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捧起我的脸，两个有些粗糙的拇指轻轻擦去挂在我脸颊的眼泪。双眸笃定地盯着我，“合欢，我要的不是这样的你，我要的是你心甘情愿，我说过，无论多久，我都愿意等。”
夜涵宇将我抱起放在沙发上做好，躬身拾起地上的宴请名单，“要不……把他的名字划掉，明儿就别让他来了。”
他定是知道我口中的他指的便是杨锦凡，摇摇头：“那怎么可以，毕竟越阳钢厂那边还有合作。”接着他又玩笑了一句，“除了情敌，杨锦凡他还是一个很要好的朋友。”
我无意地牵起嘴角，我只是怕这婚礼多了他，我便没了成亲的心思……
“都依你吧……”我小声对夜涵宇嘟哝了一句。
……
第二日，是帅府最热闹的一日，夜涵宇看重这场婚礼，陇清城的其他人自然也不敢怠慢，收到请柬自然是件极荣耀的事情，有头有脸的人纷纷携家带口前来祝贺。
我在小洋楼中靠着窗子注视着外面来往的宾客。举目正见一身深蓝色戎装礼服的夜涵宇被前来道喜的人包围，这样的夜涵宇尽显一方霸主的气势。
沉思之时，有人敲门，我回了身，方才见夜氏推门进来，我早已将礼服穿好，夜氏眼光闪烁，什么也没说，伸手轻抚着我身上的白色蕾丝钩花婚纱，目光随着手指移动，最终抬起一只手在我面颊上蹭了蹭。
被她弄得有些痒，我发笑，“夜夫人你怎么了？”
夜氏不禁蹙眉，“这头发怎么还没弄？呆会儿要来不及了。”说着唤来替我装扮的下人训斥了一番。
“不怨她们，是我自己说要等会儿弄的。”我对夜氏笑了笑。
夜氏坐在一旁对着镜中的微笑，时而偷偷地抹着眼角，我摆手打发走了下人坐回床边，拉起夜氏的手，“瞧您，今儿是怎么了？”
她反而紧握我的手，“开心，终于看到你嫁人……”她顿了顿，接着道：“嫁给涵宇了。”
夜氏擦去泪水，将我拉到镜子旁边，为我梳起头发来，见她手法娴熟，我从镜中与夜氏眼光交汇，笑道：“夜夫人要是有女儿，她一定很漂亮。”
她听了我的话，脸上没了表情，“你真的这么觉得么？”
我点点头。
直到她把花冠为我带好，她都没有说话。
房门敞开，夜涵宇将头探了进来，夜氏见了，赶忙走了过去，责怪道：“瞧你急的，不是说现在不能看么，快快，出去出去。”
夜涵宇被夜氏轰出了房间，临走前还不忘对我眨眼，我掩嘴笑着他狼狈的样子。
“看到你能嫁给涵宇，我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夜氏回了身冲我说道。“合欢，要知道，嫁给涵宇才是你最好的归宿。”
我不明白为什么今天的夜氏看起来这般激动，还说了这么些奇怪的话。我唯有点头一一应着她。
她哂笑，满意地道：“那我去叫人端些吃的来，真怕你一直饿到晚上身体会吃不消。”
夜氏刚走，夜涵宇果真还是不死心，悄悄地推门走了进来。
“一会儿被你二娘看见了又该责备你了。”
夜涵宇露出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怕什么，看看自己的媳妇还不行了？”
我白了他一眼，“谁是你媳妇了，还没嫁给你呢。”
夜涵宇在我唇边啄了一下，“过会儿就是了，好了，我先下去看看，一会儿再来。”说着便离开了。
我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不久之后我便要嫁给夜涵宇了，瞥见镜中的自己，一身花冠婚纱披身，有种陌生的感觉。
最开始我说要永远在一起的彦城，如今娶了陆子今；而一年前那个以他之姓冠我之名的杨锦凡今日也不是站在我身边的那个人。
曾经以为可能的人最后都成为了不可能。
房门再次被打开，这个夜涵宇还真是不死心，也不怕被夜氏撞见。“涵宇，你……”我扭头，可站在门边的人并不是夜涵宇。
苍老的面容，精明的眼窝，一身灰色长褂，“廖管家？怎么是你？”我转念一想，难不成杨锦凡想在婚礼上动什么手脚？我下意识地向他的身后望了望。
