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清宫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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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清宫文)-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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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祥点点头,却似是不在意地把话题从她身上引开,夸张地叹口气说:“今个儿是没酒喝了。要我说,还应该接着比,直到比出胜负。现在可好,没人付酒钱,酒也喝不成了。”
  “这有什么,想喝酒,我来做东好了。” 胤禛突然兴致勃勃地开口了。
  “好呀,好呀。”十阿哥和十三阿哥同声叫好。
  “你们去吧,我府里还有事,先回去了。”胤禩点点头,不顾众人的劝留,带着她先离开了漪澜堂。
  暮色渐浓,马车里一片幽暗。蓁蓁靠在板壁上,有些疲倦,也有些郁闷。她耳边还回响着他们离去之后十阿哥高声嚷出的一句玩笑:“八哥又急着回去陪美人了。”以及其他兄弟开怀的笑声。她知道他一定也清楚地听到了,却一直保持平静,不知在他镇定的外表下到底隐藏着什么。
  在这沉默之中,他突然淡淡地开口说:“十弟的玩笑惹你生气了?”
  她瞥了他一眼,不满地问:“你为什么带我出来招摇?为什么任由他们误会也不解释?这些阿哥简直全部把我看成了你的女人。”
  他没有生气,仍然镇定地看着她:“那你要我怎么做呢?把你幽闭起来不见生人?你愿意吗?和他们解释只会越描越黑,反让人笑为‘此地无银’,我还何必解释呢。再说,宫里简直就没有什么可以隐藏的秘密,就算我费尽心机隐瞒,别人也一样会知道。”
  他说的句句在理,让她无法反驳。这反而让她更加气恼,恼他那种一切尽在意料中的自信和笃定。她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过了一会,他在幽暗中露出微微的笑容,轻轻执着她的手问:“你相信我吗?”
  她不明所以地呆看着他,本想摇摇头说不信,可是他那温暖如一池春水的眼光似是带着不可思议的蛊惑,她竟然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他的笑容更深了:“既然相信我,就不要多烦恼,安心住下去吧,不要在意他们说什么。”
  他的话语带着安定的力量,她再次点点头,仿佛暂时把烦恼抛在了脑后。
  乍暖还寒的早春夜晚,空气中尚带着些许寒气。蓁蓁双手抱膝蜷坐在花园的凉亭里,静默地注视着下面那一汪平滑如镜的池水。耳边,隐约传来前院的丝竹之声和昆曲咿咿哑哑的唱段。除此之外,当然还少不了喧闹的人声。有时,她甚至能听出十阿哥那个大嗓门,不知在嬉笑些什么。胤禩的生日宴果然热闹非凡,她不知道自己悄悄从女眷席上开溜是否妥当,也不知这喧闹的聚会何时才能结束。
  由这份嘈杂、热闹,她不由得又回想起刚刚过去不久的春节。流落清朝的第一个春节给她的印象是混乱的,也绝谈不上愉快。那段时间宫中各种活动频繁,皇族和朝臣之间的往来拜访更是频繁。胤禩在这个所谓的“上流社会”中一向八面玲珑,自是交游广阔,人缘极佳。这些天来,各种各样的活动就已经让他疲于应付,根本无暇分身来陪伴她。也只有在元宵节那天,他才在宫里的家宴结束后,匆匆赶回来陪她到街上赏灯。
  如在以前,蓁蓁对春节本也不太在意。那时她和大多数同龄人一样,关注的是圣诞节、情人节这些时髦的洋节日,对春节这样的老古董早已不屑一顾。而在这里则全然不同了。除夕夜晚,在院子里陪伴她的只有苦着脸的春桃和对一切都无知无觉的小鹿斑比。听着院墙外传来一阵阵震耳欲聋的爆竹声,她感觉自己象是被整个世界遗弃,心中无限凄凉。新年第一天的大清早,胤禩倒是早早过来看她,满脸倦容,连眼睛也布满红丝,据说是整夜在宫中守岁,才刚刚回府。看着他这副苍白的面孔,她勉强压下了抱怨的话。他坐了没一盏茶的工夫就又匆匆出门了,只留给她一个歉然的笑容。
  这笑容现在就似乎在她眼前跳跃着,她无奈地轻叹一声,伸手摸摸揣在怀中的荷包。她早就从春桃口中得知二月初十是胤禩的生日,至于这生日礼物却让她踌躇了好久。她知道这次不会象中秋一样容易蒙混过关了,绞尽脑汁才选定和莲儿学做个荷包。经过无数次失败以及手指被扎得伤痕累累之后,她总算赶在生日这天之前完成了连她自己都不敢恭维的杰作。可是她没有料到,生日这天他这个寿星倒是最忙碌的一个。一天都快结束了,她还没有找到机会把礼物给他。
  她忽然听到石阶小路上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极力睁大眼睛张望,黑暗中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逐渐接近凉亭。直到那人走进凉亭,她才发现居然是十三阿哥胤祥。胤祥看到她也是一惊,仓促中声音居然有些结巴:“苏—苏姑娘,怎么是你?”
