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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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宇宙-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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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之轻轻蹲下,“你好吗?”

  珠儿点点头。

  “你认得我吗?”

  小女孩又点点头。

  “告诉我,我是谁。”

  珠儿毫不犹疑,看牢元之说:“妈妈,妈妈。”

  元之感动,鼻子发酸,眼泪直逼出来。

  她还认得她,她没有忘记妈妈。

  珠儿伸出小手,轻轻抚摸元之脸颊。

  正在此时,有人一手将珠儿抱开,元之停睛一看,那是个浓眉大眼的小男孩,正是珠儿的哥哥小明。

  只听得哥哥教训妹妹:“胡乱叫谁妈妈?”

  然后他用疑惑的眼光看牢元之,把妹妹带离现场。

  一边不忘唠叨:“爸爸同你说什么?不要同陌生人说话,不可接近他们。”

  元之只得静静离去。

  傍晚,麦克阿瑟找到她。

  “元之元之,好消息。”

  元之没精打采,“什么事值得您老那样兴奋?”

  “庄允文要求见你,很明显,他对你有兴趣。”

  元之狐疑,“他为什么通过你?约会也要有代理?”

  “你管他呢,各人行事方式不同。”

  “好,我见他。”

  “元之,别紧张,不要提过去的事,以簇新姿态出现,先同他做个朋友,对自己要有信心,你看你,大方漂亮,没有理由吸引不到异性朋友……”阿麦滔滔不绝。

  继而指导元之穿什么衣服戴何种首饰。

  真怪,他们约会地点在镇亚的会议室。

  阿麦叫早已准备好的元之迟到十分钟。

  庄允文一见她,立刻礼貌地站起来。

  元之客套地问:“庄先生找我有事?”这句对白是阿麦教她的,已操练多次。

  “关小姐——”庄允文像是不知如何开口。

  元之的心揪紧,他可是要约她去晚饭、跳舞、观剧?

  庄允文说下去:“关小姐,听家母说,你去过小女的学校?”语气充满不置信。

  元之一怔,只得答:“是。”

  庄允文又问:“听小儿说,你曾到舍下附近与小女谈话?”

  元之干笑道:“你怎么知道?”

  “经过家母与小儿形容,我想那或许是你。”

  “是,是我。”

  “关小姐,我是一个普通人,希望过平凡宁静的生活,小女每次见过你,晚上总会无故哭泣吵闹,叫我们担心,关小姐,请你不要再骚扰我的家人。”

  元之呆住。

  庄允文语气严峻,简直在责备元之。

  元之嗫嚅:“你从来没用过这种语气与我说话。”

  庄允文拂袖而起,“关小姐,我不明白你在讲什么,我与你,素昧平生,从来没有讲过话。”

  他视她如一个爱胡闹的富女,不论动机是什么,专喜搞事。

  元之受了委曲,有怨无路诉。

  她刚想进一步解释,应允文已经总结是次谈话:“关小姐,我要说的,就这么多。”

  元之瞠目结舌。

  谁知那庄允文还要补一刀,“关小姐,人贵自贵。”

  气得元之脸上发白。

  庄某一离开会议室,阿麦就进来问:“怎么样,到什么地方去烛光晚餐?”

  元之只会指着他骂:“你这个混帐红须军师!”偏偏他又真的红发红须。

  “喂喂,怎么了?”

  “我不应听你们的诡计,我应当照自己的意思做。”

  阿麦跺足:“自古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元之觉得这是她独立的时候了。

  她到各大报章去刊登了一则小小的寻人广告:“三号,阔别五年,小宇宙寻你,请电九二三四五六七”。

  广告登出来当天下午元之就接到电话。

  “元之?”三号十分意外的声音。

  “是,我是关元之。”

  “别来无恙乎?”

  “三号,长话短说,这些日子来,你竟没有回过曼勒?”

  “我在世上生活得很好。”

  “现在你是谁?”

  三号轻轻说出一个名字。

  元之悚然动容,“呵,你是她!”