廖管家走进了几步，轻轻地关上门，“合欢小姐，不用看了，少爷他没有来。”
“哦？那廖管家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脸颊堆砌起笑容，“我只是想告诉小姐一些事情。”
“什么？如果你是想劝我不要嫁给涵宇，我看你还回去吧。”我知道廖管家向来都是老谋深算，这件事情上也不会例外。
廖管家摇摇头，“小姐，有什么话还请你先听我把事情说完之后再说也不迟。”
“好，你说。”我抱着臂坐在床边，他到底想说什么？
“小姐，你离开公馆那天，你以为少爷他不知道么？他那天没有去参加晚宴，而是在书房呆了一整夜，他眼睁睁地看着利强送你离开，当时我有问过他，要不要派人将你追回来？他却说，属于他的东西无论到哪都是他的，别人夺不走。”他冷笑了一声，“不然，你以为你可以顺利地离开公馆么？”
原来是这样，他什么都知道，却想放我自由，杨锦凡依旧这么自信，才会笃定我这颗心永远在他那里。
“你来就是与我说这些的么？可是说了又怎样？我还是要嫁给夜涵宇。”我的声音听起来为什么这么悲伤？
廖管家摇摇头，“少爷他不知道我来，不过他今夜也来不了，合欢小姐你也不能嫁给夜少帅。”
“为什么？”
廖管家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棕色的玻璃药瓶，“这个，小姐应该认得。”
我将药瓶紧紧攥在手中，我怎会不认得？这是当时陆子今诱骗我给杨锦凡服下的‘镇痛药’，看着空空的瓶子，看来药丸已经吃尽，他，现在应该不好过吧。
“他……现在怎么样了？”
“不好！”
我倒是希望廖管家说出长长的一句，这短短的两个字，迅速地将我的心重重地摔在地上，碎得没了样子。
廖管家抬起头来，充满指责的眼神怒瞪着我，“这事说起来小姐要担全部责任。”
我默许，低着头，“是，我是始作俑者，是我把药给他的。”
“何止这些？”他情绪激动，“孙大夫早就告诫过少爷说这药有异样，可少爷那倔脾气谁说起话来能听？他说自己疼倒不觉得什么，他不想看着小姐你脸上露出难看的表情。遂连续几日服了几颗。可这药是有强大的依赖性不次于大烟，甚至比大烟还要让人恐惧，服用过度是足以改变心性，令人产生幻觉的。”
我愕然，步子不稳向后退了一步，踉跄得险些跌倒，“他现在怎么样了？”我的声音越来越小。
“托了小姐的福，这一年里算是把这药戒掉了，不过就是身体状况差了些，遇上烦心事，生意琐事，便会累到在床几日而已。”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我知道，他是故意这样说与我听，存心让我良心不安，日本人的人体试验不会有这么轻的反应，说不定他现在正煎熬在水深火热中，可我却还在残忍地要嫁与他人。
昨天我还在担心，要是婚礼当天杨锦凡来了，怎么办？我怕他出现在我的面前，见了他，我便不想嫁个夜涵宇。现在他不仅没有出现，甚至什么都没做，我就已经不想嫁给夜涵宇了。
“走吧……”我摘了头上的花冠对廖管家说道。
这显然是他想要的结果，可他却装着糊涂道：“小姐这是要去哪？”
我冷笑了一声，打从我第一次踏进杨宅，就知道廖管家不是个简单的角色，现在更加明确了我这一想法，“还能去哪？你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希望我跟你回去。”
廖管家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显然他已经达到了目的。
“不行！今天谁也不能带走合欢！”夜氏破门而入，显然她已经在外面听了很久。
……
作者有话要说：
75
75、再回杨宅 。。。
“夜夫人。”廖管家微微躬身对夜氏问好。
夜氏白了他一眼，径直朝我走来，满眼尽是失望的神情。“合欢，你今天若是走了，涵宇怎么办？”
