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堂(上)(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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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满堂(上)(典心)-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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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高兴。”金金满脸寒霜,睨着他。“你哪里不满意?”她心情不好,正愁没地方可以发泄怒气。

    “没有没有没有,大姊高兴打,小弟哪敢不满意?”旭日陪着笑脸,忙不迭地说着,心底却莫名的想哭。

    呜呜,果真是暴政猛于虎,难怪那几个姊姊,一旦嫁出门,找着如意郎君,就全不肯回娘家了,剩他这个无辜的弟弟,可怜兮兮的成了靶子——

    金金伸出小手,指着楼下。

    “那少女是哪家的千金?”

    “咦?谁?喔,大姊是问她啊!”旭日反应过来,连忙再用双手送上前期杂报。“那位姑娘姓沈,是严府的表亲,今年刚满十五,前些日子,陪同长辈到严府作客。我原本听说,她前两天就该回乡了,没想到如今还在京里。”

    金金的脸色更难看,望着月华楼前那对男女,胸口被怒火烧燃得剌痛不已,几乎无法呼吸。她好生气,却又不知道自个儿是为什么在生气。

    那女孩才十五岁?

    想当年,她也是十五岁,严燿玉就对她——

    无辜的帐册,再度惨遭蹂躏,在她的掌中发出惨叫,已经绉得不成样子了。

    雅房内气氛紧绷,楼外却传来惊喜的欢呼,声音大得让人侧目。

    “啊啊,是旭日公子!”

    “旭日公子!这儿啊、这儿,我们在这儿——”

    “哇,旭日公子!”

    月华楼的门口,不知何时冒出四个一模一样的小丫鬟,胖胖的身子上,都裹着厚厚的袄儿,圆润得像是塞满馅的包子。

    一听到她们的声音,旭日就觉得头痛。只是,这会儿都被瞧见了,总不能躲起来吧?他暗暗叹了一口气,硬着头皮站在窗前,挥着扇子,对那四颗小包子干笑。

    四个小丫鬟是刘广的女儿,一胞四胎的姊妹,个个可爱活泼过了头,还对旭日爱慕有加。一发现他在对面楼上,包子四姊妹乱跳乱蹦,八只小手同时挥动,兴奋得小脸红扑扑的。

    这阵骚动,引得严燿玉抬起头。黑眸一睐,就扫见对街楼内,那纤细熟悉的身影。

    他的薄唇上,浮现一抹淡笑,转向四个小丫鬟,交代了几句。

    包子四姊妹齐声欢呼,吵吵闹闹的奔进月华楼里,半晌过后,又吵吵闹闹的跑出月华楼,滚过玄武大街,咚咚咚的进了天香楼,大摇大摆的往二楼冲,不一会儿就闯入雅房。

    “大姑娘好!”包子四姊妹捧着漆盘,笑得好开心,动作一致的请安。

    金金点头,明眸转至她们手中的漆盘,发现上头摆着各种精致小巧的苏杭小点,红菱饼、珍珠酥、水晶鸳鸯糕、玫瑰粽子糖等等,简直让人垂涎欲滴。

    “怎么把这些小点端到我这儿来了?”她问道,看着那些小点,心里还惦记着窗外的严燿玉,对怀里少女万分殷勤的模样。

    看到他对其他的女人那么好,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有些小小的酸、小小的疼。那种情绪好陌生,陌生到她不知该如何称呼——

    “我们家少主吩咐。”刘甲儿笑得眼睛眯眯的。

    “他说,谢谢大姑娘先前的鳖汤。”刘乙儿接话。

    “还有其他。”刘丙儿继续补充。

    “这些,是给您的回礼。”刘丁儿做了总结。

    四人依序说完,话语间衔接得天衣无缝,没有任何停顿。她们同时搁下漆盘,争先恐后的挤到旭日身旁,各自从怀里掏出平安符,旭日被她们挤得不断后退,只能像壁虎般贴在墙壁上。

