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德宏基(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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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德宏基(第一部)- 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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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皇位。算来德昭、德芳都已经快长成人,莫非天意真的是让他在德昭未成人之前继承大统?

  “继承大统”,这是赵光义数年以来朝思暮想的四个字,也是一想起来就心惊肉跳的四个字。他也曾羞羞答答地问过赵普,赵普却一味闪烁其辞;当他不再问赵普时,赵普却又偶一提起,弄得他心里时而像着了火,时而又像冻了冰!他今天拿出这首歪诗,原本只想借题发挥,发泄一点对赵匡胤的怨气,不想赵普却把它和自己挂起了钩。他明知赵普也是在借题发挥,但他对这种梦寐以求的借题太渴望了,太需要了,需要发挥到极致才好。

  足足有半刻钟,两人谁也没说话。还是赵普打破沉寂:

  “晋王,下官告辞了。”

  赵光义“哦”了一声,猛又想起押在大牢里的侯莫陈利用,此人不过是个耍把式混饭吃的叫花子,有什么罪?关他这些天也够委屈他了。如果赵普的话真能应验,那他不但不是罪 
 
 
犯,倒算是个功臣呢。他叫住赵普,说道:

  “回去还不是闲着无聊?不妨把那个唱诗的疯子传来,让他给咱们玩些幻术开开心,如何?”

  “那就谢晋王了。”

  不长时间,侯莫陈利用被解进晋王府,肩上还搭着那个装着幻具的褡兜,大大咧咧地给赵光义和赵普跪地施礼。赵普见此人形容猥琐,心里直想笑。

  “把你的本事都亮出来,若能博本王和老丞相一笑,本王便赦你无罪!”

  侯莫陈利用也不多言,从褡兜里取出一些玩意儿,便在二人面前表演起来,无非还是吐火转头、穿钉鼓眼之类,惹得赵光义和赵普阵阵大笑。此人不愧是个闯惯江湖的人,天王老子面前也镇定自若,只见他又抓起那把破琵琶,扯着嗓子唱起来:

  大腹便便一代王,六军不发顺风降。

  江山美人寻常事,不信枕中是黄粱。

  侯莫陈利用这一阵疯狂嬉闹,的确让赵普开心了一时,再加上方才解诗见到赵光义眼里放光的神情,他判定自己的处境会逐渐好起来。他心知那首歪诗不可能是金科玉律,更不可能是上天示意,之所以要那么批,是因为他又想起了柴荣的“榮”字,又想起了杜太后临终那几句话,而这数年中,他又真真切切地摸清了赵光义做梦都想当皇帝的心思。

  耍够了,侯莫陈利用垂着头背起褡兜,问道:

  “小人何处退下?”

  这一问真把赵光义问愣了,他瞅了瞅赵普,赵普眯着眼,说道:

  “还是先去洗洗脸吧,哈哈!”

  赵光义也笑起来,吩咐吏人: “带他洗个脸,换上件人穿的衣裳!”

  赵普辞别王府,赵光义将侯莫陈利用带进了书房。就在刚才,赵光义问赵普此人如何,赵普一句话引起了赵光义的兴趣。他说: “此人能帮晋王成些事,也能给晋王败些事。”赵光义也觉得此人与一般疯子赖子大不相同,所以不想马上把他再投回大牢。

  “你是哪里学来的这一套玩意儿?”赵光义瞅着洗换齐整的侯莫陈利用,感觉顺眼多了。

  “跟一个天竺和尚学的。”

  “本王方才见你用偌长一根铁钉从鼻子中间穿过,不疼吗?”

  “当初学的时候疼极了,师傅说,忍着疼苦苦练习,就能到达不疼的境界,人生在世要学会吃苦,苦尽才能不苦。王爷看小人耍时以为甚疼,其实易如反掌。”

  赵光义点了点头。他也曾在大相国寺前见过几个玩幻术的人,可像侯莫陈利用玩得这么邪乎的确实少有,这令他多少有些佩服,更重要的是侯莫陈利用带到汴京的这首诗,让他感到了极度的兴奋,他决定把此人暂时留在府中驱使。

  “你还会什么把式?”

  侯莫陈利用答道: “小人会全套西土幻术,王爷如果有兴趣,小人每天都能给王爷变换花样哄王爷高兴。”

  这话不由赵光义不信,不过他更感兴趣的是此人方才话里显露出来的一种坚韧劲儿。一个人能把嘴巴脖子练到这个地步,日后如有难办的小事,他大概会干得出人意料的好。

  “你且说说,最奇绝的把式是什么?”

