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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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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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酒店,跟前台小姐确认了下,钟孝礼直奔楼上的套房。
盯着房间的号码一个一个忧心如焚地找过去,一扇豁然洞开的门倒让钟孝礼惊了一下。看看房门上号码,正是于佑和的所在的房间。门大开着,是在等自己?钟孝礼突然有点迟疑,放慢脚步,轻轻走过去。
一身白色浴袍的于佑和背对着自己,站在饮水机前,正把什么东西放进口中然后喝了水吞下去。钟孝礼一愣,考虑着是不是该把他直接拖到医院,于佑和已转过身来,面色平静,“你来了?我接到前台的电话,猜到是你,就把门打开了。”
他刚洗过澡,头发湿润润的,发丝上滴着水珠,面容经过水汽的氤氲更显得肤色如玉。这家伙,的确不是普通的好看。
“你刚才吃的什么?”钟孝礼尽力正常地问。
“喔,是我平常都吃的药。怎么了?”
“没什么。”
“你先坐一下。”于佑和向他笑了一下,示意他去坐客厅中央的沙发上。然后去把门关上,折回来时顺手拿出放在茶几下面的黄|色胶囊,“你想问的,其实是这个吧?我听前两天来向我调查有关你的情况的警察说,你给那孩子吃的,就是这个药?”
他的语速很平均。说话不紧不慢,不会给人任何不适感。白皙修长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拨弄着几上的胶囊,制造了些许淡薄不定的小小阴影。
钟孝礼看着他的动作,难以理清的疑问无端又浮上来。这个人,是属于光明,还是属于黑暗?他很适合在阳光下微笑,但当他在黑暗中行走时也不会有违和感。他的存在,像一个介于光和影之间的谜。
而钟孝礼,愈来愈有探询谜底的欲望——在不影响自己得到可期待的利益的前提下。


