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德宏基(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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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德宏基(第一部)- 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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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思。

  次日一早,张洎拿着写好的国书想呈给李煜,可李煜昨夜与飞琼王后缱绻太过,直等到红日三竿,才从后宫出来。那国书他连看也没看,便问张洎:

  “爱卿几时上路?”

  “惟国主之命是从。”

  “本王专门从天驷监为你选了几匹好马,你务要尽心乃职,不可唐突!”李煜又叮嘱一句。“明日即行吧。”

  “遵命!”

  正是不冷不热的季节,张洎一行没用多久,便经由洪、吉、赣州到了南汉都城广州。这是张洎第一次领略南国风光。广州自古以来便是交通南洋诸国的繁华都市,南朝梁武帝时,印度大和尚菩提达摩远涉重洋到震旦国传教,第一站即到达此处,一住就是三年。他发现此地人大多重商轻佛,缺乏佛性,故而北上金陵。当时广州刺史为他建的大寺,至今还在城中矗立,香火不绝。其树木花草也与江淮一带大不相同,巨榕、桄榔、波斯枣、橄榄树等,皆中土所未见。朱槿、龙眼、荔枝、偏核桃树虽然不甚粗大,花却甚繁。更有奇者,街市之中,不少人不骑马而骑着象悠然而行。张洎顾不得广览异景,在客舍中歇了一夜,次日便请求刘接见,递交国书。

  刘的长相很有意思,身材不高但十分肥硕,一张脸宛如面盆,又白又大,眼睛眯得像条缝,眉毛淡得几乎看不出来。张洎之来,他早已得知消息,并且大致知道了他的来意。

  刘端坐在朝堂之上,两旁臣僚虽然不多,却个个贼眉鼠眼,让张洎感到很不舒坦。他在陛阶前依礼跪奏,并将押有李煜印玺的国书呈了上去。太监将国书递到刘手里。

  刘看罢,冷冷笑了两声,把国书一甩,递给太监,问张洎道:

  “李煜怎么不亲自来?”

  张洎被问愣了: 这话从何说起?哪有一国之主亲为使节的道理!他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只说了句:

  “见书如见其人。”

  “你没明白朕的意思!”刘故意把“朕”字特别强调出来,随后声色俱厉地喝叫:“李 
 
 
煜没有胆量送递这样的国书,找你这么个替死鬼来,你就不怕朕把你扔进油锅炸了?”

  张洎万没料到刚一入朝,刘就说出这么狠毒的话来,吓得头发都奓起来了,心中暗暗叫苦: 怪不得赵匡胤不敢遣使前来!怪不得徐铉等人不愿前来!莫非自己充了一回勇士,便成了千古冤魂?他自以为巧舌如簧,让刘这么一唬,竟不知说什么好。他觉得头上、脊背上都冒汗了。

  “臣乃唐国大使,惟知效顺王命……”

  还没等张洎说完,刘便打断他的话: “什么国使,屁国!朕乃是刘氏之裔,普天之下,只知道有汉国而已!你那唐国跟在赵匡胤屁股后面打躬作揖,乞求哀怜,算什么国?你又算什么国使?如今要是李煜在这里,朕非让他上刀山剑树!”

  臣僚中走出一人,奏道:

  “陛下,此种有辱我朝的贼徒,臣以为应该投畀豺虎。”

  此人是刘的骠骑上将军、内太师李托,是最为阴狠的一个大太监,也是南汉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宰相。

  张洎见他们越说越不对劲儿,一种求生的本能使他急中生智,高声叫了起来:

  “臣张洎乃是唐国堂堂翰林学士承旨,风餐露宿,远道来使,倘若不是豺虎之国,何以如此惨无人伦?退而言之,臣除了呈递国书之外,还有话要密奏陛下!”

  其实张洎并没有什么密奏,只是想借此缓解气氛,给自己争得时间,再策划如何脱身罢了。不过话既出口,他也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编造出一番应对的谎话,这谎话又必须达到让刘不敢杀死自己的目的。

  “有什么话,你就说罢。”

  “臣奉李国主之命,要单独与陛下奏报!”

  这话果然让刘改变了主意,他想了想,说道:

  “既是如此,那你先委屈几天,朕何时有闲空,再召见你。”

  这正符合张洎的心愿,给了他更多编织谎言的时间,对他来说,这实在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

  两天之后,刘在内小阁宣召张洎,身边除了侍女就是宫监,果然无大臣在场。

  “你有何密事要向朕禀奏?”

