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德宏基(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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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德宏基(第一部)-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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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历代朝廷都在山下的河边派兵扼守,有似关隘。久而久之,人们便称此处为清流关了。

  赵匡胤深知此战事关重大,刘仁赡之所以派皇甫晖、姚凤死守此处,就是因为不论是从寿州还是从濠州南攻金陵,此关是必经之途。清流关一旦失守,金陵就只剩下长江一道防线了。

  大军休息了一两天之后,赵匡胤亲自带领几个校卒徒步沿涡河往清流关而来。他边走边看,一直走了七八里路,才驻足小憩。歇了一会儿,又返身沿着一条樵夫踩出的小路往山上走。山中草木甚为茂密,他嘱咐身后随从: 一定要记准路径。几个人在山里绕了一个多时辰,忽见前面有个老翁,背着一个竹筐,里面装的大概是些草药,缓缓从远处走过来。众人想拉赵匡胤躲一躲,赵匡胤道:

  “见到这样的人还须躲避?”

  他迎着老翁走到近前,老翁也不惧怕,把竹筐往地上一放,盯住眼前这几个人。

  “老伯辛苦。”赵匡胤问候一声,还作了一揖。“敢问老伯尊姓?”

  “啥尊姓,我叫赵老四。”老翁回答得不卑不亢。

  赵匡胤听出老人一口浓重的中原话,不禁问了问他的祖籍。原来此人本是汴京人,因与邻居跑些药材生意,被扣留在南方,本钱被滁州兵抢了去,无法回家,只好在滁州城外暂时栖身。因为懂些医术,所以数年来以看病糊口谋生,时间一长,成了这一带有名的郎中。听得赵匡胤也是一口中原话,老人显得亲热起来。

  “咱们还是本家呢!”赵匡胤说着,给老人递过几块干粮。

  “大兄弟也姓赵?”

  “我叫赵匡胤。”

  “赵匡胤?这个名字咋这么耳熟?我听说大周朝有个将军叫赵匡胤。”老人望着赵匡胤,有些疑惑地问:“该不会就是你吧?”

  “正是在下。”赵匡胤答道。

  老人听说赵匡胤是率军前来攻打滁州的主帅,显得很兴奋。他告诉赵匡胤: 滁州刺史王绍颜是个很坏的家伙,前些天听说周兵要攻打滁州,带着家眷先跑了。最近城里又来了许多唐兵,看样子要与周军决战呢。他还告诉赵匡胤,要想打下滁州,只须沿着眼前这条小路绕到西边,到一个叫西涧的地方,那里河道甚浅,可以涉河而过。新来的唐兵不知道河道深浅,所以没有在那里设防。

  这些话真让赵匡胤喜出望外。送走赵老四,赵匡胤兴冲冲地对随从们说:“走,看看去!”

  “将军,何不把那个老头子杀了?万一他把消息走露给唐兵,岂不坏了我们的大事!”一个小校提醒赵匡胤。

  “混账话!”赵匡胤骂了一声。“仁义之师,神明助之。再敢胡言,本帅先把你杀了! 
 
 


  根据几天来反复的侦视,赵匡胤决定再演一场涡口大战的好戏。他安排副将张铎带领两千兵马与皇甫晖交锋,自己则率领其余兵力绕山而过,对皇甫晖形成南北夹击之势。

  且说这皇甫晖原本是中原魏州人,后晋时曾任密州刺史,契丹南侵时逃到南方,投靠了李璟。李璟听说他是一员战将,只因英雄末路才不得已南来,又生得威猛雄壮,很想委以大任。朝中有人嫉妒皇甫晖刚刚来朝便骤获美缺,于是在李璟面前屡言他出身贼寇,不可重用。皇甫晖听得此言,心中愤激,同时暗恨南朝之人心胸狭窄。有一次他随李璟在秦淮河边检阅军队,突然间奔到李璟面前,说道: “末将不愿以贼寇之身牵累陛下!”纵身投河自尽,李璟急忙命人将他打捞上来。为了安抚他,李璟不久便任命他为神卫军都虞候,并信誓旦旦地当着众将官对他说: “朕日后若有负于将军,天地鉴之!”皇甫晖对李璟深深感激,从此之后,操练兵马,修筑江防,尽心尽力,毫不懈怠,遂成为李璟的心腹战将。

  这一日天刚拂晓,皇甫晖正准备出帐巡视,探卒来报周军正沿河向清流关逼近。皇甫晖早料到有这么一天,神色自若地问:

  “多少人马?”

  “沿河一线,大约有三四千兵马。”

  皇甫晖心里明白: 周人肯定不会只用三四千兵马来夺清流关,其后必有增援之师。但为了不懈士气,还是哈哈大笑道:

  “周军全线开花,各成流寇,这叫什么狗屁战术?传令城外之军,压过桑根桥,迎击周贼!”