——真实是唯一坚持的骄傲

对视。
钟孝礼的目光带有强硬的侵略性,被这样的目光注视,一般人的堡垒都会轻易松动。在桑拿会所的时候没人受得了他野兽般让人不寒而栗的一眼。
于佑和的眼睛很沉很静,一双眸子漆黑无波,深不见底。任何的探视扫进去,都仿佛石头落入了深井,得不到一丝回音。
酒窝突现,钟孝礼笑得无谓。拿出口袋里的香烟,抽出一根,打火机的火光凑上烟丝,曼妙的白烟袅袅升起。很享受地吸了一口,钟孝礼又抽出一根烟,向坐在对面的于佑和递过去,“你来不来一根?”
于佑和摇摇头,“我不抽烟。”随后看看只摊着几份报纸杂志和一只手机的茶几,起身去电视机旁取了个白瓷的烟灰缸过来放在钟孝礼面前。
烟灰缸很干净,可以看出这里的主人从没用过它。
钟孝礼就着烟灰缸狠狠掐灭了烟,很有礼貌,“好,你不抽我也不抽了。你早知道我是哪种人嘛,干嘛还一副白痴样的把我的药拿走,耍我很好玩?”
“害人就很好玩?”于佑和反问,“你为什么想杀我?”认真的样子好象是在问一件非常神圣的事。
钟孝礼摸不透他的想法,顺着他的话反问回去,“杀人还有什么理由,有人希望你死,死了就有人会开心,会得很多好处。你这大少爷,又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想知道,杀人的人会有什么想法。”于佑和握着水杯,热气弥漫,垂下的眼帘遮挡了混乱的情绪。
钟孝礼受不了如此诡异的对话,他总感觉是在受一个孩子天真无情的质问。“我说,你要不要去看医生,这里啊。”钟孝礼指指自己的脑子。很明显,他在揶揄于佑和脑子有病。
于佑和没有理会。“那个孩子,他的家人据说很伤心。打伤你的人也坐牢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错事付出代价。”
“?”钟孝礼一脸问号地看着于佑和把黄|色胶囊归还到自己手里。
“我打算,如果你今天不来,明天就把这东西交给那两个警察。”于佑和粲然一笑。
脑袋一根筋的家伙,这世界上做错了事没付出代价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人多的是,死的人都是倒霉鬼。钟孝礼明白了,想直接通过于佑和接触年氏企业的黑道势力是不可能了。按他的想法,他救了自己,但不负有帮助自己躲避法律责任的义务,他明知道自己一旦伤愈就会被逮捕也会那么心安理得袖手旁观。他给了自己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没把毒品上交警察,已经是对自己够仁慈了,不然被抓去判刑的时候还会加重一些刑罚。
当然,他们本就萍水相逢,道义上于佑和救了钟孝礼,再奢望他动用家族的力量去为自己消灾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如果他钟孝礼是一个能把富家大少迷得如痴如醉的红颜祸水倒还有一丝丝的可能性。况且,钟孝礼怀疑凭于佑和如此分明的是非观恐怕根本就未能真正接手年氏企业的真实力量。
钟孝礼决定孤注一掷,走年绍衡那条线,凭自己现在一个小小人物去威胁他说不定会死无全尸,但事无绝对,不去试试的话,在牢里坐一辈子的滋味不比横死好。
“那我该谢谢你了?”钟孝礼皮笑肉不笑。
“不谢。”于佑和看看他的表情,露出见到他以来的第一个笑容,还是那么漂亮干净,另加无比可恶。
“你很希望我坐牢,然后把牢底坐穿才洗心革面悔之晚矣?”钟孝礼注意到茶几上红白相间外观简洁大方的手机。
“我想,你母亲也是这么希望的。”于佑和神色不变。
“别用那种表情提到她。”如同被激怒的野兽一跃而起,钟孝礼以令人意想不到的速度猛窜到对面,揪着于佑和的领口很轻易就把他压在了身下。
呼吸很近,在动作猛烈地把于佑和扑倒的过程中,他湿润温软的发丝有一滴水珠飞到了钟孝礼脸上。于佑和被压倒在沙发上,素净的浴袍被粗鲁地拉至锁骨以下,钟孝礼的指腹无意间触到了他的肌肤,肤色白净耀眼,而且……很滑,摸上去手感比上好的丝绸还要引人遐思。
于佑和喘了一下,短暂的惊愕后面容又回复到可恨的平静。睫毛垂下,表情温顺得坦诚。“很抱歉。”
钟孝礼惊醒,恼怒于自己方才片刻的失神。放开了他,坐回自己的位置,定定心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照你这么说,如果我去自首你是不是更高兴?”
于佑和面对他露出充满孩子气的思索的神情,“你会吗?”
“不信?不信,我现在就打给警察让你看啊?对了,借你手机用一下。”钟孝礼顺理成章地拿起茶几上窥视良久的手机,装作用法不熟练地在手机上按按点点。
于佑和静静地看着他,仿佛浑不在意他的葫芦里卖什么药。
手机的桌面上是张于佑和与另一个女子笑得很开心的照片。钟孝礼想这女人应该是他的老婆。那时满面笑容的于佑和,与现在一对照,钟孝礼发觉自己面前的那个男人身上虽则一贯的气质温雅,却多了很多的死气沉沉。
抛开这些有的没的,脑中警铃大作,钟孝礼把手机翻到电话簿,号码不多,就十几个,大概都是他很熟的人,钟孝礼毫不费力地就找到那个叫绍衡的人的号码,按下拨通键。
“喂,leo,你居然会主动打我电话,有什么事,是不是决定回来了?……”迅速挂断电话,来不及顾及于佑和投过来的十分怀疑的视线,钟孝礼开心地几乎想大笑。然后暗暗拨了自己锁在医院柜子里的手机号。这样,于佑和的手机号码他也记录下了。
没错。就是那个声音。钟孝礼断定了。就是一年前那个打电话给老姜说什么要再多干掉一个的人。
“不好意思,我好象按错键了。”钟孝礼把手机还给于佑和,“我伤还没好,等好了肯定去自首。”他无比敷衍地对于佑和说。“对了,我们这么有缘,交个朋友怎么样,把你手机号告诉我,以后兄弟我在牢里坐得烦了,还想找个人聊聊。”
于佑和拿着自己的手机,非常坦白,“这是我的私人号码,从不对外透露的。还有,我们不是朋友。”
对,非常对,他有恩于钟孝礼。但依照他们的个性不可能再有更多交集。钟孝礼非常明白。于佑和连台阶也不屑于找,可见,他已经相当厌恶自己了。对这一点,钟孝礼意外于自己竟然心理上早有准备,并且一点也不生气。
站起来,觉得该是自己离开的时候了。目光随便往墙上一扫,看见许多黑白照片挂在上面。仔细一看,都是香港街头的景色,镜头中最注重的还有人,各色各样的人,在黑白空间做着自己的事,神情或冷漠或天真或可爱或矜持,浑然不觉自己已被某个镜头特别地固定在了画面中。
“这些都是你拍的?去了不少地方嘛。”钟孝礼从未想过在这样的角度看人,发现每个人的黑白神色在照片中显得格外真实,即使目光暴戾行为凶悍举止粗鄙——那也是真实的一种,于是无法厌恶。
“是的,我喜欢拍摄,拍下人们瞬间的表情,觉得很有意思。”于佑和坦然相告。
一个念头闪过心间,如此肯定,“你,该不会这些都是你老婆以前去过的地方吧?”kao,什么不好说,偏偏提这个。一看见于佑和的神情变化,钟孝礼有种想咬舌头的冲动。
“你说得对。”于佑和走过去,摸上一张照片,“你来过这个地方吗?清优说过这个地方让她很有好感,在这里生长的孩子一定很乖很可爱。”
每天在香港街头寻找亡妻过去的足迹,拍下可供留念的影象,贴在宾馆的墙上,每夜重复着审视和怀念,难以入睡。如果拍成一出be的爱情电影,这很可能会成为赚取无数人热泪的一幕。
钟孝礼被他说得感兴趣了,凑进去一看,拍的是一张公交站牌,有个站台名叫爱秩序湾,一个中学生模样的少年正在站牌下等车,学生制服穿得无比合身而干净。再看看与这张照片连在一起的其他几张,钟孝礼认出这是筲箕湾官立工业中学附近的情景。不过现在正式改名为筲箕湾官立中学了。钟孝礼在那里念过书,这景色很熟悉。他觉得于佑和以及他老婆的联想很好笑,难道一个站牌名叫爱秩序湾的地方,就可以培养出公正守法的良好市民?他自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这是一对天真的夫妇,难怪可以成为夫妻。看起来也很有爱心,喜欢小孩子,还会随随便便地救人,嗯,拿个爱心人物奖没问题。
无论如何,这种天真又没妨碍到别人。钟孝礼默默看着于佑和沉静回忆的侧面。他在想念他的妻子。他在看他单纯的怀想。
互相并没有打扰。仿佛他们之间隔着一片空白,这空白隔离了钟孝礼之前对于佑和产生的莫名的怒气及杀意,让他可以心平气和地面对这个男人。
或许是因为目前更关注于自己的生存问题。或许也是因为清楚地知道,他即将离开。

