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德宏基(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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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德宏基(第一部)- 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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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大臣一时默然,赵普打破沉寂说道:

 
 
 
  “党将军如此尽忠,陛下当从其志!”

  “令人佩服!”

  “佩服佩服!”

  一片吆喝声中,南唐李从善起身禀道:

  “陛下,臣有事要奏!”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赵匡胤笑吟吟地瞅着李从善。

  “陛下,臣来汴京已有数月,家人曾几次来书,称臣夫人病情日重,希望臣能早日归国,若再迟迟,恐怕会抱终生之大憾。恳请陛下垂怜于臣,令臣归国。”

  “你王兄想你是真,你夫人重病是假,朕说得对不对?”赵匡胤说着,又指指李从善身边的钱惟浚。“你看吴越国这位世子多会给朕捧场,朕心里十分高兴,故而凡有宴集,必召他来。你们唐国人心眼太小,朕志在四海,难道会对陪邻之使下毒手不成?”

  “禀陛下,臣确实不是这个意思。”

  “嗨,别再说了!”旁边坐的刘一张白脸变成了一张红脸,端着酒盏来到李从善身边劝道,“你不用怕,看我就知道了。大宋天兵打到广州,我何尝不怕死?可陛下现在对我甚好,锦衣玉食,我放了一百个心,现在让我再回广州我都不回了!”

  李从善皱着眉头瞪了刘一眼,刘虽然已醉,还能感觉出来,又道:

  “瞪我做什么,我又没安歹心!再说汉国今天入于大宋,你唐国、吴越国,还有河东的刘继元,迟早不也得归入大宋?我今天特别高兴,才好心劝你。”

  说到这里,他又摇晃着肥胖的身体来到赵匡胤面前,扑地便叩,酒也洒了一地:

  “陛下,臣已经封了恩赦侯,如今臣想再请个实职干干!”

  赵匡胤也想逗逗他,说道:

  “朕的职位还多着呢,你但说无妨。”

  “臣不能白吃陛下的酒肉,得做点儿实事。臣想孟昶死后,臣就是入宋最早的降王了。日后李煜、钱俶、刘继元依次来降,要排在臣的后头。臣要请的差事叫‘降王长’,不知陛下答应不答应?”

  赵匡胤哈哈大笑,赵光义、赵普等人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党进举了举杖子,大声问赵匡胤道:

  “陛下给这个官儿定成几品?”

  赵匡胤答道: “朕只管传旨受刘之请,至于几品,那是宰相和吏部的事!”

  这一宴从头晌直闹到红日偏西才散,李从善怏怏回到下处,颓唐地往榻上一躺。侍从官轻手轻脚地来到他的榻前,问道:

  “国公是否宽衣再睡?”

  见李从善理都不理,侍从官悄悄退了下去。其实李从善并未多饮,也无睡意,他只是对今天宴会上赵匡胤那副得意之态感到十分恐惧。刘胡说什么“李煜、钱俶、刘继元依次来降”,还要当什么“降王长”,赵匡胤竟没说一句否定的话,显然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南唐或是北汉了。作为李煜的同胞兄弟,南唐的兴衰当然与自己的命运紧密相连,他必须替李煜考虑下步棋该怎么走,可脑子里纷乱如麻,过了很长时间,才渐渐理出思路: 当初赵匡胤派李穆到唐国,要唐国出使南汉,劝其归降,当时如果刘接受唐国的建议削去国号和帝号而称臣于宋,不至于落得这样的下场。如今唐国应该以南汉为鉴,再退一步,才能换取一定的安全。

  怎么退?

  他一直想到夜深二鼓,决定给李煜写封密信。

  张洎、陈乔再次求见李煜。

  “国主,我们上了赵匡胤的当!林仁肇将军矢志报国,赵匡胤视之为眼中之钉,故而使用了离间之计,韩熙载又为赵匡胤推波助澜,致使林将军赍志以没,损伤了大唐的元气。如今看来,主动夺取淮南之地已成为泡影,总不能坐以待毙,国主须早做筹措才是啊。”张洎言道。

  李煜杀死林仁肇后,也觉得此事做得太唐突,但人既已死,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恨只恨那个韩熙载,要不是他坚决主张处死林仁肇,自己也下不了那么大的决心。这个韩熙载,真是死有余辜!所以韩熙载死后,李煜把他的尸体迁出金陵,让他与宋齐丘为伴去了。前些日子又籍没了他的家产,姬妾们都没为官奴,在后宫里做粗使奴婢。

  “怎么筹措?”

