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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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若只如初见(清宫)-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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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从那天改变主意要回京以后,我未尝没有后悔过。我极力掩饰自己的犹疑不定,也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临走的头天晚上,胤禟来接我出去,路过街边茶社正听得有人唱曲儿:“……寄与不寄间,妾身千万难……”胤禟忽然回头向我笑道:“兰齐妹妹,你听听。你读得书多,倒是说说,这‘千万难’是怎么个难法儿?”我答不出,大怒,不免又拿他练了几趟如来神掌。只是被他这么一打岔,惶惑之心竟然也去了几分。
  我从京里出来是乘车,回去跟着胤禟改了坐船。他在杭州时说赶着回京复命,一上了船我看他就一点儿都不赶了。一路游山玩水,悠闲得不得了,也磨蹭得不得了。我乐得借他的光,在清朝享受一把公费旅游。我在清朝的十五岁生日,就这样来临了。
  往年过生日,姐姐都让我规规矩矩的穿戴起来,往南面磕头,说是叩谢父母生养之恩。梁诗华的家也在南方,我一边磕头一边照姐姐教的说话,心里想着我在现代的爹妈,往往很能配合姐姐的流露出伤痛之情。胤禟、胤莪和胤祯是每年都来的。八阿哥会吩咐厨房专按我的口味儿做寿面。擀得又细又匀净的面条,浇上熬得雪白的羊肉汤,淋上辣椒炝过的油,再剁细了姜末儿、香菜末儿撒在上面。胤祯每次都和我抢,我怀疑他说来给我过生日,实际上是为了吃面。今年还是个大生日呢,我倒没想到是在这瓜洲渡口,对着胤禟,对着三杯两盏淡酒。
  我和胤禟就着月色在船头上对坐了半夜。左近无人,我满心要问他话,又不知从何说起。看他也是欲言又止的神气,不由得大奇。我们各怀鬼胎,东拉西扯尽拣没要紧的话说。直坐到后半夜,我熬不住了,胤禟却好整以暇的端了酒细品,分明打定主意要我先开口。
  “我有话儿和你说。”我拈起案上搁着的一股蝴蝶钗。比定力,从第一次见面我就占不了他上风,还不如主动认输。
  这钗子是胤禟送给我的礼物。我和瑞秋前几天上岸逛时在一家古董店里看上的。店主人吹得唾沫横飞,什么杨玉环插过赵飞燕戴过,我猜我再多看两眼他要把女娲娘娘都扯出来了。店主一说价格,瑞秋的眼珠子差点儿把眼眶都撑破了。我对价格没有多少概念,英镑美圆我都懂,可一两银子折合多少人民币我就不在行了。我只是根据瑞秋的样子判断肯定贵得离谱,连价都没还就放下钗子走人。本人到目前为止还只是个寄人篱下的米虫。虽说那个年代的良家妇女基本上都不挣钱,在还没找到长期饭票的情况下,我还是要继续发扬勤俭节约的优良传统。刚才胤禟象变戏法一样把钗子拿出来,我的眼珠子也差点儿把眼眶撑破。他怎么知道钗子的事儿?我问他,他说听我梦话听来的。后来我想他一向耳目灵得很,何况瑞秋那点儿脑细胞,有什么不被他问出来的,也就不再深究。
  “哦?正好,我也有话儿和你说。”他放下酒杯,含笑说道。
  我踌躇了一阵儿,向他说道:“你先说吧。”
  他怀疑的笑了笑:“今儿怎么不和我对着干了?”
  “那你别说了!”
  胤禟放下酒杯,似笑非笑的盯着我不做声了。我把钗子插到头发中,把他的杯子拿过来,和我的杯子排成一横,紧盯着他的眼睛问道:“才刚来的那人是干什么的,鬼鬼祟祟的,我在外间听你们说什么‘帐册’?” 胤禟挑一下眉毛,淡淡的说:“你听着可有趣?”
  我脸上微微发烫。晚膳时候来人,胤禟并没有特别避我,只叫我往外舱等。我确实支开人偷听来着。听得半懂不懂,我心里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不防着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想偷听,更不明白为什么要和他挑明。我把两只杯子换了方向,排成一竖。
  胤禟见我不言语,嗤笑了一声:“你想管我的帐?等回了京,我亲自把帐簿送到八哥府上给你过目可好?”我听他换了题目,有些失望,又暗暗松了口气。我定定神回他道:“我不稀罕。你留着给云珊姐姐慢慢瞧吧。”
  他又笑了一声。提到云珊,我心中一动,别开头,问江中的月亮:“那个……明慧,你还记得?”