  张洎装模作样地往刘身前凑了凑,放低声音说道:

  “臣以为陛下不但不当诛杀臣,还应当感谢李国主才是。”

  “有话你就直说吧,不要转弯抹角。”刘显得有些不耐烦。

  “陛下身边出了奸细,已将汉国所有兵防武备之要绘成地图,遣人送往宋朝去了。更可怕的是,此图之后还附有一表,开列贵国守将何人是汉国忠良,何人是准备投降作为内应的叛将。此表一列,陛下就是今天开始调兵换将,也为时晚矣!”

  刘大吃一惊,问道:

  “此图已经送达汴京了?赵匡胤拿到了?”

  “这正是臣所说陛下应该感谢我国主之处。那谍者不敢越过郴岭进入宋界,而是扮作商贾入我赣州,被我巡卒拿下。现在此图此表就在我国主手中。李国主深深知道,一旦此图真的放在赵匡胤面前,贵国顷刻间便会土崩瓦解。为友邦计,李国主将此谍者押在金陵,将此图此表置于内庭,除臣略闻一二外,再无一人知晓。”张洎故意说“除臣略闻一二”,就是想以此挟住刘,使他不敢对自己轻加斧钺。

  刘哪里有张洎这般心术?加上他近来确实听到一些不知真假的传闻,对张洎的话信了八分。前些日子有人到广州告发洸口镇守御邵廷琄阴谋叛逆,就把他吓了一跳。如今再经张洎这么一说,他倒真想核实一番,也没多想,脱口问道:

  “想做叛将的人里有没有邵廷琄?”

  这一问让张洎兴奋得差点跌倒,他正怕刘怀疑自己信口胡说,不想这昏皇帝竟然递给自己一把匕首,让自己用它来刺杀他的臣下,天下还有比这更便宜的事吗?于是应声答道:

  “此乃列表之第一人。”

  “此话当真?”刘诡谲地笑了一声。“哈哈,邵防御可是朕的信臣,你这个贼徒,竟敢骗朕!”

  “臣今命如蝼蚁,生死在转瞬之间,还有什么心情骗人?”张洎料定刘正在怀疑此人,信誓旦旦地又指证了一回。

  “有李托吗?”

  张洎猜想刘这一次一定是在考自己,不能再指,再指就会祸不可测了。现在不是猜想李托是谁的时候,而是与刘斗智的时候。他故作思索回忆之状,摇摇头,答道:

  “臣不记得有此人。”

  “你好大的胆子!”刘勃然大怒,喝叫道,“来人!”

  应声拥上一群太监。

  “将此贼看押起来,候朕谕旨!”

  这一次张洎的脑子一点也没蒙,他知道自己已经取胜了。刘把他关进牢里,就等于宣告了自己不死,同时等于宣告了他的清洗行动即将开始。其国一乱,自己便成了稀缺之物或是与唐国做交易的砝码,等着瞧吧!





第四十二回 美女其来晋王府

  大约与张洎到达广州的同时,李穆也回到了汴京。此次金陵之行,李穆受到了李煜空前殷勤的款待,一连十来天,几乎日日笙歌,席间的海错山珍就更不用说了。韩熙载、徐铉等人陪他游览了秦淮、横塘胜景,还游历了西浦和东山。而且每至一处,徐铉便口若悬河,给他讲述此地故实。徐铉已见过李穆几次,虽然各为其主,但从文学涵养上说,却有彼此欣赏的好感。游西浦时,徐铉便给他介绍此地传说:

 
 
 
  “汉南康一女,乃绝色美人。建业四年春,来到西浦张硕家。张硕见其车服华丽,仪态端方,又听其婢女说: ‘阿母所生,遣授配君。’张硕呼此女近前,见其十六七岁,所说之事绵历久远,又为张硕作诗一首。张硕惊愕之际,女子倏然不见。其年八月,此女复来,且交给张硕薯蓣子二枚,令张硕食之。李大人,你道此女是谁?”

  李穆还在欣赏着眼前的丽景,脱口答道:

  “此乃晋人干宝《搜神记》中的仙女杜兰香也。”

  两人相视,会心一笑。

  又来到金陵之东的东山,几人游兴更浓。徐铉又开口了:

  “晋丞相谢安辞官隐居,即在于此。谢安放情山水,每出游赏,必携酒与妓,终日肆意。前面不远,便是谢安所筑的营屋,李大人,同往一览否?”