是啊，夜涵宇怎么办？他对我那么好，我怎么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他？
“答应我，你会不走的？”夜氏拉起我的手，期待着我给予她肯定的答案。
“夜夫人……我……”我进退两难。
廖管家的声音在夜氏身后响起，“我想夜夫人应该有事情瞒着合欢小姐没有说吧？”
夜氏神色一慌，紧握着的手松了松，却没有移开，头也不动，冷冰冰地回着廖管家，“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廖管家向来与夜氏并无交集，这样突然冒出一句，弄得我云里雾里，有些听不明白。
“哦？是么，那我来告诉合欢小姐吧。”
“不行！”“夜夫人是合欢小姐的亲生母亲。”二人的声音几乎一同响起，廖管家的那句，余音还在房间中回荡。
我愕然，“什么？”我从夜氏手中缩回我的手，刻意躲开了她的目光。我重复着问道：“廖管家，你刚刚说什么？”我蹙起眉来。
廖管家输了口气，“夜夫人是合欢小姐的亲生母亲，一年前你刚刚离开公馆时少爷派人查到的。”
我颤抖着肩膀，渐渐地笑出声来，“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你早就知道了，在我回来的时候态度才会变了好多，是不是？”我推开夜氏向我伸来的手，“还是你根本就没想过让我与你相认？”
夜氏眼泪夺眶而出，摇着头，口中念念有词道，“合欢，你能不能冷静下来听我解释？”
“解释？解释什么？解释当年你是怎么将我扔在陇清的？还是你怎么做上夜家的姨太太的？”我已然泪流满面，别过头去不再看她。
“合欢，你不能离开，这婚礼怎么办？夜家怎么办？”
“夜家？夜涵宇？你口中三句话不离他们，你就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我的幸福？”
夜氏歇斯底里，“我就是考虑你的幸福，才让你与涵宇成亲。也就只有涵宇能给你幸福。所以……”她期许的眼神望着我，“别去找杨锦凡了。”
“你当年扔下我那天就该想到，你已经没有权利要求我了。”我用力抹着脸颊上的眼泪，转身离开。
推开门，夜涵宇带着十几个士兵已经将房门围住。
我望着他，他脸上不带丝毫情绪。
“你都听到了？还是你早已经知道了？”我淡淡地问道。
“知道的没比你早很久，二娘刚刚才告诉了我。”
“哼！”我冷笑了一声，扭头看了看四周，十几个围在这里的士兵，手中纷纷提着枪。
“怎么？若是我今日非要离开这里，你难道要了我的性命不成？”
“你知道，我不可能那么做。”夜涵宇城下嘴角，回了一句。“打从你回来之后在同泽遇见杨锦凡开始，我就知道我们这婚礼成不了。”
我缓缓垂下头，发烫的喉咙里堵着一句话，“涵宇，我欠你的太多了，若是可以，我真的想嫁给你，可是……”
“可是你放不下杨锦凡，只要这个名字一出现，便时时刻刻提醒着我与他之间的差距。我哪里都敌得过杨锦凡，我手中握不住你的心，单单这一点，我便满盘皆输。”他走上前，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去吧，我知道我留不住你。”
夜涵宇从身边的士兵手中夺过枪，对着天花板开了三枪，大声喝道：“传我的话：新娘新婚之夜被歹人开枪击中，卧床不起，婚礼取消，来者若是谁胆敢私自议论提及此事，军法处置！”
十几个士兵并拢脚跟，发出整齐的声音，“是！”说着有秩序地退到大厅。
夜涵宇将手中的枪扔在了地上，走到远处，扶起瘫坐在地上的夜氏，我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落寞，孤独，悲伤……
对不起，夜涵宇……除了对不起，我真的无言以对。
我眼角滑落一滴泪，转身离开。
……
再次回到杨宅，阔别一年没见，当年我离开之时还曾经一度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