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语气听起来，比起命令，更像哀求。
她只打开车门，坐进了车———这就是她的回答。
管家先生看了看他，后犹豫地发动了车子。
出了大门后，管家先生缓缓开口：“汐芷小姐，您说我是帮少爷说话，我也认了。但我在程家工作那么多年，真还是第一次见少爷那么紧张一个女生。”
她不应，只看着窗外。
“那天晚上，少爷本来是笑着给您打电话的，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被老爷打了一顿后还笑得出来的少爷。”管家先生也不气馁，又继续说，“后来少爷不知怎的就生起气来，挂了电话又打，打了又挂，我在旁边注意到，是您那边关了机。”
她想了想，那晚刚好是聂佐帆去她家，她为了不让大哥发现他的来电，所以关了机。
“其实以前牺牲在少爷手下的手机有很多，那晚少爷却没砸烂那个手机，可见他是担心着您会打回来。但是，他等了很久都不见手机有反应。”管家先生说着，笑了笑，像是拿孩子没办法的父亲，“那天半夜，少爷就跑去冲了冷水澡，然后光着上半身将您的手机号告诉了全宅上下的人，说他要是有个什么，我们都不能打给您。您也懂少爷的言下之意了。”
顿了一下，管家先生又说道：“那晚少爷真的烧得很厉害，又不肯吃药，老爷担心得一晚没睡，所以我才给您打了那么多通电话。”
她怔了一下，后又把脸撇向了窗外。
“其实，汐芷小姐您对少爷来说，真的很特别。昨晚您昏倒的时候，少爷急得跟什么似的，最后还把魏先生叫了过来。魏先生是少爷的好友，虽说是私人医疗师，但少爷发烧的时候也不准人去打扰他的。”管家先生又继续说道。
她点点头，程修诺确实担心过她。
“您就别生少爷的气了。”管家先生循循善诱地劝。
她笑了笑，“我只要他一个承诺。”
管家先生于是叹口气，不多说什么了。
“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抬眼却见管家先生一脸希冀的表情，心下只无奈，“请把手机借我一下。”
管家先生有些失望地递出了手机。
她打给了聂佐帆，问了他的公寓地址。
到了市区后，她歉意地对管家先生说：“麻烦您帮我把行李寄过来了。”
管家先生笑着点点头，后便开着车离开了。
聂佐帆的公寓没挑在僻远的地方，进了市中心一找便能找到，还是那种开着车就能到门口的。
这区域的公寓都是一套两层的，如果只是一个人住的话还绰绰有余。
只是她莫名地就想起八年后程修诺那一套腐败的三层公寓。
她站在门栏外按了按门铃，随意看了看周围的风景。
这里倒是挺静的，在市区能找到这样的地方也是一种才能啊。
没过一会门就开了，聂佐帆穿着一套休闲服走出来，刘海有些乱，似乎刚刚在忙些什么。
“吃早餐了没？”他打开门栏，便将她拉了进去，“脸色很差啊你。”
她笑，“还没吃，不过昨晚喝了很多东西。”———葡萄糖。
他的脸色顿时拉了下来，“你又饿过头了？”
之前她也在他面前晕倒过一次，醒来后她就是这样的说辞：哟，看我喝了多少东西。
“不是，是我自己不记得吃的。”她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便解释着，“你也知道我记性差。”
“嗯。”他打开木门，带她进了玄关，才随口应了一句。
“……”得了，他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聂佐帆和程修诺每次生气都甩给她一个“嗯”字，然后就不理她垂死挣扎的解释———从这点上看，他俩还挺合拍的。
“坐着把这些东西吃完，我去把行李整理好。”他将她带到食厅，后把她按在椅子上，指着桌子上一大堆的早餐说道。
“我都不知道你在这里还有个公寓。”她顺势就拿起一根油条，一边嚼着一边说道。
“这是开学的时候买下的。学校如果只放小假的话，我就不回T市了。”他搬起一个箱子，放到了桌子上，然后从里面拿出了很多巧克力，朝她说道：“这些是给你的。”