  “十三阿哥,怎么是你?”她撇撇嘴,模仿他的口气问。因为恨他打扰了自己的清静,居然恼得忘记给他请安,只是抱膝懒懒地坐着望向他。
  站在她面前的十三阿哥此时还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个子比同龄男孩稍高一些,虽然瘦瘦的却很结实,并不给人孱弱的感觉。黑暗中,他的眼睛熠熠生辉地盯在她脸上。听了她的反问,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也没有在意她的失礼,就随随便便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向四周看了看,咂咂嘴说:“八哥这园子建得真是不错。”
  “酒宴散了吗?”她莫名其妙地看看他。
  “没有啊。”他摇摇头,不解地看着她。
  “既然没散,你不好好在席上喝酒,一个人跑到园子里干吗?”她不客气地问他。
  “哦,”他抬手拍了拍身边的柱子,摇摇头说:“席上太憋闷了。每次都是这样,明明可以开开心心喝酒,却偏要唇枪舌剑斗个不停,搞得人心烦,连喝酒都没兴致了。”
  “斗?谁和谁斗?”她有些不安,紧张地追问了一句。
  “还不是二哥和九哥。其实大家都不是小孩子,谁不知道二哥的矛头其实是冲着八哥来的。如果不是四哥和五哥时时出来化解,这时恐怕早闹起来了。既然是来贺寿,开开心心喝酒不好吗?如果不高兴,大可以不来呀。”他毫无顾及地说着,似乎并不因为她是八爷府里的人就有任何隐瞒。
  “那八贝勒呢?有没有和太子——”她垂下头低声问。
  “八哥?你还不知道他吗?”他真正有些诧异地看看她,“八哥向来深藏不露,喜怒不行于色,怎会和二哥翻脸呢!他倒是一直带着笑,好像置身事外一样。”
  她低应了一声,眼前仿佛又出现了胤禩那招牌式的温和笑容,不禁在心里长叹一声。
  沉默了一会,他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你还没说呢,怎么也一个人溜出来了?”
  她苦笑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又想起了刚刚满屋女眷投注在她身上的各种复杂目光,有好奇,有猜忌,还有鄙夷。她真不知胤禩在把她带到这一群女人中时,有没有预料到她们的反应,是否考虑过她能不能适应。在最初寒暄过几句之后,她们就把她丢在一边不再理睬,似乎不愿和这个出身卑微的汉女有太多瓜葛。这也恰恰给了她机会,让她得以好好地观察她们。这群女人中她最关心的只有两个。太子妃石氏温柔沉静得近乎有些懦弱,虽然在这群人中身份最为尊贵,却沉默寡言,丝毫不引人注目。另一个自然是四阿哥的嫡福晋乌喇那拉氏。她曾听胤禩说过,四阿哥的福晋是内大臣费扬古的女儿,少年时就入宫侍奉,很得康熙的欢心,不久前才由皇帝亲自指婚,许配给四阿哥做福晋。她和太子妃是截然不同的类型,年轻的面庞上闪耀着勃勃生机,一双灵动的眼睛不时闪现出鲜活的光芒。在仔细观察过这两个人之后,她终于趁开戏时大家把注意力转向院中搭建的临时戏台上,悄悄溜了出去。
  “喂,你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胤祥看到她一直低头沉默,不耐烦地推推她。
  “没什么。”她一下子回过神来,抬起头自嘲地笑笑说,“我也是觉得憋闷,所以才溜出来了。我一个卑微的孤女,留在一屋子福晋、格格当中太碍眼,怕坏了她们的胃口。”
  胤祥先是微张着嘴,象没听明白一样看着她,继而朗声大笑起来,连连说着:“痛快!痛快!”
