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留守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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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留守女人-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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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起来了,她是王靖,就在那次芳婷做东的宴席上,在那家福州最豪华的酒店里,她坐在我的邻座。 

  然而,我只知道她是都市白领丽人,对她其余的情况,我一概不知。 

  你怎么会来武夷山?我问。 

  王靖说,我在一家房地产公司上班,这次是和公司老总一起来武夷山。然后,她说出了他们公司老总的名字。 

  那个名字我非常熟悉,几乎所有的福州人对这个名字都耳熟能详。和那个名字对应的是一张扁平的脸和枣核一样滚圆的身材。那张特色显著的脸经常在电视上出现,关于他的种种传说在福州的大街小巷风传,他经常乘坐的一辆加长奔驰也成为了福州街头的一道风景。 

  我曾经因为要做一期著名企业家的稿件采访过他,也曾经走进了他在福州城里的三个家中。他的每个家都布置得富丽堂皇。而更让我惊异的是,那三个家中有着三个不同的女主人,她们每个都比他小好多岁,每个都美若天仙。 

  就在采访中,我和他的奔驰车司机成为了朋友。他的司机曾经不无骄傲地告诉我,他们老总在台湾有两个情人。在福州,有着很多很多的台商,那些台商中的相当一部分人在福州包养情人,过着奢侈糜烂的生活,让每一个福州本土人义愤填膺。 

  他在短短的十年内,能够从一个街头烂仔迅速“成长”为身价过亿的巨商,关于他一夜暴富的故事在民间也有许多版本。有人说他有一个在美国开着跨国公司的叔叔,有人说他在黑社会中拿着枪支替人讨债积累了第一桶金,还有人说他在台湾继承了一大笔遗产。他的身世是一个谜,他的发家致富更是一个谜。 

  但不论怎么说,他现在已经褪尽了黑色,浑身镀上了鲜艳的大红。他在那些镁光灯闪烁的重要场合粉墨登场,扮演着一个成功商人应该具有的矜持和高贵,在外人的眼中,他是富贵的象征,是成功的典范。 

  曾有一个经济学家说,中国的房地产业是最容易暴富的行业,也是最没有规律的行业。在他的身上,真切地体现了这一点。 

  那个曾经寻找我,想让我在他打官司中助他一臂之力,并且告诉了我房地产利润秘密的开发商,比起他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他的名字叫做苟今明。 

  我问王靖,苟今明在哪里? 

  王靖指着高高的山上的一幢别墅说,老总正和别人谈事情。 


四十九  我和王靖坐在武夷山街道边的石阶上,看着大街上稀疏而悠闲的行人,心中充满了一种懒洋洋的适意。湛蓝湛蓝的天空中飘荡着几朵薄纱一样的浮云,云朵下轻缓地翱翔着两只不知名的小鸟,忽而相互追逐,忽而比翼齐飞。暖暖的阳光照耀在我们的肩头和脸颊,一种久违的幸福潜滋暗长。 

  蓦然的邂逅相逢都让我们感到惊喜,我们像多年的老朋友一样,彼此心中没有任何芥蒂。我们享受着此刻远离福州的宁静和恬然,有一句没一句地交谈着。 

  我们的交谈从外界深入到了彼此的内心。 

  王靖说,她是福州大学的硕士研究生毕业,尽管在这家房地产公司上班收入颇丰,但是她很不如意。苟今明招聘她,并不是看上她的能力,而是看上了她的文凭和她的容貌。所以,在一些重要场合,苟今明总会带上她,向别人炫耀地介绍说,这是我的秘书,硕士研究生。苟今明关心的只是他的面子和金钱,而对她起草的公文连看也不看,他也压根看不懂。 

  王靖说,她已经有了离开这家房地产公司的想法,只是现在还没有找到一个去处。但是,她相信自己很快就能够找到的。她是文学专业毕业。文学专业是一块狗皮膏药,贴到哪里都可以。文学专业毕业的学生可以从事一切与汉字有关的工作。 

  王靖说,她的老公原来在摩托罗拉中国分部工作,半年前去了美国总部,半年后才能回来。老公对于她来说,只是每周一次的例行越洋电话。有时候她打电话过去,老公说他很忙,就匆匆挂断电话,也许他真的很匆忙,她很伤心。他们经济都很独立,她隐隐约约感到了自己的婚姻遇到了危机,但是她又不知道危机出现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危机会爆发。 

