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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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第12期-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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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家嘴绿地的落雨
  
  黄浦江上的轮渡,在冬雨的冰冷里,瑟瑟发抖
  混浊的波涛中,民工们正背着被褥蜂拥上船
  陆家嘴中心绿地上,拍摄婚照的恋人们,四散躲雨
  敞篷的老爷车,孤零零地被雨淋湿
  它是时代的道具,发动机斑锈成一块废铁,但它久远的格调
  足以让做梦的女人们着迷
  
  上海证券交易所里,红马甲的手指正敲击键盘
  财富已是数字游戏,波动曲线会让我可爱的父辈们看花眼睛
  他们走在生命长廊的另一端
  一生的积蓄,除了满头花白、驼背和病痛
  就是领取微薄退休金时的叹息
  
  雨下着。坐在我对面的肥硕的老板接完电话后神色不定
  他抱歉地说:失礼,徐家汇那边一个新钓上来的靓妞等我
  他的男友明天就要回来
  我不动声色,不停地玩弄雨伞上的饰物
  
  在巨大的窗子前,我看见他终于冒雨冲出,拉开车门
  那一瞬间,上海多了一个落汤鸡,我的脚下又多了一只老鼠
  2003年4月  上海
  
  酒店大堂里喝茶
  
  富丽堂皇地塌陷于沙发里,在温暖的灯光照耀下
  等候约我的人坐在对面
  谁约我的已不重要,商道上的规矩就是倾听
  若无其事,不经意时出手,然后在既定的旅途上结伴而行
  短暂的感动,分别时不要成为仇人
  
  不认识的人就像落叶
  纷飞于你的左右,却不会进入你的心底
  记忆的抽屉里装满美好的名字
  在现在,有谁是我肝胆相照的兄弟?
  
  三流钢琴师的黑白键盘
  演奏着怀旧老歌,让我蓦然想起激情年代里那些久远的面孔
  邂逅少年时代暗恋的人
  没有任何心动的感觉,甚至没有寒暄
  这个时代,爱情变得简单
  山盟海誓丧失亘古的魅力,床笫之后的分手
  恐怕无人独自伤感
  
  每次离开时,我总要去趟卫生间
  一晚上的茶水在纯白的马桶里旋转下落
  然后冲水,在水声里我穿越酒店的大堂
  把与我无关的事情,重新关在金碧辉煌的盒子里
  2004年5月  上海
  
  北京东路的夜雨
  
  铁架悬桥下的苏州河,寂静得没有任何渡船
  在它的南岸,闪电在北京东路上的上空炸响
  夜雨的声音就像你的温柔的轻叹
  
  爱情故事的上演,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
  就在你慌乱躲雨时的奔跑
  雨水在你的鞋下飞溅,让我躲闪不及
  
  白玉兰的盛开不是蓄谋已久的
  因为它遇见春天
  你看河岸上的树,你看咖啡店的窗沿
  都是花的芳香,或者是你的芳香
  
  暴雨淹没了北京东路一块块路砖
  你的脚印却清晰无比
  像是我看见的星星,在清透的天空里自由地遐想
  
  命运是一只逃不过的手,引导我走进淡忘的北京东路
  本来这条街道在生命里毫无关联
  因为你的碎花裙子,它会永远地留在我的心里
  提起上海,就想到北京东路的夜雨
  那雨会停吗?每次前往上海我总是悄悄地叩问自己
  2004年5月  上海
  
  带着流浪的麻雀回家
  
  落雨的时候我躲在立教大学的围墙外
  在空落的大街上看天色渐渐地变暗
  
  盛夏的潮湿使袜子发霉,它裹着脚
  道路在脚下变质
  
  没人注意我,没人理会雨中的异乡人
  没人问及我的下一个驿站
  
  几只麻雀躲在长椅下觅食
  在黄昏的东京池袋,他们更像散落的石子
  
  我期待风停在树叶上
  举目无亲的漂泊里,不想再看泪水湿透叶脉
  
  欲海横流的街上,信用卡似乎能买走一切
  有谁能看见流浪的麻雀?
  
