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 作者:玛格丽特·米切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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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 作者:玛格丽特·米切尔-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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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刚才这个人太差劲——是个没教养的东西,思嘉说。至于梅里韦瑟那老太太,就让她说去吧。我可不耐烦就专门为她去做个傻里巴几的人呢。”怎么,思嘉!媚兰生气地喊道。
    嘘——嘘,思嘉提醒她注意,米德大夫又要讲话了。听到大夫提高了声音,人群便再次安静下来,他首先感谢女士们踊跃捐出了她们的首饰。
    那么,女士们和先生们,现在我要提出一个惊人的建议——一个会使你们某些人感到震惊的新鲜玩意,不过我请你们记住,这纯粹是替医院、替我们的躺在医院里的小伙子来着想的。人人都争着挤上前去,预先猜想这位不露声色的大夫所要提出的惊人建议究竟是什么。
    舞会就要开始了,第一个节目当然是弗吉尼亚双人舞。
    接着是一场华尔兹。然后是波尔卡舞、苏格兰轮舞、玛祖卡舞,这些都将用一个弗吉尼亚短舞打头。我知道,对于弗吉尼亚双人舞的领头是会有一番小小的竞争,所以——大夫擦了擦他的额头,向角落里投去一个滑稽的眼色,他的太太就坐在那些陪护人中间。先生们,如果你们想同你所挑选的一位女士领跳一场弗吉尼亚双人舞,你就得出钱去请她。我愿意当拍卖人,卖得的钱都归医院。突然所有正在挥动的扇子都停止了,一起激动的嗡嗡声在整个大厅泛滥开来。陪护人所在的那个角落也是混乱一团,其中米德太太急于对丈夫的提议表示支持,可他的那种新花样又是她从心底里不赞成的。所以处于不利地位,埃尔辛太太,梅里韦瑟太太和惠廷太太脸都气红了。可是突然从乡团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并立即获得其他穿军服的人的附和。年轻姑娘们都热烈鼓掌,兴奋得跳起来。
    你不觉得这是——这简直是——简直有点像拍卖奴隶吗?媚兰低声说,疑惑地凝视着那位早已设防的大夫,而他在她眼中一直是个完美无缺的人物。
    思嘉什么也不说,然而她的眼睛在发光,她的心紧缩得有点疼痛。如果她不是寡妇就好了,如果她又是从前的思嘉·奥哈拉,穿着苹果绿衣裳,胸前沿着深绿色天鹅绒饰带,黑头发上簪着月下香,袅袅婷婷地走在外面舞场里,那她就会领那场弗吉尼亚双人舞。是的,一定会这样!那会引起十几位男子来争她,争着将自己所出的价钱交给大夫。啊,如今只能强制自己坐在这里当墙花,眼看范妮或梅贝尔作为亚特兰大的美人儿领跳第一场双人舞了!
    忽然从那一起嘈杂中冒出了小个儿义勇兵的声音,他用十分明显的法兰西腔调说:请允许我——用20美元请梅贝尔·梅里韦瑟小姐。梅贝尔刷地脸一下红了,赶紧伏在范妮的肩上,两个人交缠着脖子把脸藏起来,吃吃地笑着,这时有许多别的声音在喊着别人的名字,提出不同的价额。米德大夫又是笑嘻嘻的了,他根本不肯理会坐在角落里的医院妇女委员会在怎样愤慨地纷纷议论。
    开始,梅里韦瑟太太断然大声宣布,她的女儿梅贝尔绝对不参加这样一种活动;可是,等到梅贝尔的名字喊得更多、价额也提高到了75美元时,她的抗议便开始松劲了。思嘉撑着两只臂肘倚在柜台上,望见拥挤的人群在乐台周围兴奋的笑着喊着,挥舞着大把大把南部联盟的钞票,不由得眼红得要冒火了。
    现在,他们大家都要跳舞了——除了她和那些老太太们。
    如今,人人都可以享乐一番了,只有她例外。她发现瑞德·巴特勒就站在大夫的下首时,还没来得及改变脸上的表情,他便看见了她。他的一个嘴角垂了下来,一道眉毛翘了上去。她翘着下巴扭过头不理他,这时忽然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用明显的查尔顿斯口音喊她的名字,声音凌驾于所有其他名字之上。
    查尔斯·汉密尔顿太太——150美元——金币。人群一听到那个金额和那个名字顿时鸦雀无声了。思嘉更是惊骇得几乎不能动弹。她坐在那里,双手捧着下巴颏,眼睛瞪得大大的。人们一起转过身来瞧着她。她看见大夫从台上俯下身来在瑞德·巴特勒耳旁低语些什么,也许是说她还有服丧,不好出来跳舞吧,她看见瑞德懒洋洋地耸了耸肩膀。
    请你另挑一位美人,怎么样?大夫问道。
    不,瑞德明白地回答。他毫不在意地朝人群扫了一眼,汉密尔顿太太。
    “那是不可能的,我告诉你,大夫不耐烦地说。汉密尔顿太太不会——思嘉听到一个声音,但最初还没有认出来就是她自己说话的声音。
    我愿意!行!