  在远离福州的这座小城里,我们望着南方,望着福州的方向,说着发生在那座城市里的关于我们的故事。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我们彼此的心突然贴得很近很近。那些往昔的痛苦此刻仿佛经过过滤一样,有一点纯净,有一点优雅,有一点淡淡的惆怅,有一点淡淡的忧伤。 

  一只蝴蝶飞过来,振动着色彩斑斓的翅翼,轻轻地落在路边花坛里一朵玫瑰上,那是一朵害羞的将开未开的玫瑰。空中响起了悠长而清越的鸽哨,一群白鸽排成一行,像箭一样飞向高远明净的天空。阳光明媚,氤氲着一种苹果熟透了的甜香。我心中突然电光火石般地一闪,往昔的记忆一齐涌上心头。我心头轻轻呻吟着,轻轻颤动着,我想起了媚娘。尽管这么长时间里,我都不愿再想起她,然而,此刻,我突然想起了我的媚娘。 

  一想起媚娘,我的心中就酸酸的,涩涩的,像一道利刃从心头轻轻地划过。这么长时间了,我以为我已经忘记了她,我和她的故事,那些充满心酸和无奈的故事已经轻轻地合上了,像合上了书页,再也不会打开。然而,我没有想到,在远离福州的武夷山,我就这样突然想起了她。 

  我说,我在福州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她的名字叫媚娘。 

  我说起了我和媚娘的故事。这么长时间里,我从没有向一个人说起过我和媚娘的那些痛断肝肠的往事,而今天,我突然说给了王靖,也许是共同的教育背景让我们有了共同语言。我说着说着,眼泪突然就流下来了,突然就泣不成声。那一刻,我才发觉,媚娘从来就没有走出过我的内心。没有人能够替代媚娘,没有人的。 

  王靖说,媚娘还会再回来吗?还会再回福州吗? 

  我说,不知道,也许我永远都不会再见到她。 

  王靖说,我有一种预感,我觉得你们还会相见的。 

  我摇摇头。我说,她已经离开了,她卖了房子,我无法寻找她。 

  然而,那时候,我没有想到此后的有一天,媚娘真的会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会在福州的北峰上,在慧净法师的正心寺里,见到她。那已经是一年后的事情了。 

  女人的预感真的是很准确的。 

  我一直不知道那座建在武夷山顶的别墅主人是谁,他神秘的身份连王靖也不知道。但毫无疑问的是,他有权有势。 

  王靖说,她曾经和苟今明驱车来到了那座别墅的外面,两个很高大的保镖拦住了她,只把苟今明放了进去。那幢三层楼的别墅貌不惊人,看起来很普通。别墅被围墙围着,院子里种满了各种花卉。 

  王靖说,流氓出身的苟今明横行无法,然而他对那个神秘人却很敬畏。因为他今天的一切都是那个人给予他的。苟今明口无遮拦,然而却从来没有吐露过这名神秘人的身份和姓名。 

  职业的敏感告诉我,这是一条好线索。但是我又清醒地知道,我只是一名小记者,我们的生命都贱如蝼蚁。 

  我没有勇气和力量去揭开那幢别墅所掩盖的肮脏和无耻。 

  我们正交谈着,王靖的电话突然响了。她说,是苟今明在找她,她要走了。 

  我们约定,回到福州后经常联系。 

  我第二天就回到了福州。 

  市中心的五一广场依然是我经常去的地方,那个地方曾经留下了我和媚娘在一起的很多足迹,那里的每一棵树,每一块石头,每一片草皮,都有着媚娘的印痕。也是在那里,我和媚娘第一次遇到了阿莲。还是在那里,我见到了京榕。 

  那里聚集着福州三教九流的人,形形色色的人都能够在那里优哉游哉地散步或者歇息,那里不分白天夜晚人流如织。 

  那个黄昏我又来到了五一广场,突然看到了巨大的毛主席的塑像前站立着一个老人,他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神情肃穆。 

  我和老人攀谈起来。 


五十  老人耳朵有些背,说话有些语无伦次。老人说,他家在江苏,他每天都读书看报,他了解党的富民政策,他感谢党让人民过上了幸福生活。他在电视上经常能够看到温总理,温总理和蔼可亲勤政爱民,他为中国有这样的好领导而高兴。可是,他就是不懂,中央一直在反腐败,为什么贪官却那么多。 

