，我做不到他这么完美。”说着轻轻抚摸那硬币的边缘道：“硬币被强行拍入桌面，而桌面与硬币都丝毫无损，他在力道的把控上简直称得上天衣无缝！
“这等功力，我只是听师父说过，见都没有见过。再加上他做得轻描淡写挥洒自如，就更不是我辈所能及了。”
说着光头老人鹰爷站起身，招招手：“走吧，我们去看看青皮他们怎么样了。”
众人在咋舌惊叹之余，连忙也跟着起身和鹰爷一起出去，推开包间的门，只见青皮和他的小弟们倒了一地，而且还怪异的保持着倒地前的姿势。
鹰爷见了更是一惊，慌忙蹲下身，在几个人身上揉捏一阵，最后无奈的摇摇头。
“怎么？那家伙还会点穴？”又是狼仔在一旁问道。
“不是，这是点血！”鹰爷不愧曾是武林中人，年纪大也见多识广，见众人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便解释道：“这点血术俗称五把钳，听说只流传在河西的丰城。是一种很邪门的功夫，只要身体沾到一点，被点血者就会在不同的时间或吐血或面黄肌瘦而很快而死。轻者也会弄个半身不遂。
“而对方用的是最轻的一种，只是暂时让青皮他们不能动弹，如同被点穴了一般。对方没有下黑手，所以他们过一定时间就会恢复正常了。”
几个老大都听得面如土色，纷纷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强出头，果然做人还是低调的好啊……出来混的，都是刚出道时最嚣张，不知道天高地厚，混得久了，渐渐也就懂得收敛锋芒。所以一般能在大哥的位子上坐久的，往往都是最会隐藏自己的人。
“没想到居然有这等高手在C市……他好像就是曾经的警界新星方铁吧，如此年轻就有如此造诣，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鹰爷叹息着站起身，不知不觉间原本笔挺的腰杆都佝偻了些，或许，他早该退出这激情的舞台了……
方铁刚刚从夜总会出来，就正碰上夏晴。
“跟美女聊天的感觉怎么样？”夏晴揶揄着，话里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