  李穆随徐铉等来到一片榛丛乱瓦之前,左顾右盼,徐徐说道:

  “徐大人莫要欺骗我这个北土愚夫哦!李某旧读史书,记得谢安高卧的东山,在今吴越国的会稽。”

  徐铉偷眼瞥见李穆一脸得意之色,接口说道:

  “呵呵,徐某岂敢在大朝贵使面前卖弄?李大人所言不差,然《晋书》所云,谢安初居于会稽东山,后来到金陵,见土山颇类东山,于是在此艺花种竹,建庐立舍,并将会稽名妓携带至此,乐时与妓同乐,忧时与妓同忧。前朝风流,妓乃必不可少之物啊!”

  李穆也不再辩,因为谢安高卧的东山究竟在会稽还是在金陵,不过是文人斗嘴一笑的谈资而已。说起文人雅事,他也来了兴致,仰天一望,朗然说道:

  “还记得李太白有诗云……”

  李穆刚说到“云”字,徐铉立即接口,两人同声吟出:

  携妓东山去,怅然悲谢安。

  “哈哈哈哈。”徐铉与李穆放声大笑,后面随行的人也被其间的妙趣所动,跟着笑起来。

  这还不算,李穆临行时,李煜亲自宴请他,酒至酣时,李煜一挥手,从锦屏后袅袅走出两个女子,其艳丽婀娜,宛如神仙中人,把李穆都看呆了。

  “李大人,这是本王对大朝的一点心意。”李煜指指其中一个,说道:“此女名叫桃儿,姓陶。本王深知晋王时时为敝国周旋,力主盟好,故而感激之至,今无以奉赠,烦请李大人护此名花,转奉晋王殿下,以表本王之怀。”

  李穆点点头说道: “下官一定护完璧以归赵。”

  李煜又把另一个女子唤到李穆面前,让她给李穆施礼,说道:

  “此女名叫叶儿,姓叶。本王深谢李大人不辞劳苦,往来江南数次,今以此奉送,以解大人归途寂寞。”

  李穆连忙摆手: “下官岂敢!”

  “李大人莫不是嫌此女粗拙?倘若如此,我江南佳丽如云,任凭李大人挑选赏心悦目的小娘奉上。”

  “国主休要误会,下官绝不是这个意思。下官乃一介之使,承秉国命而已,何功之有?受之有愧。”李穆口虽这么说,心里已经有些活动了。

  坐在他身边的徐铉附在他耳边低声言道: “李大人不必坚辞,再不收下,便拂了我主一番美意。”

  大宴罢后,李穆在徐铉的陪同下回到客馆,两人边走边说。徐铉对李穆道:

  “李大人只有收下此女,我王才好安心。李大人聪明过人,怎么会不晓得我王心中所想?这几天他一直在想为李大人备办什么礼物,又不敢奉赠金银,免得李大人担受贿之嫌,才不得已出此下策。晋王殿下那里,还望大人多多周旋,以交两国之好!”

  这种事李穆岂能不明白?当年越王勾践不就是给吴王夫差送去一个西施,才得以有了卧薪尝胆的机会吗?美人计自古以来用得太滥,如今已经没什么用处了,他心中自有主张。不过让他诧异的是唐国的女子竟然如此美妙,怪不得古诗说“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呢,名不虚传啊!

  “贵国不单是粮米丰足,物产自阜,还盛产如花美女,真乃天上之国!”

  “李大人此言不差。”

  “可是徐大人,李某亲睹金陵一片琼楼玉宇,暖雨香风,在这样的气氛里过久了,还有会打仗的人吗?”李穆敲了徐铉一句,因为前两天徐铉一时牢骚,向他讲述过李煜宠爱后宫的事,感叹世事难料。

  徐铉今天情绪却不低靡,他听出李穆话里的味道,回应道:

  “这话李大人就说差了。唐国虽然是暖雨香风,莺歌燕舞,也自有一班豪杰之士,李大人切不可小觑。”

  “哦?李某倒想领教一二。”

  徐铉是个性情中人,他被李穆的不屑之言激得有些恼怒,忍不住说道:

  “李大人还记得《左传》里齐桓公伐楚的故事吗?齐桓公纠集八国大军,而楚国使臣屈完一句‘楚国方城以为城,汉水以为池’,便吓得桓公不敢再战。如今唐国地处大江之南,一堑横隔,又有陈乔将军固守石头城,林仁肇将军横截江面,万众一心,众志成城。谁人敢轻举妄动?”

  李穆碰了个软钉子,也不计较,却多了个心眼,激了徐铉一句:

  “陈乔大将军久闻其名,李某钦佩之至。至于林仁肇,李某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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