  那是城内一个鼎鼎大名的女子,短短日子自己在事业上窜起,最近且要加入政坛做中坚分子。

  难怪她有用不尽的精力,做不完的工作,以及讲不停的伟论,原来她是个机械人,谁能与她比试。

  “三号,真没想到你会在名利场内如鱼得水。”

  三号狡狯地答:“在罗马,便得学罗马人所作所为,到哪个山头,唱哪里的歌。”

  元之啼笑皆非,“出来喝杯茶吧。”

  真没想到三号会支吾以对,“我最近忙得不可开交,我叫秘书联络你。”

  元之忍不住暴喝一声,“三号,你少同我装模作样,论身家,你还不能同我比!”

  可是三号理直气壮的说:“我比你出名,我锋头比你劲,你不过是城内无数无所事事的名媛富女之一,我,我是社会名人。”

  元之为之气结,“三号,这功利社会使你名利熏心,原医生应把你召回曼勒清洗你的脑袋。”

  “元之,别讲废话了,召我何事?”

  “你应知我最新情况。”

  “看到寻人广告后已与七号联络过。”

  到底是女强人,办事能力特别不同。

  “我需要你帮忙。”

  “元之,你不需要任何人插手,这件事,你自己有足够能力料理。”

  “你真认为如此?”

  “机械人不打讹言,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随时听候差使。”

  元之说:“没想到你那么念旧。”

  “我们电脑记忆恒久长存,不比人脑,反复无常。”

  呵,还不忘讽刺我们。

  元之说:“那我照自己的手法办事了。”

  “放胆去。”

  元之率性而为,去接庄允文下班。

  庄允文不相信双眼,这个富有斯文清秀的女子竟会缠住他不放。

  他的涵养本已十分到家,但是关元之实在令他太困惑,故此他举起双手,“关小姐,我投降。”

  元之笑了。

  庄允文一见到那天真的笑容陡然一呆,内心牵动。

  不,不可能。

  他定定神,“关小姐,这次又是什么事?”

  “庄先生,你忘记故人了。”

  庄允文没好气,“关小姐,我记性很好,你并不是我的故人。”

  元之并不放弃,“你忙人善忘,允文。”

  那语气……庄允文原来想先走一步,但是元之的语气令他想起一个人。

  不不,不可能。

  庄允文无奈地问:“你想怎么样?”

  元之发觉他表现一如被流氓调戏的少女,不禁失笑。

  她说:“相信我,我没有恶意,让我们谈谈。”

  庄允文摇头、“关小姐,你搞错了,我是一个鳏夫,两个孩子的父亲,薪水微薄,为人古板乏味,你会不会在浪费时间?”

  元之摊摊手,“我像是那么无聊的女子吗?”

  不,不像,允文对自己的目光还有三分把握。

  “明天吧,明天六时正在对面那间咖啡店,允文补一句,“今天我答应孩子们早些回去。”

  元之点点头,他一直是好父亲。

  还是用自己的办法好,元之算是不枉此行。

  第二大下雨,她穿着玻璃透明雨衣,站在马路边等。

  庄允文很准时,诧异地说:“你为什么不坐着等?”语气已柔和得多。

  元之笑笑,她想早点看到他。

  “关小姐,有什么话,你好说了。”

  “庄先生,看得出你深爱家人。”

  庄允文点点头,感慨万分,“你别看天下那么大,关心你的,以及你关心的,不过是一家数口。”

  他说的完全是事实。

  “但,庄先生,你有朋友吧。”

  “关小姐,这是一个大都会,生活节奏匆忙紧张,人与人之间没有时间培养感情。”

  元之吁出一口气,“幸亏我有朋友。”

  庄允文看她一眼,这位小姐,你可知道什么叫作朋友?

  元之又说:“我愿意做你的朋友。”

  庄允文笑笑,“齐大非友。”

  元之也看着他,从前生活较为艰难时,他可没有这一丝俏皮。”

  她忽然一问:“你快乐吗?”

  庄允文一怔,自从中学毕业后,已无人问这样的问题,他很想回答,因可向自己做一个交待,于是他说:“人生总有遗憾,即使我生命中有不可弥补的缺憾,我得到的,也比许多人为多,我没有怨言。”

  “你至大的遗憾是什么?”