  我突然想带那几只麻雀回家
  弱小无助的麻雀,落草为生的麻雀,却在瞬间飞走
  2004年6月  东京
  
  晚秋
  
  窗台上的红色花朵,一夜之间凋谢
  且没有落下
  
  季节的晚秋是叶子飘落的声音
  窗子的晚秋是霜花满布的斑驳
  
  晚秋里,本已塞车的路上,汽车吐着白色的哈欠
  你能看见,忽略了整个夏天的野花
  在草地上格外耀眼
  
  晚秋的寺院,钟声震响,乌鸦已懒得飞起
  晚秋的河水,涟漪骤起,是因为顽童无意踢落石子
  
  我的晚秋里,不再怀念过去的绽放与盛开
  沉淀的墨汁已经灌满笔芯
  我开始写信,一封封地写,寄出时天空或许会飘落雪花
  2004年10月  北京
  
  西蒙餐厅
  
  东方人的筷子,适合于熟透的菜肴
  每次伸出,意味着肠胃的快感
  毫无察觉地呼叫
  
  今天不同寻常,把雪白的餐巾斜铺在腿上
  左手是叉,右手是刀,桌子上平放着另外的刀叉
  面对牛排,竟然不知所措
  像是一个尚未入道的修理工,无奈且笨拙
  
  东方人的尊严,适合于解嘲的调侃
  其实,恨不得把英国人手中的刀叉
  全部变成细长的筷子
  
  然后我斜眼观察他们的窘相
  一双筷子足以让他们的额头冒汗
  手指不听使唤,尴尬得脸色紫红
  
  同时面对文明
  刀叉和筷子的差异,并不能让我们拒绝美味
  最后,我们都用勺子喝汤
  2004年11月  北京
  
  明慧茶院
  
  我在树下坐了一个下午,明慧茶院的绿茶
  泡了一个下午
  
  偶尔有人经过,就像秋天的落叶
  在院子里被风吹动
  城里的环路变成了停车场
  人们躲在车子里,眼珠变绿
  
  其实我逃不了太久,片刻的宁静
  无法让我远离财富的断崖
  寺庙里的菩萨尽收香客的贡奉
  普渡众生的信者抵达虚拟的天堂
  
  我应该是田野的儿子,展开双臂
  鸟儿一样地飞翔
  
  欲望是时代旺盛的火焰
  焚烧理想
  在现实的竞技场上,刀枪生锈,战马僵卧
  诡计能让寺院的深处
  站满暗娼
  2004年11月  北京
  
  断 念
  
  铁钉的断念是因为折断于墙壁之中
  沙土的埋没,潮气的侵蚀
  坚硬的脊骨爬满铁锈
  我的断念是因为错觉,微不足道的伤痛
  一点点的血
  淤积在伤疤的中央
  完全可以忽略,却被我不间断地夸张
  
  死在自己的枷锁里
  清醒之后,酒杯已经落在桌子的下面
  碎片扎入行走的脚掌
  2005年4月  上海
  
  泰山之巅
  
  二十年的时间里,我已多次登上泰山
  每次都在玉皇顶上远望
  
  二十年前,似乎能看见大海
  甚至感受着潮水拍岸的巨响
  
  二十年后,只能看见平原上的雾霭
  大海不再出现于天边
  二十年前,徒步攀登
  石阶上镌刻脚印
  
  二十年后,缆车载着我轻松飞翔
  而我并没有长出翅膀
  那时我激动地张开双臂,高声呼喊
  回声穿行于山峦之间,被我久久地听见
  现在竟没有察觉已经站在泰山之巅
  蓦然我泪流满面
  2005年4B  山东泰山
  
  故 乡
  
  盛夏的天空,阴云始终笼罩在平原的上空
  童年的瑰丽星光
  浸泡于冷雨之中,溅落地上,整夜发出
  清脆的响声
  在借寄的房间里,母亲熟睡于故乡的梦里
  害怕那张破椅子的怪声把母亲吵醒,我
  一动不动
  看着壁虎躲进墙缝,蚊子在屋顶变成黑点
  
  当年的树木已经成林
  旧居被铲车推平,藏在烟囱下的硬币悄无踪影
  油坊胡同的消失
  让我真想放声大哭
  一起忘记回家的儿时伙伴
  有人已埋入泥土
  
  对我而言,这座城市只剩下熟悉的名字
  街道和楼房,与别的地方完全相同
  商家的促销手段,饭店的空运海鲜,以及破旧出租车的穿行
  噪音把我淹没
  
  在故乡的日子里,我闭门不出
  冷雨不停地浇灭记忆的火焰
  今夜就想离开
  其实我的故乡,就是我的母亲
  把母亲带走
  就是把故乡带走
  2005年7月  佳木斯
  