  他这样的反应倒是让她出乎意料,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真不知八哥从哪里找到你这么个有趣的女孩。”他笑着摇摇头,“怪不得他不顾别人非议,一定要把你留在府中,迟早我要叫你声八嫂吧。”
  “什么?你误会了。”她急忙冲他摆摆手,“我留在府里只是暂时的,不得已罢了。八贝勒不会做这种乘人之危的小人行径吧。”
  “是吗?那我们走着瞧吧。”他也不多争辩,只是自信满满地丢下一句。
  她用力甩甩头,想甩掉这个可怕的念头。为了避开这个话题,她急急地接着说:“那天看你们赌赛冰上射箭精彩极了,真是个个技艺非凡。”
  他得意地看着她笑了起来:“我们天天除了上书房念书就是练功,当然错不了。”
  “唉,如果我也能去滑冰就好了。”她低叹了口气,重重拍拍身边的廊柱,似是发泄心中的怨气,“天天闷在这里真没意思。”
  “想滑冰,怎么不早说,我和十四弟可以带你去呀。现在已经开春,冰早化了,要滑也要等明年了。”他很豪爽地拍拍她肩膀,然后突然有些兴奋地问:“你会不会钓鱼?冰不能滑,我们可以带你去北海钓鱼呀。”
  “真的?那你可不能食言呀!”她刚兴奋得想拍手,忽然又泄气了,“不知道八贝勒会不会同意。”
  “别担心,有我和十四弟一起说情,他不会反对的。”他拍拍胸脯,信心十足地许诺。
  “我不会反对什么?”胤禩的声音突然从亭外传来,把正聊得兴起的两个人吓了一跳,不禁分别转头看向他。他几步跨到亭中,接着说:“十三弟,你让我好找,快走吧,十四弟还等着你一起回宫呢。”
  “酒已经散了吗?”胤祥边问边站起来笑着说:“我刚才正在和苏姑娘说,可以带她到北海去钓鱼,省得她在这里闷的慌。八哥一定不会反对的,是不是?”
  “钓鱼吗?我当然不会反对。”虽然是回答胤祥的话,可是他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她脸上,带着一丝探究的味道。
  她看不懂这复杂的目光,只是本能地有些心虚,不由自主地低下头,避开他的注视。
  “你先到书房去吧,我送十三弟他们走了就过去。”他低低地朝她说了一句,就转身引着胤祥先走出了凉亭。
  蓁蓁无聊地在书房中踱来踱去,边走边猜测胤禩命她在书房等候的原由。过了一会,仍不见他的人影,她有些不耐烦地走到桌边,随手拿起放在上面的一本诗经,心不在焉地翻看着。两张折好的宣纸掉落下来,她知道这一定是他练字之后随手夹入书中的,不经意地打开看起来。
  “月出皎兮,佼人撩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跳过了几个实在认不出的生字,她总算把这篇拗口如绕口令一样的诗读完一遍。虽然知道这一定是从诗经中抄录的一篇,可是在她眼里却如天书一般深奥。
  放下这张纸,她又看向另一张,只扫了一眼,就立刻眉开眼笑起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首诗她可并不陌生,即使没读过诗经,琼瑶的言情小说也早让它名扬四方了。
  自觉窥破了他的某些隐秘,蓁蓁有些心虚,慌忙把纸夹入书中,照原样放好。为了平复自己的慌乱,她顺手拿起桌上放着的一个怪模怪样的长圆筒研究起来。左看右看都不知这是件什么东西,正奇怪着,他的声音却突然在她身后响了起来:“不知这是什么吧,看我来给你演示。”
  她被吓了一跳,手中的圆筒也险些掉在地上,回头向他抱怨道:“八贝勒,你为何总是这样轻手轻脚,走路连点声息都没有,害我差点闯祸。”
  他笑了起来,脸色不似先前那样严肃,伸手拿过那个圆筒,打开盖子摆弄着。看到他打开盖子,她一下子恍然大悟,禁不住开心得哈哈大笑,边笑边说:“我以为是什么宝贝呢,原来是个单筒望远镜。”
  “你知道这东西?”他有些惊喜,更有些无法置信地看着她。“这可是个稀罕物,是前些天几个法兰西传教士觐见皇阿玛时献上的礼物,因我今个过生日,皇阿玛知道我对这些西洋的东西有兴趣,才赏给了我。”
  “在我那个时代,望远镜可不是什么稀罕物。”她得意地望了他一眼,拿过望远镜,凑近一只眼睛调试起来。
  “你那个时代,听起来好象很让人向往呢。”他看着她兴致勃勃很在行地摆弄望远镜,露出一幅悠然神往的样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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