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德宏基(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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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德宏基(第一部)-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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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内斌的话十分诚恳,又句句在理。但赵匡胤明显感觉到: 他是不想陷入朝臣间的倾轧,只想远身避祸而已。应该成全他!

  “姚将军,你既有此志,又是朕最信得过的人,朕就遂了你的心愿。大宋西鄙的庆州西邻党项族最为要害,你如果不辞劳苦,就为朕掌好西门锁钥,如何?”

  “谨遵圣命!”姚内斌深深一拜。

  “你的家属现在怎么样?”赵匡胤记起当初在瓦桥关时姚内斌说过,家属还都在契丹的南京。

  “承蒙陛下记怀。末将虽然降了中朝,但契丹主赦我之罪,劝我归国。末将如今既事英主,万无北归之理。”

  “你放心!”赵匡胤晓得姚内斌是个走到哪儿都让人敬重的人。“朕一定想方设法,让你与家人团聚!”

  大宋朝第一个年节,京城百姓欢天喜地,痛痛快快地度过了十几天。

  张崇诂在泗州也过了个大嚼大咽大饱大醉大说大笑大玩大乐的年,直到正月二十几,才押着十几辆装满珍宝、丝帛等上供朝廷的车,迤逦朝汴京而来。几天之后,抵达城东含辉门,不想却被守城的小校挡在门外。

  “什么人敢拦本官?”他跳下马来,气冲冲地走到小校面前,掏出圣旨,骂道:“瞎了眼吗?”

  “回张大人,”小校并不让路。“我等接到命令,请张大人稍微委屈一下,先到大梁门外宝相禅寺候旨。”

  “真的?”

  “本校不敢妄传圣旨。”

  张崇诂哼了一声,又骑上马,朝车队一挥手: “走!”

  从含辉门绕到大梁门要走小半个时辰,张崇诂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他到那里候旨。马蹄嘚嘚,车轮轧轧,来到宝相寺时,赵匡胤已在大雄宝殿门前端坐等着他了。

  张崇诂诚惶诚恐地趋进寺门,伏在地上高声颂道:

  “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崇诂。”赵匡胤唤了一声。

  “臣在。”

  “你知道朕为什么要奖掖你吗?”

  “臣最终杀死李重进,建了微功。陛下赏罚分明,臣深感陛下宏恩大德。”

  “讲得好哇!”赵匡胤站了起来。“你杀了逆贼李重进,朕理当赏你检校工部侍郎、泽州刺史之职。可你杀李重进杀得不光彩,李重进死得倒是很光彩,因此朕还要罚你!”

  “陛下……!”张崇诂听得不对味儿,有些慌乱起来。“陛下,臣一向忠于陛下,皇天可鉴呀!”

  赵匡胤没理他,走到趺坐在莲花蒲团上的了一大师身边,说道:

  “大师,朕说的都是家常话。现在请大师对张崇诂讲几句佛家禅理,可否?”

  了一大师应声诵了一句“阿弥陀佛”,双手平放在膝上,闭着眼睛。

  红炉一盆火,炎凉炭自知。

  炭有千只眼,火是炭之师。

  什么火呀、炭呀,张崇诂全然听不懂,他只听出了赵匡胤出语不善。自己也太大意了,太自信了!他从来都认为自己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可这首鼠两端的计谋,还是让赵匡胤识破了!他的脑袋开始发懵,眼也开始发黑,心像是要从腔子里蹦出来。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开始旋转,越转越快,马上就要被身下的大转盘甩到天边去了。

  “张崇诂!你最对不起的人是李重进!”赵匡胤大声训斥。“朕今天要用你的人头为李重进将军祭奠!”

  终于到头了!张崇诂瘫软的身体被人用力拽起,他已没有了记忆,没有了思索,没有了惧怕,没有了疼痛,只剩下一个躯壳。

  处理完张崇诂的事,赵匡胤回到宫中。这几天他特别关注宫中女眷之事。先是皇太后自元旦之前,总觉得腹中疼痛,御医看过,说是寒气积于肝,用了不少温补的药。初时太后觉得病情减轻,但后来疼得越来越频,而且越来越剧烈。赵匡胤、赵光义、赵光美三兄弟时时过来伺候。过了元宵这些天,太后感到疼痛减轻了,但浑身又泛起黄来,自大腿以下,日渐肿胀。太后是个非常刚强而又通情达理的人,从不强求儿子们守候在自己身边。看到三个儿媳: 赵匡胤的王皇后和薛昭仪、赵光义的符氏夫人都挺着大肚子,她索性连晨昏拜省的礼节也给她们免了,只是王皇后和薛昭仪十分懂事,仍坚持每天到太后宫中看望。