  他只命城外的军队出战,滁州城里的上万将士则按兵不动,是为了防止周兵援军前来攻城。他所说的桑根桥,就是连接清流关与滁州城的那座大木桥。

  两军在清流关前拉开了阵势。

  根据赵匡胤的部署,张铎无须顾虑,只管鼓噪向前,自会有奇兵与他应合,所以张铎此时胆气甚壮。两将在阵前通问之后,张铎便挺枪直向皇甫晖冲来,紧接着两军相会,在并不开阔的河滩上展开了大战。唐兵人多,前面的士卒虽有死伤,但还是一层接一层地压过来。眼看着众寡不敌,张铎心里着急,就在这时,忽听得唐兵阵内大乱,原来大队的周兵已从西南沿河冲杀过来,数千唐兵被挤在桑根桥头,腹背受敌。张铎立刻又抖擞起精神,一面挥师冲杀,一面策马奔到皇甫晖面前。

  皇甫晖料想周兵的后援应该从北边继至,因为河西山间都有士卒分布把守,周兵不可能越过重山绕到西南。可如今分明见到自己被南北两军夹在了中间,他不敢恋战,连忙传令军队从桑根桥撤回东岸州城之下,并命撤在后面的士兵放火烧桥。

  见此情景,张铎忙令士卒不可过桥,几个冲在前面的健卒只得退了回来。

  皇甫晖定了定神,才发现河对岸的周兵并没有自己估计的那么多。只见周兵呼喊着沿河向南奔,他还没弄清周兵的意图,又发现州城南侧黄烟滚滚,大队周军正朝他这里狂奔过来,他隐隐约约看到尘埃中飘着一面大旗,上写着一个大大的“赵”字。

  将卒们刚刚过了桑根桥,本以为大桥已断,周兵不可能再逼过来,没想到这队人马如从天而降,立刻又乱了起来。皇甫晖毕竟是员老将,他一边高喊着迎击周兵,一边命城上守将把吊桥放下,众人且战且退,进了城门。

  沿城而来的这支队伍,才是赵匡胤亲率的主力。登上城楼的皇甫晖往下看时,不但赵匡胤所带的军队已经将州城围住,方才在西岸桥头作战的两支队伍也已绕道西涧,来到了滁州城下。

  看着这些轻装而来的周兵,皇甫晖心里镇定自若。他命人在城头备好弓弩,一旦周兵攻城,便万箭齐发,将其击退。他料想周兵远道来袭清流关,未必能围困几日。

  可怕的事情发生了。第二天凌晨,皇甫晖再上城楼时,发现周兵像变幻术一般备好了云梯、石炮和升降车。他不由心中暗惊,问身边的虞候:

  “城中还有多少将卒?”

  “一万五千四百人。”虞候报上准数。

  皇甫晖点点头,说道:

  “只要我将士一以当十,不怕周人不撤军。”

  “皇甫将军,”虞候略带忧容地说道。“我军士气并不高涨,怕不能按一以当十计。”

  皇甫晖明白虞候话里的意思,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

  “这些南人,平日里嘴巴又乖又巧,真到拿出性命来下赌的时候,就一点胆气也没有了。”

  “禀将军,周兵准备从东面攻城了!”一个小校飞奔到皇甫晖跟前,扑地奏报。

  “什么?”皇甫晖大吃一惊。

  话音未落,他只觉耳边“嗖”地一声像飞过什么,下意识地一扭头,一枝箭重重地射进了身后的木梁上。

  虞候把箭取过来,箭羽上拴着一团丝帛。皇甫晖将丝帛展开,上面用炭灰写着“速降”二字。

  皇甫晖走到雉堞前,见身边有一些供士卒休息的木墩,他顺手搬过一个,踩在上面,拼尽力气朝城外大叫一声:“赵匡胤!”

  身着银甲的赵匡胤跃马来到城壕之前,身后跟着两行卫士。

  “皇甫将军,有话请讲!”

 
 
 
  皇甫晖把周兵射上的那枝箭连同丝帛扔下城楼,高声喊道:

  “你我各为其主,倘若赵将军也是条好汉,请列阵交战,一决雌雄!”

  赵匡胤哈哈大笑了两声,喊道:

  “谬承皇甫将军夸奖,请!”

  他掉转马头,缓缓回到自己的队伍面前,将剑一挥:

  “后退五十步!”

  城门开处,皇甫晖手执钢枪,缓辔走到离赵匡胤两三丈远处站定,后面的士卒分左右排成数列。他双目炯炯地注视着赵匡胤,问道:

  “赵将军为何后退数步?”