她瞄了一眼，是林佑给她的那种牌子的巧克力。
“喂喂，你是想让我变得多胖啊？”她不满地又嚼了几口油条。
“反正你胖了还有我养。”他不甚在意地笑了一下。
“行，你厉害。”她抽抽嘴角，后不得不认输。
“慢慢吃。”他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后转身又去收拾东西了。
她看着桌面上的油条、皮蛋瘦肉粥、叉烧包、泡芙、虾饺、凤爪和排骨，忍不住问了一句：“佐帆，你早餐怎么那么多种类啊？”
半响后房间里传来他的声音：“是刚刚接到你的电话之后赶出去买的，你傻。”
……干嘛人身攻击呢，她就脑袋不会转弯怎么了。
更何况，谁知道他还会特意跑出去买早餐呢？
嚼下几个虾饺后，她便站起身走到他的房间里，见他正把衣服叠好，便蹲下身问：“要不要帮忙？”
“如果我说不用，你是不是就打算去客厅里看电视了？”他轻笑，眼带揶揄地看着她。
“咳，”她将脸颊边的发丝拂到耳后，虚咳一声，后说：“你知道也不要说出来嘛。”
“可惜，我的答案是‘要’。”他把一大叠衣服放到她怀里，笑中带点腹黑地说：“折好分类。”
她撇撇嘴，算了，谁让她吃了免费早餐呢。
折了一半的衣服后，她忽然发现一件女式的T恤。
“聂佐帆，你不会是有女装癖吧？”她一脸讶然地看着他。
“想什么呢！”他当下就敲了她一记，“这是给你的。”
她摸摸头，好奇地看着手中的女T，又问：“为什么忽然买这个给我？”
“你以为只有这件？”他挑眉。
她一怔，目光移到了他身后的一个大型行李箱上，不自觉地说：“不会吧……”
“就是这样。”他点头，“这件只是不小心混在我的衣服里而已。”
她当下就把他的衣服扔回给他，径自跑去打开他身后的行李箱。
一箱子的衣服，囊括了春夏秋冬各季的服装。
其中有一件让她眼熟。
那是一件羽绒外套，不过她记得，这是情侣装的。
当初两人交往的时候，他就给她买了一件，后来她穿出去时才发现他也穿着一模一样的外套。
当时她还笑他居心叵测，现在想起来倒是挺怀念的。
“怎么了？”他摸摸她的头，轻笑：“为什么笑得一脸傻样？”
“你才笑得一脸傻样呢！”她把外套往他身上一扔，“怎么又买了这件？”
“不觉得这牌子的衣服质量很好吗？”他一脸无辜，“穿着挺暖的。”
“还显胖！”她捶了他一下，“你又要让我变成肉球了是不？”
“你再圆润都有我陪着，怕什么？”他随手一拉，便拿出了一件一模一样的。
她只无奈，“好吧，看在不用我付钱的份上。”
“谁说你不用付钱的？”他神色一整，颇为严肃地道：“这两天你都得住我这，给我做饭洗衣擦地板。”
她眉毛一抽，抡起拳头就往他身上招呼，“你这黑心地主！”
他也不躲，只笑着让她捶———大概是料定了她不会真用力吧。
哎，这死腹黑的。
“汐芷，跟我说实话。”半响，他握住她的手，慢慢收敛了笑意，“你怎么会忽然跑来我这？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他一向敏锐，而她以为自己已经藏得够好了，没想到……
“有什么是我能知道的吗？”他又轻声问道。
似是不想逼她说，但又急于要帮助她。
“也没什么。”她轻笑地松了口，“只是他将我骗了过去罢了。”
他一怔，似是想起什么，神色有些恍惚，后又苦笑，黯然道：“在这点上，我还真没资格说他什么。”
“可是最主要的不是这个。”她见状，转了话题，“重点是，他居然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你知道吗？他半夜跑去淋冷水澡，吹空调，就是为了让自己生病！”
“要不我们去商场逛逛，看中午要吃什么吧。”聂佐帆忽然站起身来，拉着她的手便往外走。
那些在他脚边好不容易叠好的衣服，被他的脚一撞，都散了开来，而他丝毫不在意。
“佐帆？”她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后停下了脚步，拉住他问：“怎么了，忽然这样……？”