  “亦软亦硬,亦真亦假,亦松亦紧,亦弛亦张。”张洎铿锵地说了这么十六个字。

  “不要乱转斯文,为本王细细说来。”

  “国主容禀。臣所谓亦软亦硬,是指对宋朝的态度上只管说软话,到做实事时,则不必事事迁就,这就是古人所说‘柔中有刚’的道理;所谓亦真亦假,是说外交之中,不若见风使舵,把真情说成假意,把假意说成真情,让宋朝摸不清我国究竟何意,这就是古人所说‘雾里看花’的道理;所谓亦松亦紧,是说我国内政亟待治理,举凡在朝在野小大官员,皆应晓之宋朝觊觎我江南之心,使其上下一心,共赴国难,表面上却无须张此声势,让赵匡胤误以为我人心涣散,软弱可欺,这就是古人所说‘绵里藏针’的道理;所谓亦弛亦张,是说军事上应加紧战备,以应突变。目前江州兵马十分精锐,赵匡胤以为杀了林仁肇即可瓦解我军,实乃大错特错,申屠令坚治军甚严,国主当传命申屠将军再扩兵马,布满沿江,臣则与陈乔枢密共督守卫金陵的朱元。臣与陈枢密已经盟过誓约: 愿与唐国共生死,绝不苟且偷生一日!赵匡胤不知我众志成城的气概,贸然出兵,必遭挫败。”张洎一口气说了许多。

  “张爱卿,陈爱卿!”李煜听得动了真情。“本王有你二人在,心里就踏实了。张爱卿所言极是,本王就命你制定切实条例,务求可行。”

  “遵命!”张洎心里明白,下一步自己就是唐国的宰相了。

  二人刚想告退,太监温进走到李煜身边,递给他一道奏折。李煜见是黄绫纸,知道事关 
 
 
机密,于是匆忙打开,逐行细看。张洎、陈乔偷眼望去,见李煜眉头不舒,便知他心里又犯了愁。

  “南楚国公从善的奏报。”李煜把折子丢给张洎,无奈地说。

  没等张洎、陈乔看完,李煜便问:

  “你们说本王应该怎么办?”

  张洎不以为然,说道: “国主无须烦恼,臣方才说的‘亦软亦硬’,正是对付赵匡胤这一招的。国主现在求的不是虚名,而是实力。臣想赵匡胤刚刚征服岭南,军力疲敝,一时还不可能攻打我国,不过是杀鸡吓猴,想打掉唐国的威风罢了。这些年赵匡胤杀鸡杀得多了,并没有吓住我国,这说明赵匡胤认为唐国还是有相当实力,不敢轻举妄动。臣以为国主表面上尽可以对他驯服恭顺,满足他的虚荣之心,让他飘飘然起来。我们则暗中加强兵力,严阵以待之。”

  “你的意思是……?”

  “赵匡胤不就是不愿意听‘唐’这个字吗?我们就投其所好,写张国书把‘唐’字去掉。国主在江南一切依旧,人心不会摇,军心也不会散,看他赵匡胤还有什么话说!”张洎十分自信地说。

  “那,那改成什么?”李煜心中无数。

  “这不过是一场文字游戏,国主有何为难?国主不妨改‘唐国主’为‘江南国主’,改‘唐国之印’为‘江南国主之印’,再给他点面子,请求宋朝再行诏命,可以直呼国主的名讳。国主做到这一步,就好比往赵匡胤嘴上贴一张狗皮膏药,封得死死的了!”

  “爱卿方才说本王在国内一仍其旧,本王以为不妥。如今我唐国不可能没有亲宋之人,倘若不更改制度,只恐赵匡胤还要抓些把柄要挟于我。依本王之意,不若哄赵匡胤一个大高兴,自今起本王之旨不称‘命’而改称‘教’,中书省、门下省改为左内史府和右内史府,尚书省改为司会府,连本王的黄袍也改为紫色,尔等以为如何?”

  陈乔紧皱眉头,攥起拳头朝大腿上狠狠一捶,闷闷地叫了一声:

  “真乃奇耻大辱!”

  张洎却表示赞同,说道: “国主能屈方能伸,臣为国主贺!”

  李煜虽然也觉得窝囊,但面对赵匡胤的咄咄逼人,甚至连使节都扣留了,不服软怕是过不去,也就只好“能屈”了。

  “张爱卿,你去草教吧!”