  赵匡胤来到母亲宫中,见母亲面色很黄,心痛万分,差点流出泪来。他握住母亲的手,显出几分内疚:

  “太后,儿臣终日里繁忙,对你老人家孝敬得太少太少了。”

  “哪里话,我儿素有大志,如今做了天子,这不是对为娘最大的孝敬吗?忙你的去吧, 
 
 
不必为我耽搁太多的时间。”

  “太后。”赵匡胤又叫了一声,眼眶湿了。看着母亲坦然的面庞,他又强作笑脸安慰道: “皇后和薛昭仪都要临盆了,光义家也要添新口了。母亲洪福绵远,等这几个孙儿降生,就会把太后的病冲掉了。”

  “好好!冲掉为娘的病,为娘还给你们兄弟看护孩儿。”太后露出笑意,又嘱咐赵匡胤:“有事要多依靠信得过的人。光义虽然年轻,但处事利落,心计也够,可以给他一些事做。还有那个赵书记,为人精明,有主见,为娘最信赖的就是他。凡事你要多与赵书记商量,大宋朝就不会有太大的风险。这个人很懂事,来看过为娘好几次了。”

  “是是,太后放心,儿臣谨遵太后教训。”

  从太后宫里出来,赵匡胤又去看王皇后和薛昭仪。王皇后的产期比薛昭仪晚几天,倒比薛昭仪沉不住气。一见赵匡胤,便不住声地说害怕。赵匡胤问她怕什么,她说怕疼。赵匡胤拍拍她的肩头,说了声“真孩子气”,便来到懿德宫。

  见赵匡胤进来,盈盈也没下榻,只说了句: “陛下,臣妾失礼了。”

  “怎么样?产期在哪天?”赵匡胤坐在盈盈身边。

  “还有三五天。”盈盈依旧满脸幸福,全没有王皇后的张皇神态。“陛下,为皇儿取个名字吧。”

  “用得着这么急吗?”赵匡胤笑了笑。“还不知道是皇子还是公主呢。”

  “笃定是皇子,是个跟皇上一样威猛的皇子!”

  “你怎么知道?”

  “这孩子在臣妾肚子里就开始打仗了,每天对臣妾拳打脚踢,好不厉害!”

  “这可不合朕的心意。朕打了半辈子仗,如今还在打,黎民百姓受多大的苦,朕看得最清楚。朕希望从今以后处处芬芳,花香鸟语,民阜年丰,千万不要再打仗了。”

  “那,这孩子就叫德芳吧,臣妾也希望他一生下来就是花香鸟语,处处芬芳!”盈盈心很灵透,马上就抓住了赵匡胤话里的一个“芳”字。

  宋兵攻打扬州时,唐国主李璟也一直在密切关注着边境军情,生怕赵匡胤杀红了眼,打过江来。还好,赵匡胤剿灭了李重进就回汴京了,他长舒了一口气。

  督修南都的枢密副使唐镐回到金陵,说南昌宫室修缮已毕,请国主迁都。迁都本是早就定下来的事,如今真的要离开金陵,李璟有些恋恋不舍。他独自一人在宫中闲走,瞅瞅前殿,望望后宫,地下青砖,楼头碧瓦,多么好的一个帝王之都!可惜迫于北方貔虎,就是一万分的不情愿,如今也不能不暂时离开,至于何时返回,只有天知道了!

  李从嘉从其母钟后宫里出来,正碰见李璟,连忙上前问候:

  “父王,怎么独自一人行走?”

  “为父正在看大雁往北飞,可如今为父却要南行了!”李璟颇为感慨地说。

  李从嘉是李璟最小的儿子,今年二十六岁,生得白白净净,广颡丰颊,又十分聪慧,写字绘画,无不精妙。他的字很有骨力,十几岁时,徐铉就称他的书法如寒松霜竹,朝廷内外的文臣争相模仿,把这种字体叫做“金错刀体”。所画的山水花鸟,各臻其妙,而尤以墨竹最为人称道。十七岁时,李璟为他娶了老太尉周宗的女儿,小名娥皇。此前三四年时,周宗出使北朝,谁知竟一去不复返,至今下落不明。娥皇这女子堪称是天姿国色,不但李从嘉将她视为宝贝,就连钟后对她也十分喜爱。这几年里,李从嘉又陆续纳了几个姬妾,不但个个美艳照人,而且或精歌舞,或精丝竹。这李从嘉从小生活在锦绣丛中,倒不愿过多地过问国事。