  “以军礼待皇甫将军。”赵匡胤朗朗答道。

  “好!”皇甫晖将枪横在马脊,双手合抱。“如此,皇甫晖先失礼了!”说罢,将枪重新握紧,那马奋起四蹄,直奔赵匡胤而来。

  虞候大呼一声: “冲上去!”唐兵应声呼啦啦地围冲过来。

  赵匡胤大叫:

  “唐兵退下!本帅今日只取皇甫晖一人首级,不愿伤及别人!”

  见皇甫晖已冲到自己面前,一枪搠来,赵匡胤将身一躲,扬起手中双剑,与皇甫晖格杀起来。

  枪锋剑刃剧烈碰撞,阳光下还能看见点点寒光。皇甫晖枪如银蛇吐信,赵匡胤剑若流星飞旋。战得正酣,忽听得皇甫晖“啊呀”一声,众人细看时,只见赵匡胤一剑正击在皇甫晖头盔上。这一击似有千钧之力,皇甫晖摇晃了两下摔落在马下。

  两军将士几乎同时冲杀过来。赵匡胤用剑指着唐兵:

  “杀!”

  片刻之间,周军将士如潮水般涌到城前,尾追着入城的唐卒攻进了城门。

  赵匡胤在滁州刺史厅坐定,头上包裹着白纱的皇甫晖被押到面前。张铎厉声喝道:

  “大帅面前为何不跪?”

  皇甫晖像是没听见,缓缓走到赵匡胤左边一张凳子前,说:

  “我疲惫极了,想坐一坐。”

  赵匡胤一挥手,说道:

  “皇甫将军随意。”

  皇甫晖刚刚坐下,只见他身子晃了晃,像是要栽倒。赵匡胤忙起身来扶。皇甫晖又说:

  “我想躺一躺。”

  不等赵匡胤答话,他已经歪着身子躺倒在冰冷的地上。

  赵匡胤一面命人去取被褥,一面对皇甫晖说:

  “皇甫将军,赵某知道你本是中原豪杰,何必在南国受辱?如今将军已失了清流关,还能回金陵吗?”

  “你说得不错。”皇甫晖仰面望着赵匡胤,声音有些嘶哑。“我皇甫晖从士卒起家,横行北国,无人能敌。后率众来到江南,位兼将相。我一生大小几十战,从来与败字无缘。”他的嘴唇灰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接着说:“想不到今天败在赵将军手里,乃是上天保佑大周,再加上南人生性胆怯,此败不能说是皇甫晖无能!”

  赵匡胤看出皇甫晖已经气息奄奄,他真后悔这一剑击得太狠,一员猛将竟毁在自己手下。他伸出一只手拉住皇甫晖,说道:

  “皇甫将军,本帅已下令不杀戮滁州一人。如果将军同意,本帅会把你的家小安然送到汴京,由我赡养,将军放心去吧!”

  皇甫晖的手越来越凉,眼神也越来越暗淡,终于不情愿地闭上了。

  滁州大捷使张永德非常振奋,他用不着再担心背后受敌,可以放心大胆地专一对付寿州之敌了。自从柴荣回京之后,张永德便下令暂停攻打城池,在城周围分兵立灶,一半士兵白天里唱歌下棋,一半士兵黑夜里燃起篝火烤野鸭、野兔,过得十分悠闲,当然,这悠闲是故意做给寿州刺史刘仁赡看的。从下蔡运粮的车子一辆接一辆,这可真让寿州城里的士民羡慕死了。原来寿州的粮草本不算多,如今两个多月过去,城中基本上断了烟火,州城被周兵团团围住,外边连一根草也休想运进,守城的将士和百姓日渐恐慌起来。这期间张永德一方面屡屡向城中投进劝降书,一方面请柴荣再派援兵,他打算动手攻城了。

  刘仁赡已是五十三四岁的老人,身体本来衰疲,再加上近几个月来练兵守城,日夜操劳,终于撑不住病倒了。此时城中粮米奇缺,刘仁赡又立誓为军民做表率,绝不比他人多吃一点,所以妻儿、属下每天只给他熬些粥喝,只要饭食稍丰,他便要破口大骂。他膝下有二男一女,长子崇谅在金陵,次子崇谏随在他身边,女儿只有十三四岁,与其母均在寿州照料他的起居。

  刘崇谏今年二十岁,长得一表人材,从小深得父母喜爱。他跟随父亲南行北走,虽然没有军职,但事凡机密,刘仁赡总是派他去办理。军中府中人都认得他,称他为“少帅”。杀死张永德父亲的那个曹澄如今也在刘仁赡帐下。曹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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