他回头看她，半响后缓缓将她抱住，叹口气说：“你竟然会为他生气，我吃醋了。”
她愕然，一下子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我担心你会爱上他。”他又继续说：“虽然八年后你选择了他，现在也一样，但是……他不值得。”
程修诺花名在外，他从不对任何一个女人上心。若是他看起来真的很在乎谁的话，那只能说他大少爷还没玩够那游戏，没打算停止。
他只担心汐芷真一个不小心陷了进去，到时他救也救不了。
☆、031 决定跟谁走
“我不会的。”她拍拍他的背，让他安心，“我才没有恋童癖呢。”
“呵，”他一下子被她逗笑了，放开了手，轻笑道：“你也才大他八岁，什么恋童癖啊？”
“那还去不去买东西了？”她无奈看他。
男人真是难哄的生物。
“干嘛不去？”他说着，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又说：“等我换件衣服就走。”
她点头，后忽然想到，他的公寓里一直开着空调，就算是收拾东西他也应该不会弄得一身汗的。而她刚刚打电话给他之后十五分钟内便到了他家。
也就是说，他是在那十五分钟内跑去给她买了那么一大堆的早餐？也因为这样，他才会汗流浃背地出现———要是她是吃饱了才过来的呢？
他就没想过自己可能白跑一趟么？
“佐帆，如果我刚刚是吃饱了才过来的，你那些早餐打算怎么办？”她倚在浴室门边，扬声问道。
“你不可能吃了早餐的。”他的声音淡定到不行，“你看到我的未接电话后肯定会马上回拨过来，也就是说你是九点前开机的，而十分钟后你就打电话问我的住址，我猜想你是急着过来，所以一定没吃早餐。”
……知道你聂少的思考逻辑好啦。她撇嘴。
“再说了。”他打开浴室门，扬起一抹帅气的笑：“你就算吃饱了也不会让嘴巴寂寞的。”
也即是说，无论怎样，她还是会对那些食物动口动手的。
“混账。”她笑骂了他一声。
“嗯。”他竟是毫不客气地接受了，后牵着她的手说：“走，带你逛商场去。”
她又笑：“我可没带钱包，别把我卖了。”
“嗯哼，看你的表现啰。”他说着，却把自己的钱包放到她手上。
“诶诶，这样我一出门肯定就被抢了。”她连忙把钱包塞回他的口袋里，“我长得一副富贵相，很容易被当成目标的。”
“有你这么自夸的吗？”他敲她一记，后大概也考虑到她的话，也没把钱包交给她。毕竟失财事小，若是不小心受了伤，就不值了。
A市的商场比T市的要好一些，许多商品都是A市那边找不到的。
现在是早上，人还不是很多，他俩就推着购物车慢慢逛着。
“中午想吃什么？”她看着食品区玲琅满目的食物，有些拿不定主意，便扭头问了他一声。
“见到什么想吃的就拿吧。”他耸肩，“反正公寓里有冰箱，还能把明天的份也存上。”
她于是一股脑地把几盒肥牛肉片都扔进了购物车里。
“你啊……”他状似无奈地看她，后趁机揉乱了她的头发。
“不好意思让让。”忽然，一个中年男子从他们中间挤了过去。
他俩看看身后一大条康庄大道，有些不明白那男人为什么要挑他们中间走。
“走吧，陪我去买金针菇。”她也不多想，推着购物车便继续往前走。
“See you tomorrow？”他微微皱起眉，“林汐芷，你不要吃那个，消化不了的。”
她面色一僵，忽然想起了金针菇的特性。
金针菇到达人体内之后是不会被消化掉的，隔天排泄出来时它还是那个模样，因此它的英文名就叫“See you tomorrow”。
“那、还是买青菜吧。”她心有戚戚然地道。
“要不再买条鱼？”他指指冰块上冷冻着的福寿鱼说道。
“诶，好啊。”她精神一振，“清蒸福寿鱼好吃。”
“你个吃货。”他又伸手揉揉她的头，似乎把她当成某种毛茸茸的宠物了。
“不好意思让让。”忽然那个中年男人又从他俩中间挤过，然后一溜烟地消失在拐角处了。
“……”
“……”
他俩默默地看着对方，后她了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