  转眼间又是秋风肃杀,寒意袭人,李超还是音信全无。赵匡胤为此事大为恼火,一道诏书把潘美召回京师。其实潘美失去李超又何尝不心痛如割?他懊悔自己太容易轻信别人,夜夜睡不安稳,恨不得把潘崇彻揪回来剁成肉泥,可是一切都晚了。他也曾四处打听还有谁晓得毗舍国所在,一心想亲率大军把潘崇彻诛杀,在尹崇珂的再三劝说下,他才不得已收了此心。

  半个多月后,他回到京城,家也没回,便直奔皇宫向赵匡胤请罪。曹彬是个有心人,这些天他一直在试探赵匡胤的口气,想知道赵匡胤究竟想如何处置潘美,不过他每次提起此事,赵匡胤都非常气恼。曹彬知道此番潘美入京凶多吉少,故而时时窥测,并私下与赵普、吕余庆、沈伦等人沟通消息,事急时搭救一把。前些日子,党进又被派到曹州接替袁彦的职位,并在那里整饬禁军。曹彬知道党进与潘美关系最密切,所以借故把他抽回京师,以期在赵匡胤面前替潘美说话。那阎承翰也是个极懂人情的太监,知道曹彬的苦心之后,答应只要潘美入朝,便立即告知诸位将相。

  这日,当潘美被宣进后殿时,赵普等七八个人都已列坐于两旁了。

  “把盔摘下来!”赵匡胤声调不高,但很严厉,两边诸臣几乎屏住了呼吸。

  伏跪在地的潘美顺从地把颌下的缨穗解开,双手将头盔卸下,然后端端正正地放在自己面前的砖地上:

  “臣知罪,臣甘愿为陛下摘下此头!”

  “朕要你这颗头有什么用?朕让你摘下盔来,是想看看你这颗头为什么不会想事!”赵匡胤高声训斥。

  曹彬适时插言道: “陛下请看,潘将军的头发都白了!”

  “是呀,怎么头发白成这个样了?”党进随声附和。

  “为什么白?”赵匡胤问潘美。

  “禀陛下: 臣自大宋建国十余年来,出征入捷,身边都有李超随行。可这次三千里之遥,臣独自而来,无人随行了!”潘美说得哀苦,忍不住哽咽出声。

  “故而一夜头白?”赵匡胤把伍子胥过昭关的故事用在这里。

  “臣以为潘将军应该是‘碧海青天夜夜心’。”赵普搬出了李商隐的诗句。

  “不论是一夜还是夜夜,总之你的祸事闯大了!王全斌征蜀丢了一个李守节,朕都觉得愧对李筠老贼。如今你征岭南竟把李超丢了,把朕的心肝五脏掏走了!你潘美一颗头换不了!”赵匡胤说得极为动情,诸臣偷窥时,见他的眼眶里已经潮润。

  谁也不敢再说话。

  “各位爱卿说说,此人该如何处置?”赵匡胤的目光从一张张面孔上掠过,赵普皱眉低头,吕余庆默然无语,沈伦两眼发呆,曹彬凝神沉思,只有党进瞪着眼睛张着嘴,恶狠狠地注视每一个人,好像谁要敢说杀死潘美,他就要跟谁拼命!可偏偏这话从赵匡胤嘴里说出来了:“你们不想得罪他是不是?那这个恶人只有朕来做了。”

  “陛下!”

  “陛下!”

 
 
 
  党进把手里的棍子一扔,扑通一声跪在潘美身边,咣咣咣地磕了好几个响头:

  “陛下看人要功过相抵,王全斌坑杀一万多人,损兵折将两千多人,不过贬到随州。潘将军丢了李超和二百弟兄,就该是死罪吗?如果真是死罪,党进甘愿替潘美抵罪!”

  “谁宣你来的?”赵匡胤像刚发现党进的存在。

  阎承翰连忙朝赵匡胤鞠躬: “也许是小人听错了,小人该死!”

  “陛下!”吕余庆开口说道:“臣以为党将军的话不无道理。以功而论,潘将军并不在王全斌之下。臣在蜀中两年有余,亲睹蜀民对宋军之抵触,甚至伊审征的反叛,都与这种抵触情绪不无关系。而潘将军下岭南六十余州,除了宦竖之外,余人一概未杀,平赋税,轻徭役,深得民心。潘将军替陛下广宣威化,就连误派李超出海,也是出于为国家收取货财。李超是陛下的爱将,可李超还是潘将军的爱婿呀!陛下心痛,难道潘将军就不心痛?”

  “如此说来,朕倒成了挟私报复?”

  沈伦笑了笑说道: “陛下真会说笑话,‘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用得着报复谁?臣以为将潘将军新受的山南东道节度使褫去,再贬一官,足以惩戒了。”

  赵普点点头,没有说话。

  “曹爱卿,”赵匡胤对曹彬说。“按照他们几个的意思,潘美现在就可以居家待罪了?”

  “万万不可!”曹彬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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