  “明慧?”他有些意外,略怔了怔。我皱起眉头提醒他说:“不是得了你的玻璃小镜子吗,稀罕着呢,就忘了?” 胤禟思忖片刻,恍然大悟,笑道:“记起来了,从前和你一道儿在德妃娘娘跟前儿的小格格。怎么?”
  “恩,也没什么,”我舌头有些打结,“你,后来再见过她没有?”
  胤禟仔细打量着我的神气,眸子中闪动着狡黠:“你什么时候对我这么上心了?”
  “谁上心了?白问问,爱说不说。”我撇撇嘴,把杯子交换了好几遍。
  他忍着笑道:“是见过几次。她叔叔现任着侍郎,和我也有些往来,在她叔叔那里又见过。”说完他象想起什么:“咦,说起来她还算是你表姐呢,你不知道?”
  “早知道了,谁问你这个。明慧她……”我犹豫着,说了一半儿住了口。
  这次是胤禟别转脸,轻描淡写的向江中的月亮笑道:“她是个美人儿。”
  我一阵焦躁,冲口而出::“美不美和你什么相干。谁要你多事招惹她?”
  “我招惹她?” 胤禟若有所思的反问一句。他顿了顿,回过脸时已是一脸了然的笑:“到底是表姊妹,你这是替她打抱不平儿来了?”
  我咬着嘴唇把杯子一左一右摆在自己两边,终于还是没忍住:“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我的声音又冷又硬,象从机器里拍出来的一样,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一时间我们又沉默下来。胤禟的月白袍子在晚风中摆动,仿佛整个人都要融化进月光中。他的眼神飘向远处。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远处的江面上影影绰绰浮着几座黝黑的山的轮廓,朦胧中看不真切,那轮廓忽远忽近。
  “你问完了?那听我一句罢。”胤禟的声音又响起来。他脸上仍是似笑非笑的神气,声音却出奇的冷静。
  我没吱声儿,把酒杯合在一起捏在手中。
  “求签算命作不得准的。”
  我的手一抖,杯子里的酒差点儿溅出来。他想说什么?离开杭州时的忧惧重又袭上心来,我缓缓低下头,两盏杯中都映着月光,轻轻漾着,象流动的眼波。
  作不得准,那样更好……
  等望见正阳门的门楼,已经是五月。我们在城门边分了手,胤禟先进宫复命,我随八阿哥遣来接我的人回府。姐姐早就在盼着我。刚一进大门她就迎了出来,搂着我一气儿的哭,好容易才劝住。
  八阿哥和胤莪胤祥都在,三个人都笑嘻嘻在正房里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呢,——这也奇了,胤莪和胤祥今天倒没有犯拧。我哄好了姐姐,只和他们打个照面便入内梳洗去了。等收拾妥当出来,重新和他们见礼,这才得空儿打量他们。
  等望见正阳门的门楼,已经是五月。我们在城门边分了手,胤禟先进宫复命,我随八阿哥遣来接我的人回府。姐姐早就在盼着我。刚一进大门她就迎了出来,搂着我一气儿的哭,好容易才劝住。
  八阿哥和胤莪胤祥都在,三个人都笑嘻嘻在正房里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呢,——这也奇了,胤莪和胤祥今天倒没有犯拧。我哄好了姐姐,只和他们打个照面便入内梳洗去了。等收拾妥当出来,重新和他们见礼,这才得空儿打量他们。
  胤莪只比胤禟小两个月,那神态却象小了两三岁。他一见我出来就拍手说:“这下可不走了。”我暗自好笑,娶亲都一年多了,也算是“成人”了,还和以前一样藏不住话。
  胤祥的变化最大,身量比去年拔高了一截,嘴唇上方长出了细细软软的绒毛,果然吃长饭的就是不一样。他的声音也开始略略沙哑:“路上好?怎么走了这样久,还以为你上月就能到呢。”
  我还没开口,八阿哥就笑吟吟的接过去说:“九弟一向周到,办起差来也忒细致了,花这样长时间。兰齐儿,你没在路上淘气吧?”淘气?我噘起嘴。要是在现代,你还得叫我一声“姐姐”呢。我把不满的目光投向他。他满是笑意的眼睛中,益发多了几分沉静。我不由自主的回答道:“没有,我乖着呢……”
  又坐了一阵,聊了些别后见闻,又在一起用了午饭,胤莪胤祥才告辞出去。我回到自己房里,歪在桌旁心不在焉的看瑞秋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唠叨:“……可算赶回来了。刚大格格说了,出月十四皇上要幸热河,要爷跟了去,不在府上,格格可难安顿哩……”
  我一下坐直身子。瑞秋刚说什么来着,“出月十四”?对了,我说怎么一直觉得不对劲儿呢,胤祯去哪儿了?