于佑和应该已经走了。
钟孝礼注意到今天天空上方已有几架航班飞过。不知道他坐的是哪一架飞机。不过,关心这一点是十分之无聊的。他得把全副心神放在为自己打算上。
主治医生笑容满面地告诉他一个好消息,顶多再过两天,他已经可以出院休养。钟孝礼知道他的潜台词是,自己的健康状况说不上是痊愈,但是坐牢则肯定是完全不会有问题了。他很想揍烂医生的脸,看了看门外虎视眈眈的警察,他能做的只是与医生握手以示“庆贺”与“欣喜”。
到了警察手里,自己想做什么事都不成了,一切东西都会被没收。钟孝礼还需要时间。他必须得在医院里多待些日子。

夜不黑,明月皎皎,万家灯火组成璀璨的海洋。
楼顶上风很大,钟孝礼一个人站在天台上。眼前,都市明丽妖娆的夜色让天上的明月星辰都黯然失色。
夜幕无边,孤身孑然,钟孝礼面容坚定,如深藏于都市丛林里一头兽。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对自己说,想要的,都能抓得到。
从天台上下了一层楼梯,才有电梯可乘坐。楼梯过道里灯光昏暗,寂静无声。
十几层台阶越看越陡峭。钟孝礼咬咬牙,翻身而下,腿上传来两声闷响,怕是折了至少一处骨头。
这下能在医院多待几天?痛得龇牙咧嘴地盘算着,钟孝礼嘴唇发白地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最终,慢慢浮现出一抹胜利的微笑。
韦定邦,你等着瞧。我Tommy,命不该绝。


——谁的眼泪遗落在纷飞的裙角

打了石膏的腿挂在床上,钟孝礼小声哼着歌,对身旁询问的警察视而不见。实际上以他腿上的伤势尚不需要打石膏那么严重,不过他对医生坚持了一下,顺便用几千元港币收买了一下别人的职业道德。
“昨天还好好的,你半夜去天台上干什么?”最近一直监视他的警察之一沉不住气问道,二十几岁的样子,是个菜鸟吧。钟孝礼心中更见轻视。
“我去顶楼看月亮看星星,不行啊?”吊儿郎当地吃了颗床边摆放着水晶葡萄,钟孝礼没好气地像吐出葡萄皮一样吐了句话。
“看月亮?晚上看什么月亮,你是故意摔伤的吧?”对他的回答明显感到不可思议,小菜鸟的表情严肃。
“晚上不看月亮还能看到小太阳啊?”钟孝礼理所当然地接口,噎得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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