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 对对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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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8 对对糊-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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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头低着头数报纸,说:“报纸卖不掉,太阳要落山了,晚饭来不及吃了。”
  或许是孤寡老人,被子女逼迫在此卖报。这样的情形方竹遇见过不少,向来能激得她同情心泛滥,问:“还剩多少份?”
  老头说:“五六百张哪!”
  方竹把钱包拿出来,小心翼翼地用手翻一翻,一共有两张百元现金一张五十元现金,全部拿出来给了老头:“报纸都给我吧,老伯伯你快点回家吃晚饭。”
  老头茫然地把报纸递给她,那样重,她不好拿,正犯愁,想找阿姨来帮忙,这时一个中年妇女匆匆跑了来,叫:“小姐,钱你拿回去!”她从老头手里抢钱,老头还不肯给,两人僵持。
  方竹说:“我买报啊!”
  中年妇女哭笑不得,说:“买什么报啊!这些是直送后面小区订户的。”
  方竹傻了。
  “对不住啊!我爷爷有点老年痴呆,让你误会了。”
  原来如此,方竹失笑。
  中年妇女终于从老头手里抢出了钱,原封不动还给方竹,还连连道了几个歉。那头阿姨通好电话,走到她身边见到这情景,讲:“哦吆,何太太,你良心太好来。以后要问问清楚再给钱哦!这个老头坐在这里老是搞得别人以为他们家虐待老人。”
  这话说得方竹面红。她是真武断,不问青红皂白。这样实在不好,她得自省。
  阿姨说:“何先生说晚上要请客,何太太你说买点什么小菜好呢?”
  方竹在想,他请客做什么要请回家里来?不过还是用心想,说:“总是要有鱼有汤的,这个要现做,其他菜来不及做的话,去马路对面的馆子里买了就是了。”
  阿姨应承,按着方竹的意思在菜场里挑好老母鸡,又买了一条大黄鱼。方竹站在她后头,也相帮说说价。这几年她有空的时候,也会去小菜场买小菜给自己改善伙食,学会挑选菜肴,还有讨价还价。
  走出菜场时,她手机响了,是何之轩。他说:“‘云腾’的李总今晚要来家里。”
  他说“来家里”,这样的话让方竹心生快跃,她说:“好啊,我和阿姨一道买小菜。”
  何之轩在那头简短沉默,似乎轻笑了一声:“好,你注意伤口。”
  方竹的声音温柔,心也在软和:“我晓得的,何之轩,你放心好来。”
  跟着何之轩一起回来的只有李总一个人。他看见方竹,自然先是很惊讶的,然后就笑开了,打趣何之轩:“我说小何啊,难怪方小姐这么帮我写稿子,把我们‘云腾’左夸右夸,原来是你开了后门。连红包都没要。”
  方竹的笑容很大方,态度也很合适,且一点都不拘束。她说:“李总,不要这么说,我是为了工作,你这样说,我要犯错误的。”
  何之轩脱了西服,把衬衫袖口挽起来,一转头,正见方竹瞧着他,她想要接过他的西装帮他挂起来,但他顾忌她的手,仍自己动手挂好。
  李总看到方竹手上缠着纱布,不住问:“这是怎么回事?不会是我连累的吧?”
  方竹催促阿姨上菜,一边说:“老外是守法公民,怎么会干这种事?”
  何之轩问她:“你记得是谁?”
  方竹摇摇头:“也许见到会想起来。”
  李总说:“要是抓出来是谁,我找虹口扛把子抽死他丫的。”见方竹欲笑不笑的,又解释,“我粗人,不好和你家小何比,见谅见谅。”
  方竹瞅着何之轩进厨房同阿姨说话,她问:“李总早就认识何之轩?”