  “从嘉,随为父到便殿,为父有话要对你说。”李璟早就想找他,今天碰见,有些大事,他不想再拖延了。

  李从嘉猜想父王一定又要把自己教训一通,因为此前他已经挨过好几次训斥,内容几乎一样,都是嫌他对女色过于用心,不懂得学着管理朝政。他低眉敛气地跟着李璟进了殿,站在李璟面前。

  “为父打算迁往南都,以图后举。金陵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可以托付了。为父打算立你为太子,留在金陵监理国事。”

  “父王,儿臣,儿臣能胜此大任吗?”李从嘉显得有些畏缩。听到这话,心情很复杂,父王今天居然一句也没有指责自己,这使他心里一块石头先落了地。又听说立自己为太子,把他留在金陵,这可是件天大的好事,这下子终于可以躲开父王的眼皮子,免得总让他看着不顺眼。可一想到要独当一面,一头儿要面对新兴起的大宋朝,一头儿还要面对一群比鬼狐还精的大臣,心里又有些发憷。

  “这一天迟早要来的,为父总不能呵护你一辈子嘛。”李璟语重心长。又问他道:“父王要给你留几个得力的大臣,你最信得过的是哪几个?”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李从嘉还没来得及考虑。不过他平时与朝臣们交往不少,凭着感觉,他点了韩熙载和徐铉两个人。

  “好,这两个人都留给你。韩熙载现在是吏部侍郎,为父拟升他为吏部尚书,增重他的威权。徐铉还做他的中书舍人吧。”李璟很爽快地答应了。思忖片刻,又说:“还有个陈乔,现为兵部侍郎,军事上的事,你可以多听听他的想法。那个张洎心眼很灵活,也留给你主管百官奏牍。”

  李从嘉对张洎倒是很喜欢,因为这个人最会讨人高兴,可不像陈乔,说起话来生硬得很 
 
 
。不管怎样,现在都必须答应下来,以后自己不是监国的太子了吗?监国太子就是大半个国主,谁不听话,太子有权处置他们!

  “从嘉,按王室的规矩,立为太子以后就要改名。你的几个哥哥名字都从‘金’,结果都年命不永。如今父王给你换个‘火’字,就叫‘煜’吧。”

  “李煜?我以后就叫李煜?”

  “好听。”

  几天以后,金陵朝廷上下都在收拾公文案牍,乱成一片。尽管如此,李璟仍没有忘记派韩熙载为使赶到汴京,一是去贺长春节,二是通报唐主迁都之事。韩熙载是个做事十分缜密的人,一切都准备得滴水不漏,可他还是遇上了意外的事,就在他刚到汴京时,王皇后和薛昭仪各诞一子。这对赵匡胤来说,是比长春节更大的喜事。韩熙载急中生智,把贺长春节的礼品分出一半作为贺皇子降诞的礼物,又说唐主不知大宋新添的是皇子还是公主,得实之后,再厚厚补贺。

  阎承翰匆匆来到便殿:

  “陛下,慕容延钊和王全斌二位大人求见。”

  赵匡胤传二人进殿,见礼之后,问道:

  “你二人一个在河北,一个在京城,怎么赶到一块儿来见朕?”

  王全斌满面春风地答道: “陛下喜得两个龙子,慕容大人极力称赞这是本朝盛事,愿以殿前司的名义献上微薄之礼,以表我们一点心意。”

  “难得你们二人如此诚意。”赵匡胤说。“二位乃是大宋朝不可多得的爪牙之臣,朕待你们,如刘玄德之待关、张。”

  “愿为陛下驱驰!”慕容延钊和王全斌同声答道。

  又说了几句,赵匡胤把话头一转,问道:

  “二位以为当今国家还有什么事急需措置?”

  两人都明白,赵匡胤问这话,显然是在讨论武备。王全斌先答道:

  “陛下,末将以为二凶已除,中原的战事估计暂时不会再有了。依末将拙见,如今国家有一防一备,需要讲论。”

  “哦?朕倒想听听这防和备有什么不同。”

  “陛下,防是要防契丹。如今国家新立不久,又夺了他三关之地,契丹人未必肯就此罢手。这些北狄野性难改,一有机会,就要与我大宋争抢土地,所以对他们不能不防。末将说的备,是要备战。中原一百余州虽然已为大宋所有,但江南诸国称雄割据,与大宋共戴一片蓝天,这不符合陛下一统江山的大志向。世宗在世尚且收复秦、凤,收复淮南,我大宋朝鼎新气象,更应该乘胜南下,扫平伪国。眼下南方的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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