    她一跃而起,但心脏在猛烈地撞击着,她生怕站不稳,她那么激动,是因为自己又成了大家注目的中心,又成了全场最为人们所渴望的姑娘,而且,最妙的是,又可以跳舞了。
    哦,我不在乎他们说些什么!我不在乎!她低声喃喃着,全身有一股美妙的狂热劲儿,她头一扬迅速走出了摊位,两只脚跟像响板一般敲打着,同时哗地一声把那把黑绸扇子全面甩开。霎时间,她看见了媚兰那张惊疑的脸孔,那陪护人脸上的表情,那些焦急的女孩子,以及士兵们热烈赞扬的神色。
    接着她来到了舞场上,除此同时瑞德·巴特勒穿过人群向她走来,脸上挂着一丝嘲讽的微笑,但是她不在乎——哪怕他就是亚伯·林肯本人她也不在乎!她要重新跳起舞来了。
    她要领跳那场弗吉尼亚双人舞呢。她轻捷地给他一个低低的屈膝礼和一丝娇媚的微笑。他将手放在他穿着皱边衬衣的胸口上鞠了一躬。本来吓呆了的乐队指挥利维这时立即想起要掩盖这个场面,便大叫一声:挑好你的舞伴,准备跳弗吉尼亚双人舞呀!于是乐队哗地一声奏起了最美妙的舞曲《迪克西》。
    “你怎么敢叫我出这样的风头呀?巴特勒船长。”可是,你是明明想出这个风头的嘛。汉密尔顿太太。“你怎么会在众人面前把我的名字喊出来的呀?
    “你本来也是可以拒绝的嘛。”不过——我这是为了主义呢。既然你出了这许多金元,我就不能只顾自己了。大家都在瞧着我们呢。请别笑。“他们反正是要看的。请不要拿出什么主义之类的废话来跟我胡聊了。你既然要跳舞,我才给了你这个机会,这是双人舞最末一种舞步的进行曲吧,是不是?”对——真的,我该停下来休息了。“为什么,是我踩了你的脚吗?”没有——不过他们会议论我的。“你当真顾忌这些——你心里是这样想的吗?”唔——“你又不是在犯什么罪,是吗?干吗不跟我跳华尔兹?”可是如果我妈会——“原来还拴在妈妈的裙带上呢。”真讨厌死了,唔,你总是把品德说得那么一钱不值。“可品德本来就是一钱不值嘛,你怕人家议论吗?”不——但是——好,我们别谈这个了,谢天谢地,华尔兹开始了。双人舞总是叫我跳得喘不过起来。“不要回避我的问题,究竟你觉得旁人的议论要不要紧呢?”唔,如果你一定要我回答,我就说…——不要紧!不过,一个女孩子通常是关心这种事的,只是今晚嘛,我不管了。
    “好样的!你这才是自己在思想,而不是让旁人替你思想呢。这就开始聪明起来了。”
    “唔,可是——”一旦你像这样惹起了那么许多人议论,你就会明白这原来是没有什么关系的。想想看,在查尔斯顿就没有哪家人家愿意接待我。即使我对我们正义神圣的主义作出了贡献,也改变不了他们的禁忌。“多可怕呀!”唔,一点也不可怕,只要你还没有丢掉自己的名誉,你就永远也不会明白名誉这个东西是个多大的负担,也不会明白自由究竟意味着什么。“你这话说得太难听了!”难听可又真实,只要你经常有足够的勇气——或得金钱——你就用不着什么名誉了。“金钱并不能买到一切埃”也许有人对你说过这话了,你自己决不会想出这种陈腔滥调来的。它买不到什么呀?“唔,这我不明白——总之,幸福或爱情是买不到的。
    “一般说来,它也能买到,万一不行时,它也可以买一种最出色的代用品。
    “巴特勒船长,你真有那么多钱吗?”汉密尔顿太太,这问题显得好没涵养埃我简直有点吃惊了。不过嘛,是这样。作为一个从小就两手空空被剥夺了继承权的年轻人,我干得很不错的,我有把握在封锁线捞到一百万。“唔,不可能吧!