  李总点头:“前年去买我们牌子那个五百强的香港大中华总部,谈来谈去要不回我们的‘云腾’,急得我差点没从维多利亚港跳海。恰巧碰到小何,他请我吃了一顿九记牛腩面,跟我说已经是脱底棺材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大不了重新来过!”他越说越动情,又讲,“没想到小何一言九鼎,说到做到。他这次回来亲自来找我做个项目。人人不看好我买回牌子,他帮我做了不少公关,还帮我搞定网销渠道。今天回城里就是要请他吃饭的,结果他说急着回家,原来是回来看太太。我这老头厚着脸皮跟过来,冒昧的很。”
  方竹没有纠正他,或者根本不想纠正他。心态就是这样奇怪,明明知道是自欺欺人,还是宁愿欺下去,且这样享受欺骗时刻。就像阿姨唤她“何太太”,她也是应承的。
  方竹承认自己的心态可鄙又可怜。
  何之轩出来的时候,方竹正和李总聊的欢。他也不打断,坐在他们身边,给李总倒了酒,给方竹布好菜。她受伤期间好几天没开大荤,今天他特地嘱阿姨做了小炒肉和松鼠黄鱼,都是能开胃的。
  李总遇到方竹这样能谈能倾听的,不由也说的多了,把创业经历一股脑都倒一通,说到后来,差点拍案:“现在不是工贸技,就是贸工技,全把技术丢一边。一开始政策刚开放,大家都在搞大生产,懂的少,以为卖给老外销售额上去了就是老大,哪里就知道着了洋人的道。我们不争出去,别人哪能看得起我们。路是要自己走的,不去走,哪里就知道走不通?”
  这话是说的铿锵的,方竹细细地听,慢慢地想,悄悄地悟。都是血泪经验,只是太沉重,她往轻松里说:“最近听我的同事说,他们跟着工商局抽检国际名牌那条线。鲨鱼、都彭、雅格狮丹这几个牌子问题大的很,不是PH值不合格,就是耐汗渍色牢度比较差,都给罚款整顿了。其实质量做好了,牌子做好了,我们不一定比不过别人。”
  李总倒了酒,敬方竹:“可不就是这句话?”
  酒还是被何之轩截了去,李总笑笑:“上回小何代你的酒,我就该看出来的,是我老糊涂了。”他对住方竹很认真道,“丫头很豪爽的,小何虽然不爱说话,但看着就和你是一路人。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何之轩淡淡笑道:“老李,你喝多了。”
  李总摇摇晃晃站起来,的确是喝多了,他说:“天也晚了,我也不能做电灯泡的,你们早点休息。”
  阿姨收拾了餐具也正好告辞,便送李总出门。
  房间里又剩下方竹同何之轩两人。方竹吃得委实饱了点,抱着肚子半躺在沙发上面。何之轩收拾房间,动作很利落,方竹就看着他擦了桌子扫了地,把垃圾清理了。
  她说:“何之轩,你这样照顾我,我是很感激的。”
  何之轩手里的活做完了,坐到她的脚边。
  方竹说:“我承认的,你什么都比我强,成绩比我好,工作能力比我好,办事能力也比我好。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冲动的要跟你结婚,你的今天也许会更好,你妈妈说的对,真的是我把你给害死了。”
  何之轩面色不大好看,看住她,说:“方竹,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方竹坐起来,望牢他:“何之轩,真的,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拖累的你,我受什么样的惩罚都是应该的。你不要对我这么好,这样下去,如果有一天你不再管我了,我的心理底线就要崩掉的。我情愿——”她想说“没有再遇到你”,可是说不出口,还在想,总不能一直自欺欺人下去,这样不好,于是继续说,“这样的我是不应该再麻烦你的,你本来就不欠我什么。作为老朋友的情份,你已经做的很到位了。”
  何之轩似乎是坐不住了,他站起来,双手插到口袋里,这样俯望方竹:“方竹,你有这样的想法,让我说什么好呢?”他转一个身,“等你伤好了再说,这几天安心修养,算给自己放一个长假。”

  我令你一无所有

  方竹又回到最初失眠的状态,她抱着枕头蜷缩在床上。她睡不着。
  她想她是把话说的多了点,本来不应该说的话,她偏偏要说,把好好气氛破坏掉。何之轩回来了,他在她困难的时候留在她的身边,这比什么都重要。她如果抛开去猜测他的所思所想的心,才会让自己更快乐。
  方竹望着窗外白月光,只觉得自己傻。事情装装傻,是可以糊弄过去,对大家都好。她就是这样不留缝隙给自己。
  睡睡醒醒,醒醒睡睡。约莫朝阳初起,第一缕阳光洒落进房间时,她的门被人轻轻推开。
  方竹翻一个身,是何之轩。他穿戴很整齐,只有领带微斜,其余一概整齐得就像一夜未睡。方竹半坐起来,看着他坐在自己的床畔,眼中只得一个他,他的眼中也只有她。这样四目相映。
  何之轩伸手过来,掠过她的发,他说:“方竹,我们复婚吧!”