  侯莫陈利用骨碌了几下眼珠子,放低声音对赵光义说:

  “小人能把活人弄死,再把死人弄活过来。”

  这话赵光义可不敢信了。瞅着侯莫陈利用神神秘秘的样子,呵呵笑道:

  “见你的鬼去吧!”

  “王爷不相信?”侯莫陈利用一本正经地拽过褡兜,从里面掏出一个布包,打开后取出两条巾帕,赵光义看时,与当今街市上卖的帕子没什么两样,只是颜色稍显特别。侯莫陈利用指指那条鹅黄色的帕子说,“大王可别小看它,只要用热水浸泡,再往人脸上轻轻一擦,那人便像睡着一样昏死过去。若是不救,此人就无法醒转过来。想要救醒他,须得拿这方灰帕用冷水浸泡,捂在脸上,片时既能还阳。”

  赵光义似信非信,问道: “你试过?”

  侯莫陈利用肯定地点点头: “小人曾被师傅毒死,又被他略施小技救醒过来。不过此事大为凶险,小人学到之后,从来不敢施之于人,怕万一弄出乱子,岂不误杀了性命?”

  赵光义还是半信半疑,问道:

  “你被黄帕揩过?有何感受?”

  “那帕上有一股迷人的香气,揩过脸后,便觉得满身满脸满室满天下一片芬芳,眼前大片大片的鲜花,人也在花上头飘飞起来,飘呀飘呀,以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此等害人之物,你居然敢背着它云游四方,胆子太大了!”赵光义突然板起面孔。“本王原想留你在府中驱使,如今你暗藏杀机,岂能容你!”

  “王爷休要误会!”侯莫陈利用急忙辩解。“莫说是对王爷,就是对小鸭小鹅,小人也不忍如此啊。只因是师傅所赠之物,王爷又问到奇绝之技,才贸然失口讲了出来。小人这就把它烧了,烧了!”

  “先不要烧,存在本王府里就安然了。只是有一句话你切切记住,此事日后万万不可信口雌黄对别人乱讲,若说出去,人心必会大乱!”

  “是是!小人记下,小人记下!”侯莫陈利用听说赵光义要留自己在府中驱使,捣蒜般地伏地叩头,心里默默地念叨着:“果真遇见贵人了!师傅啊,徒儿今天终于遇见贵人了!”





第五十六回 李煜失玉树后庭

  尽管围困金陵的宋军后撤数十里,江南的局势仍越来越糟。前些天徐铉从汴京回来,把赵匡胤的原话讲给李煜听。这李煜性格虽有些懦弱,也正应了那句俗语: 兔子急了要跳墙,比狗跳得还要高。他憋了多少年的窝囊气,被赵匡胤一句“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鼾睡”捅漏了。他决意不降,他就不相信自己十几万大军,护不住一道长江、一个金陵。

  最近发生的一件事又使李煜的情绪变得很坏。陈乔命润州守将刘澄用战舰吸引宋军,刘 
 
 
澄领命后准备了数日,命副将率巨舰数十艘冲击宋朝水军,自己则在城中坚守。曹彬闻讯,命李汉琼率舰迎敌。姚桦哥听说有仗可打,不待总帅发令,径自率船与李汉琼并行而驰。宋军左右攻击,江南船舰顾此失彼,遂败退而还。退到润州城下时,却见城头已不再是江南旗帜!副将知润州已降,无路可退,也索性率军投了李汉琼。原来这些天里,吴越王钱俶派遣精兵前来攻打常州和润州,攻破常州来到润州时,正赶上刘澄重兵刚刚出发,城中兵力甚弱。刘澄的侍从军校见宋军雄武,又有吴越助战,劝刘澄投降。刘澄思忖再三,采纳了他的建议,遂于城头易帜。刘澄一家数十口皆在金陵,李煜听说刘澄降宋,气得连连大吼,立即下令将刘澄一门尽数斩首,然后将尸体装在一条小船上,命渔人撑到润州,交给刘澄。

  这口气是出了,但润州一降,金陵的东部屏障也没有了,吴越水师趁机鼓帆西进,狐假虎威地列阵于金陵江边。

  眼看就要过年了,曹彬遣人给李煜送来一封信,信上说宋军耐过酷暑,又入严冬,对江南已做到仁至义尽,惟望李煜三思而行,尽早定计,归顺天朝。为了使金陵士民还能过一个没有兵火的元旦佳节,宋军节前不会攻城,节日一过便绝不再等。何去何从,让李煜自择。

  这几天天气特别冷,枯黄的树叶在北风中满城乱飞。李煜颓唐地把曹彬的战书往地上一摔,来到柔荑殿。飞琼正默默支颐望着灯花,听到李煜进殿的脚步声,连忙奔到门前,替他脱下皮裘,扶着他慢慢地走到榻前坐下。望着飞琼的脸庞,李煜一会儿暖流四射,一会儿又心如刀割,不住地打寒战。

  “国主冷了吧?”