    “唔,会的,要知道,从一种文明的毁灭中也像从它的建设中那样,能捞到大量的金钱。可这个道理大多数人好像并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呢?“你的家庭,我的家庭,以及今晚在场的每个家庭,都的是把一起荒野改变为一起繁荣而致富的。这就是帝国建设时期。在帝国建设时期有许多钱好赚。但是,在帝国毁灭时期能赚的钱更多呢。”你这谈的是什么帝国呀?“就是我们生活的这个帝国——这个南方——这个南部联盟——这个棉花王国——它如今正在我们脚下崩溃。只不过大多数笨蛋看不到这一点,不能利用这崩溃所创造的大好形势罢了。
    我就是从这毁灭中发财致富的。“那么你真的认为我们会被打垮了?”是的。
    为什么要做鸵鸟呢?“啊,我最不爱谈这样的事了。亲爱的。你能不能也说些有趣的话呢,巴特勒船长?”要是我说你的眼睛像一只金鱼缸,它们满满地盛着最清澈的绿水,当金鱼就像现在这样游到水面上来时,你就美丽得要命了——这样说你会高兴吗?“唔,我不高兴这样。……你听这音乐是不很美妙吗?唔,我可是以跳一辈子华尔兹!可从前我并不觉得那么需要它呢。”你是我搂抱过的最漂亮的舞伴了。“你别把我搂得这么紧呀,巴特勒船长,大家都在看呢。”要是没有人看着我们,你会高兴我这样搂着吧?“巴特勒船长,你有点得意忘形了。
    “一点儿也没有。我怎么会呢,有你搂在我怀里?。……这是什么曲子,是新的吗?”是的,这是我们从北方佬手里缴获的,不是好极了吗?“叫什么名字?
    “《到这场残酷战争结束时》。”歌词是怎样的?唱给我听听。亲爱的人儿啊,你可还记得我们上次相会的时刻?
    那时你跪在我脚边,对我说你是多么爱我。
    啊,你穿着灰色的戎装那么骄傲地在我面前站着,你发誓无论命运怎样安排,你永不背叛我和你的祖国。
    我悲伤、孤独,我流泪叹息,可音信杳然,毫无结果!
    但愿这场残酷的战争结束,我们能重新愉快地相会!
    当然,原来是'蓝色的戎装',我们把它改成了'灰色'……唔,巴特勒船长,你的华尔兹跳得真棒。大多数高个子男人都不行,你知道的。真不敢去想我今后要过多少年才能再跳舞呢。“几分钟就行了嘛。下一场双人舞我还要投你的标,还有再下一场,再下一常”唔,我不行了,别这样,你可千万不要投了!我的名声眼看就毁了。“本来就够坏的了,再跳一场又何妨呢?等我跳过五六场之后,兴许让给别的小伙子跳那么一场两场,不过最后一场还是归我。”唔,好的,我知道自己是疯了,但不管它了。不管人家怎么说,我一点都不在乎了。我在家里已坐烦了,我就是要跳,要跳——“也不再穿黑衣服了?我讨厌丧服。”可是巴特勒船长,我总不能脱掉这丧服呀,你别把我搂得这么紧呀。你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你生气的模样才好看呢。我偏要搂得再紧一点——你瞧—…我就想试试你会不会真的生气。你自己没有意识到,那天在'十二橡树'村你气得摔家伙时,那模样有多迷人呀!”啊,请你——你能不能忘掉那件事?“不,那是我平生最珍贵的记忆之一——一位娇生惯养的带有爱尔兰人坦率个性的南方美人————你知道,你很有爱尔兰人品质。”唔,音乐结束了,亲爱的,皮蒂帕特姑妈也从后面屋里出来了。我知道梅里韦瑟太太一定会告诉她。啊,千万千万,我们快到那边去,也好朝窗外看看。我不想让她现在看见我,她那眼睛睁得像碟子一样大哩。


    第十章

    次日早晨吃鸡蛋饼时,皮蒂帕特姑妈在伤心落泪,媚兰一声不响,思嘉则是一副倔强不屈的神态。
    不管他们怎么议论,我不在乎,我敢打赌,我给医院挣的钱无论比哪个女孩子都多——比我们卖出那些旧玩意儿所有的收入还多。“唔,钱有什么了不起呢?
    亲爱的?皮蒂帕特一面哭泣,一面绞着两只手说。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怜的查理死了还不到一年——这讨厌的巴特勒船长就使你那么抛头露面,而他又是个可怕的、可怕极了的家伙,思嘉。惠廷太太堂姐科尔曼太太,她丈夫刚从查尔斯顿来,她跟我谈了这个人的情兄,他是个好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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