  方竹的唇动了动,她耳鸣,心跳也快,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样的清晨,外间的万物都未醒,有人也会做糊涂的事。
  她想要说话,被何之轩打断了:“你不用急着说话。我知道对于你来说,也许是很突然,不过这几年我们好像都已经不会再去爱别人,不是吗?你的心理底线应该不会崩掉,我不是要管你,或许——”他笑一笑,方竹不能辨他的深意,“我只习惯管着你。”
  方竹惊讶低叫:“何之轩——”
  何之轩收手正好领带:“我去上班。你好好想一想,不急。”
  他起身,方竹抱住他的手,动作一块,压疼自己的手,她又收回自己的手。何之轩替她掖好被子,虽然天气逐渐热起来,但她天生怕寒凉,不到七八月绝不抛弃被褥。
  这些习惯,他是记得如此清楚。
  方竹忽然感觉自己无所遁形。
  何之轩最后说:“方竹,一切在你。”
  他为她关好房门,等来了阿姨,交代好才出的门。
  方竹一直维持半坐在床上的姿态。他最后说什么?怎么会说“一切在你”?她早已没了主动权,甚至连最初的勇气都丧失。
  怎么可能在自己?
  她虚软又无力,不辨微光,扭亮了台灯,拿手机过来拨号。那头的人接起来,她说:“阿光,何之轩说要和我复婚。”
  杨筱光愣一愣,问她:“你不愿意?”
  方竹不响。
  杨筱光说:“难道你傻了吗?这些年你不是一直在想他吗?他肯提这个,不是挺好吗?”
  方竹深深吸气,又深深呼气:“不,不是的。”
  杨筱光在疑惑:“竹子,我真的不懂你在想什么。你明明知道自己爱他,为了他你做了这么多事,你帮他写新闻,帮他的广告想构思,几年前你打工就为了给他买西装啊!你为什么要想的这么复杂?难道不是单纯的爱吗?”
  方竹叫:“是的,我爱他,我从来没有回避过。可是——”她抿紧唇,又松开,“这些都抵消不了我的错。”
  杨筱光问她:“我不懂了,到底怎么回事?”
  方竹捧着手机,手心微微地疼,往事令她心弦颤动,不忍回想,不愿回想,又不得不回想。
  “我曾经对他犯过不可饶恕的错,甚至我都没有想过这辈子他会原谅我。”
  “到底是什么啊?”杨筱光叫。
  “那个时候,他的父母来看我们,我和他的妈妈闹不愉快。他的妈妈要找我爸理论,我怕给我爸丢脸,我逼他,我想要他的妈妈快回去,不要再给我们的生活添麻烦。我瞒着何之轩求他的爸爸,一切的事情等我们回东北再说。他的爸爸答应了我,当晚就买了火车票——”
  方竹说不下去,她捏紧了手机,手在疼,也顾不上。杨筱光听得心惊胆战,她低声问:“然后呢?”
  “他们回乡的大巴翻车了。何之轩失踪了两个礼拜,他不准我和他一起回老家办后事。我知道,他是晓得我做的事情的,我真的受不了他讨厌我甚至恨我。所以我提了离婚,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我知道我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了,他当时对我说,他从没有失败的这么彻底。”
  杨筱光听傻了,这前所未有的复杂和纠结的事情。她只好问:“那你怎么办呢?”
  方竹说:“破镜重圆,说的容易,那个裂缝摆在那边,看一看都会觉得刺。我真怕看见他,他还是对我这么好,越对我好,我就越愧疚。他那样的脾气,什么都不会外露,我不知道他怎么渡过那段日子的,可是痛不欲生那是一定的,而我是罪魁祸首。我怎么去面对他?怎么好安之若素地享受他为我做的一切?”
  杨筱光喃喃问:“可是他还爱你,你还爱他,不是吗?”
  方竹闭上眼睛,狠狠咬自己的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我是没有脸再和他光明正大走在一起。”
  这话,她忍耐太久,如今倒露出来,切开皮肉带着血,依旧痛苦万分。
  我们都懦弱,我们都不想输,我们都怕受伤害。她想。
  她从不知道爱情也会成为利刃,用自私的手变作锐利的凶器,把人生划得支离破碎。
  同何之轩办离婚的那一天,他们去了办结婚证的同一个民政局。那所行政大楼,是一座尖顶的城市建筑,扎向天空,扎得她的心鲜血淋漓。
  她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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