  珠穆朗玛峰
  
  珠穆朗玛峰的耻辱,是被人插上征服的旗帜
  
  在我们的星球上,没有哪一座山峰像你那样
  被人窥视
  稀薄的氧气,高寒的低温,以及轰塌的雪崩
  并不是你的屏障
  攀登者的营地已在你的胸口
  扎入生锈的铁钉
  
  深海的鱼类躲避不了贪婪的捕杀
  餐桌上的食谱总在诱惑我们的胃口
  没有空白的土地上
  欲望号飞船在探索的旗号下
  正飞往冥王星
  浩瀚的宇宙里,射出人类的精子
  即便高耸入云,雪白的肌肤上
  也要留下攀登者的脚气
  沉默是你惟一的权利
  在漠视平凡的年代里
  珠穆朗玛峰的悲哀,是每年都能
  诞生英雄
  2005年11月  北京
  
  四季青桥
  
  由此往西,香山在料峭的寒冬里
  凋落了秋天的红叶
  乌鸦偶尔的呜叫,在空旷的草地上浸染着悲凉
  路上不再蜂拥人群
  万安公墓的地下,长眠着沉睡的灵魂
  在没有行踪的季节里,他们渴望走回地面,打破死寂
  
  由此往北,世纪金源大酒店的宴会厅里
  灯火通明
  手持刀叉的食客们切割牛排
  碰撞瓷器的脆响声,并不影响桌下寄居的蟑螂
  而地下,夜总会上演人妖艳舞
  在浮躁的年代里,有人不再坚守贞操,甚至性别
  
  由此往东,阻塞的车流已经水泄不通
  汽油在无谓地燃烧,车轮却不转动
  调频收音机里传来能源危机的忧虑
  抱怨攀升的油价
  有人发疯地按响喇叭
  在每一辆车的后面,尾气正温暖着大地
  雾霭似的天空侵蚀着人类的肝脏
  
  由此往南,汤泉别墅已经销售一空
  新贵们一掷千金,渴望地下喷涌的温泉
  重新还原健康的身体
  房价飙升,已经比天都高
  民工们拥挤在狭窄的工棚里
  啃着冰凉的馒头
  血汗浸透的砖石,堆砌繁荣
  财富的蛋糕上,没有一片体面的奶油留给他们
  遗弃的包装纸盒,还需从垃圾箱里捡出
  拆开,在身下放平
  桥上,一只迷失的宠物狗正在轻吠
  发情期的躁动,才让自己发现已被主人阉割
  桥下,停着一辆闪烁红灯的警车
  几个警察威武地巡视
  准备随时开出手中的罚单
  2006年1月  北京


苏历铭的诗事
■ 包临轩
  苏历铭是中国诗界的一个异类。在吉林大学读书时,这个经济系的学子,被朦胧诗点燃了文学情缘,义无返顾地投身到激情澎湃的诗歌巨潮之中。1983年,他以“握手之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我的波浪一样永远奔腾的朋友呵”(《朋友们》)明亮的诗句,成为1980年校园诗歌的代表人物之一。如果仅仅是青春期的躁动和飞扬,大学时代的苏历铭选择诗歌作为心灵语言尚能理解的话,那他毕业后一直没有间歇地创作,确实是我始料不及的。大学毕业时,他不仅没有停止诗歌创作,竟于1985年与人合集出版抒情诗集《白沙岛》,这在当时的青年诗人中曾引起较为强烈的反响。
  这二十多年来,诗歌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荣耀,反而是他当年“不务正业”的把柄。让初出茅庐的他领略到现实生活的复杂和无奈。也许正是因为这些,在出版《白沙岛》,诗集后,他的作品逐渐洗去学院诗歌的理想色彩,开始了诗歌的蜕变。
  1986年,《香港岛》组诗的发表,就是这种转变的标志。在《侍女》中,他写出“我看见陪酒小姐/灼唇凄艳/低开领的蝙蝠衫里/钻进许多男人的目光/她没有表情/目光却逃向窗外/又被层层叠叠的楼房/挡回来”,这样敏锐的观察和老辣的笔锋,当年曾带给我不小的震动。在《诗刊》获奖的《五等船舱》,则是写底层民众疾苦的优秀之作,诗人渴望改变目睹的场景,又无可奈何,最后他在船触礁的幻觉里,试图解脱自己的灵魂。“我仿佛听见水正无法逆转地溢人船舱//当人们蜂拥地挤向通往甲板的过道处/我一动未动/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
  在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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