  第15章

  晚膳过后,姐姐把我叫到她房里说话儿。她细细询问了阿玛过世前后的情形,又落了一阵泪。接着姐姐就开始抚今追昔,从她记事一直讲到出阁。这些话和德妃的教训一样,是我耳熟能详的了。每次八阿哥不在姐姐这里过夜,我就去和姐姐做伴儿,一边看她做针线,一边听她唠家常。姐姐,其实也很寂寞。我勉强收摄心神,适时发出“恩”、“唔”的声音,心里却在捉摸胤祯怎么不来。以前在一起天天儿见惯了,去年我走的时候也问“你还回来吗”,枉我当他是个知疼着热的孩子,还着实记挂着他。今儿我是回来了,他倒连个影儿都见不着。我们多少算垂髫之交呢,可见也是个薄情寡义的……
  我这里正在牙齿咬得咯嘣儿响,姐姐话锋一转,发落到我身上:“……这次回来,你安生些。十五了,不比小孩子,别见天儿往前头跑。传出去让人嚼舌头。”我心不在焉的“恩”了一声。姐姐对我的敷衍态度很不满意,埋怨似的横了我一眼。看我还在迷迷瞪瞪的坐着,她又叹了口气,说道:“咱们额娘去得早,如今阿玛又去了,我就你这么一个亲妹妹,我不担这心谁来担?这一年里头我成天悬着心,怕把你的大事给耽误了。阿玛在的时候没给你说下人家儿,如今谁来给你拿主意呢?我想着,也只好让爷给你留个心……”
  我不等她说完,急得“砰”的蹦起来:“什么什么,我不要!你别和姐夫乱说,我不想找人家儿。我还小呢!胤祯跟我一样大,他怎么还没娶?还有胤祥也没娶。胤禟不是都十八了才娶亲的吗……”我一气儿的嚷,蓦地发现姐姐看我的眼神变得分外复杂,象是十分烦恼。我猛然醒悟过来,这些话儿可不是自己该说的,赶忙掩住。我坐下来,小心翼翼的说:“姐姐,我的意思,呃,其实十五岁也不算老。呃,我的意思……”
  “我明白你的意思。”姐姐忽然打断我。我愕然的住了嘴。她到门口看了看,吩咐下人们都走开,又把门关上。我摸不着头脑,今晚上姐姐怎么神神道道的。
  姐姐关好门,回到我身边坐下来,这才正色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那不成!”
  “什、什么不成?”我更加摸不着头脑。
  姐姐不理会我,自顾自说道:“我们家祖上原也是贵家儿,谁想还没入关就在太宗爷手里坏了事儿。几房近支竟都凋敝了。到阿玛的时候才又选出来,好歹算是复了些元气儿。我入宫选秀那会儿也就你这么大。听说指给了皇上跟前儿的八阿哥,阿玛又夸身份尊贵,模样脾气才学没有一样不好的,我夜夜心里头都是欢喜。等过了门才知道,这皇子福晋呀,是看着体面当着苦。龙子凤孙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若是娘家有势力还好,娘家没有势力的,又指望谁去?”姐姐停下来叹了口气。
  我先还怔怔的听着,看姐姐伤感不无同情,只有拿话宽慰她说:“姐姐,我知道你不容易。姐夫,姐夫对你还是好的……”可他自己的未来并不好呢……
  “我不是说我,”姐姐再次打断我,“我是说你。”
  “我?”我的反应不过来,“这从哪儿说起?”
  姐姐忧郁的看了我一眼,接着说道:“痴妮子,我明白你的心思,你才刚也说漏了。你和九爷……咳,九爷是好,你们又是一块儿玩儿大的。可是,你和九爷的事儿,先别说九爷自个儿做不了主,就做得了主,九爷那性子……那九福晋我见过,花朵儿样的人物,也没见九爷疼她。听说跟着又要娶侧福晋。你打小儿娇纵惯了,进了门儿能熬得住?我是心疼你,不想让你吃这份儿苦。”
  我呆了呆,嚅嗫着分辩道:“姐姐,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儿。”姐姐说:“不管我想的哪样儿,你自己可要有数儿,千万不要陷在里头!”
  看我还在发愣,姐姐又叹了一口气:“等爷闲了我就跟他说,给你找个好人家儿。门第倒在其次,要紧的是别叫你受气。”
  我万分不情愿再继续这个话题,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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