  老头又说,他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当官的一月拿多少工资,凭什么就坐好车住豪宅。他当初跟党干革命,那时候的艰苦朴素,为人民服务,现在咋就很少提了。 

  老人穿着中山装,他把手伸进内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塑料包,打开,里面是各种各样的证书和奖章。老头说,他当过新四军,也当过解放军,还参加过抗美援朝,现在腿上还有日本飞机的弹片。回国后,他响应祖国号召,参加家乡的革命建设。他没有想到,他现在到了晚年,居然衣食无着流落街头。 

  老人说,他相信党相信国家,他相信政府想让人民过上幸福生活,国家政策都是对人民有益的。但是,坏就坏在下面的贪官污吏,歪嘴和尚乱念经。贪官不除,兴国无望。 

  听到老头的话,我感触很深。 

  就是在那一刻,我萌发了去武夷山探访那名神秘人的念头。 

  一个星期后,我又来到了武夷山。 

  我装扮成一名电工。我在山下的劳保商店里购买了一套用劳动布制作的工装,腰间的皮带上悬挂着螺丝刀尖嘴钳试电笔等等一大排专业用具。我来到了那名神秘人的别墅外。 

  那时正是午后,我伏在围墙外的草丛中,看到一名保镖坐在围墙内的一间小房子里,伸长四肢歪斜着头昏昏欲睡。突然电话铃声急促响起,保镖站起身面朝墙壁接听电话。我看到四下再无别人,急忙从草丛中一跃而起,轻手轻脚地快步翻过围墙,向别墅走去。 

  推开别墅那扇厚重的茶色玻璃大门,掩身在楼梯旁的墙角,看到保镖站在围墙边的台阶上漫无目的地向门外探望,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别墅里空寂无人,走廊里楼梯间都铺着一层厚厚的地毯,一尘不染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幅人体油画,那些变异的夸张的人体浑身都在释放着勃勃的欲望和妩媚。我踩着地毯轻轻地登上二楼,二楼有面对面六个房间,其中的一间门扉虚掩,我轻轻地推开,看到里面空无一人,就闪身进去。 

  那是我所见过的最富丽堂皇的房间,一套名贵的楠木家具靠墙摆放着,在透窗而来的明媚阳光中泛着古朴而优雅的光芒。我曾经采访过在福州举办的一届家具博览会,我知道这一套家具价值至少上百万。房间的中央摆放着一张异常宽大的黄铜色的双人床,我没有想到这间寝室居然奢侈糜烂到这种程度。墙壁上悬挂着一张巨幅照片,照片上一个风情万种极尽妖媚的女子坐在椅子上,非常满足地笑着,她的身边站着一个又矮又胖像土豆一样毫不起眼的男子,尽管他西装革履极力想做出一副气宇轩昂状,但臃肿下垂的脸庞和高高凸起的肚腹暴露出了他的养尊处优和无限丑陋。他们两个就像张飞配貂婵,但是他远没有张飞的强悍和武威,他肠肥脑满的形象让我想起了农村过年时悬挂在树下被刮净了毛的大肥猪。房间里氤氲着一种淡淡的香味,那种香味像烟雾一样无声无息地飘荡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让我深深沉迷。我突然感到一种久已压抑的欲望在心底像烟雾一样悄然漫上,慢慢地覆盖全身。然而,我又不知道那种香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我曾经读过一本书,书中写到了有这么一种香味,它是原产于印度的深山老林里的一种草发出来的,那种香味只能持续短短的几个小时,闻到这种香味的每一个人都会性欲勃发,它是远古印度皇宫里的贡品。面对双人床的墙壁上悬挂着一面超大屏幕的电视机,电视机下是一方小柜,柜子上是一堆碟片,封面上印着裸体男女性交的不堪入目的画面。 

  我拿出数码相机,匆匆拍摄了几张后,又悄悄地爬上三楼。三楼只有两间异常宽大的房间,门都打开着。一间房屋里面对面放置着两张真皮沙发,沙发颜色纯白,柔软而舒适,沙发边是两尊高大的金属制作的裸女雕塑,不知道是黄铜的还是镀金的。我悄悄地走进去,在沙发中间的茶几上看到了两个名片盒,一盒装满了崭新的制作精美的名片,上面都印着同一个人的名字;另一盒的名片则大小不一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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