  庄允文毫无犹疑,“我爱妻太早故世。”

  “真可惜。”

  “她只得二十七岁。”

  庄允文从来没与任何人谈起过他的伤心事,他已接受这是事实,但是今日是个雨天,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娟秀温柔的女子,他触动了心事,话盒子一打开,便絮絮讲起往事。

  “她一直很吃苦.我没有能力给她过好日子,生活刚有点起色,她便离开了我们。”

  元之静静聆听。

  “她因一宗小手术出错险些不能离开医院,最终渡过危险期回家,那三个月堪称是庄家最快乐的一段日子,但无奈她旧病复发,终于再次离开我们。”庄允文说到这里,双目通红。

  “旧病复发?”

  “是,院方医生那样告诉我们。”

  一定是原医生的好主意,好让庄家安心。

  元之在心底嚷:我回来了,我又回来了。

  元之问:“孩子们很伤心吧?”

  “他们小,不懂得,”庄允文牵牵嘴角,“幼女一直说妈妈很快会回来。”

  啊。

  “大门一响,她便把小面孔探出来问:‘是妈妈吗’,开头使大家落泪,此刻已渐渐麻木。”

  他抬起头,看到元之泪盈于睫,噫,女子同情心丰富也属平常。

  两人沉默一会儿。

  庄允文看看腕表,“时间晚了。”

  “下星期同样时间同样地点?”

  允文笑,为什么不呢,他乐意参与这半小时聚会,届时,他也许会听她倾诉心事。

  他答:“一言为定。”

  元之已把这视作满载而归。

  晚上,她接到一张便条。

  “元之,我深深相信,一个人如果能在短时间内享受到正是那人,正该如此的欢乐,已经足够,无谓苛求,祝你好,原。”

  呵是原医生。

  元之深深为便条感动,若不是过来人,怎么会明白其中滋味,原医生来劝她不要贪心。

  她把便条压在旧桌一方水晶镇纸下。

  第二次在咖啡店约会,元之大胆问:“庄先生,你会让我到府上小坐吗?”

  庄允文犹疑,坦白地说:“我不想惊动家人。”

  元之笑笑。

  “我的家平凡而老式,上有六十岁老母,下有六岁孩儿,是个标准住家,孩子们的玩具课本撒满每一角落,露台永远晾着衣物,很难招呼客人。”

  元之知道,元之在那里住过。

  “你不会喜欢的。”

  元之微笑。

  “像你们这种单身仕女的家,一定井井有条,家具布置得犹如艺术馆。”

  他说的完全正确,但那不算一个家。

  庄允文说下去:“我们的生活天地截然不同,一动一静,是个对比。”

  “所以我想去看看。”

  话一出口,元之马上后悔,她口气像超级大国的外交官视察第三世界国家后发表评论。

  庄允文性格成熟,不以为忤。

  他想了一想,“下次吧,下次我叫家母做几个菜请你。”

  允文自己也很感慨,多年来从无单身女客上门,有几次他邀请过同事回家小聚,客人被庄母盘问得极之不好意思。

  家已被母亲视作私人地盘,她不但要保护自己,还要维护没有母亲的孙儿。

  庄允文便被牺牲掉,他惟一的身分只是家长。

  “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家母十分守旧。”

  元之颔首。

  麦克阿瑟听过她的进展,微笑说:“登堂入室了。”

  梁云摇摇头,“你为什么坚持回去?以你的阅历、经验、财富,你追求的男子应远胜庄允文,三两年后,你会觉得他闷。”

  吕一光劝止:“云,元之念旧。”

  “元之一直低估自己。”

  “梁云,你一向高估我。”

  四个朋友都不出声,对,四个朋友,三号也在座。

  三号此刻说,“别忘了,元之的心是少女的心。”

  吕一光笑,“最难了解的一种人心。”

  阿麦问:“元之,你觉得周嘉盟如何?”

  “纨夸。”

  “莫力军呢?”

  “倨傲无礼,自以为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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