  “没有,你这殿里温暖如春,怎么会冷呢?”李煜一手扶着飞琼香肩,一手轻轻抚着她满头的青丝。

  “国主在想什么呀?”飞琼见李煜不说话,问道。

  想什么?李煜在想: 自己就要重蹈孟昶和刘的覆辙了。大概中原以外每个帝王都怀有一种共同的心理,那就是俗得不能再俗的一句话: 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落泪。他在想这究竟是为什么。难道孟昶和刘不懂得降与不降的不同吗?为什么非要挨到最后一刻呢?大概是出于一种莫名的傲岸吧,这傲岸驱使孟昶、刘乃至自己,不到万不得已,不想丢弃惟我独尊的一张脸,就这么简单。为了维护这张脸和那颗傲岸的心,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驱使像羔羊一样的士民奔向虎狼一样的宋军,而最终能得到什么,又是人所共知的。如今还有一两天的选择时间,是投降呢,还是毁灭?不,现在已经晚了,兵临城下的投降,不会得到征服者一丝一毫的原谅,这与毁灭的结局是一样的。一想到这里,他的血又热了起来,他的心又硬了起来。

  见李煜没有回答,飞琼也不再问,只是往李煜怀里扎得更紧。

  就这样过了很久,李煜把臂膀慢慢松开,问飞琼道:

  “假如有一天本王不再是江南国主,你怎么办?”

  “国主说笑话了,只要有江南,国主就是国主嘛!”飞琼明知金陵形势万分危急,却故意要这样说,明明是为了宽解李煜的心怀。

  李煜爱怜地抚着飞琼娇嫩的脸颊,说道:

  “王后,本王可不是与你耍笑。江南已到了最危急的时刻,无法保全了。本王虽已尽力,但气数已尽,本王实在无力回天。告诉你,本王已命温进暗中打点细软,备办车马。”

  “国主要出行?”

  “本王要与你一同出行,我们到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躲藏起来。那时本王不再是国主,你也不再是王后,我们只是一对爱侣,你愿意吗?”

  飞琼并没显出太多惊诧,对李煜的心性,她太了解了,他这个国主当得勉为其难,假如上天给他的是一顶学士帽而不是王冕,他的风流蕴藉可能会使自己更加惬意。

  “国主想带臣妾到什么地方去?”飞琼平静地问道。

  “我们到豫章西山的深处,那里是一片灵山胜境,白云之乡。”李煜把目光从飞琼脸上渐渐移开,似乎已经进入了炼丹采药、挑水灌园的生活角色。

  飞琼苦笑了一声,问李煜:

  “什么时候动身?”

  “就在这一两日。”

  该说的话都说了,李煜感到心里渐渐松弛,不大工夫,竟睡去了。然而这一夜对飞琼来说却十分漫长,此前她不止一次地听李煜说到宋朝要吞并江南,尤其是近几个月,李煜要么恨得咬牙切齿,要么显得恓恓惶惶,甚至有时正在和她亲昵,都会突然叹起气来。飞琼知道战事已经吃紧,在金陵享受专宠的日子肯定不长了,也做好了城破之日一死谢国的准备。今天听到李煜这个新打算,她相信李煜不是在开玩笑。小时候就听人说豫章自古是神仙所居之处,出过十二位真人,尽管现在还不知道那地方是什么样子,但既然李煜相中了那里,肯定不会错。

  滴答的漏声在狂吼的夜风中渐渐消失,天色已明,李煜还在睡。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得飞琼倏地坐起,心嘭嘭跳得很厉害。她定了下神,披衣下榻,快步来到门前,低声问道:

  “哪个?”

 
 
 
  “王后娘娘,小人是温进。娘娘快开门,小人有急事要奏!”

  飞琼把门打开,温进急匆匆跨进来跪在地上,带着哭腔说:

  “娘娘,快告诉国主,宋兵把金陵城围住了!”

  “啊!”飞琼不知所措地叫了一声。

  “不用慌,近前说话。”李煜已披上衣服坐在榻前。

  温进扑到李煜面前,把陈乔报告的军情对李煜学了一遍。

  “宋人不是说节前不攻城吗?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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