    “旭日公子,你看!”刘甲儿扯住他的袖子,让他不能动弹。

    “这是咱们昨天陪表小姐去庙里求来的平安符。”刘乙儿拉开他的衣襟,差点连他的衣服都要剥下来。

    “来,您要收好喔!”刘丙儿把平安符塞进去,还顺便偷摸了一把。

    “我家少主还在等着,不能和您多聊,我们先走了,要小心保重身体喔,还要记得想我们喔!”刘丁儿替他把衣襟拉好,噘起小嘴,在他脸颊上响亮的亲了一口。

    包子四姊妹达成任务,愉快的挥挥手,闹烘烘的来,又闹烘烘的去,临下楼前,乙儿又想到什么,转身冲回雅房,从垂帘后冒出一颗圆圆的小脑袋。

    “唉呀,对了!大姑娘,少主还吩咐,要我们务必告诉您。他说,滋味好极了!”乙儿尽责的转达完毕,匆匆转身,跟着姊妹们跑下楼去了。

    一阵热烫瞬间袭上金金的粉颊,她深吸一口气,羞得面红耳赤,立刻知道,他是在暗示着她的吻——

    这个男人,十年如一日,仍是无赖得让人咬牙切齿!

    她回头看向窗口,羞恼的瞪着楼下的严燿玉,几乎想拿起满桌的苏杭小点,往下砸去,狠狠砸掉他脸上那可恶的笑。

    “什么东西滋味好极了?”刚逃过八只小手蹂躏的旭日,狼狈的整理衣衫,一面困惑的望着她。“严大哥指的是什么?鳖汤吗?还是其他?”

    看大姊羞恼不已的模样,他偷偷猜测,在严府里肯定发生了某些事。只是,他可没胆子问出口,就怕到时候大姊恼羞成怒,会拿出钳子,亲手把他嘴里的牙全数拔光。

    金金杀气腾腾的回头,手中帐本飞出,直袭笨蛋小弟,神准无比的敲中目标。

    “你,给我去西川收租!”

    “唉呀,好痛!”旭日含泪哀叫,揉着脑袋的肿包。“去西川?那里很远啊!”西川离京城有十来天的路程,更糟糕的是那儿偏僻得很,非得骑马才行。

    一想到自己娇生惯养的屁股,必须在马背上又磨又赠,磨得疼痛不已,他的眼角还真的渗出几滴哀怨的泪水。

    金金可不管他的屁股疼不疼。

    “收不到钱,我就让你娶那四个丫头。”她火冒三丈的丢下这句话,等不及小红拿回银狐裘,冒着风雨走出天香楼,迳自登轿离开。

    四个?娶那四个?那他不是迟早得被她们“蹂躏”死了?

    “我去我去,呜呜,大姊,我立刻就去啦!”旭日以火烧屁股的速度,一路冲回钱府,用最快的速度筹备,准备出发收租。

    呜呜,那四个丫头送的什么鬼平安符啊?怎么收了平安符,他不但没有“平安”,反倒灾星当头,不但被多敲了一下,还得扛下这吃力的工作?

    他狐疑的掏出平安符,仔细端详,却差点没昏过去。

    只见平安符上,用金漆大大写着两个字——

    安胎。

    JJJJJJ

    蒙蒙细雨为繁华京城添上些许诗意。

    大街上,偶有几人撑着伞匆匆来去,然后又被雨声笼罩遮去其他声音。

    小红走出冬织坊,一手抱着用锦布包妥的狐裘,一手撑着油伞,急冲冲的想赶回天香楼去。

    过桥的时候,一辆冒失的马车达达达冲了过来。她往旁闪避,天雨路滑,她脚下没站稳,就跌进寒冻的河水里——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啊——咕噜噜——咕噜噜——”才刚发出一声惊呼,大量的河水就灌入她的嘴里,十月的河水寒冷透心,冻得她无法挣扎,才一会儿,手脚就冷得逐渐僵硬起来了。

    小红心里正慌,一只大手就破水而入,拎住她的衣裳,把她捞了起来。

    她冻得直发抖,唇儿发青,小嘴猛咳,半晌还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看见眼前有个模糊的人影。她颤抖的拨开湿淋淋的头发,看清那高大的身影。

    救了她的,是严家的耿武。

    两个主子斗了那么多年,她对耿武已经十分熟悉了。当初,她还好怕这星目森冷的男人,以为他严酷无情,每回见到他,就躲得远远。几年下来,她才知道他是寡言,却绝非残酷,有几次她甚至看见,他救助京城内的小乞丐。

    “耿、耿耿耿耿耿——”小红试着开口问安,却冷得牙齿打颤,连话都说不好。

    “会冷?”

    “会、会会会——”她身子单薄,自然耐不住河水的冰冷,空气透进湿透的衣裳,让她更是冷得筋骨发疼。

    耿武瞧见她手里的锦布,上头绣着冬织坊的字样,知道里头肯定是钱金金的衣物,一双剃锐的浓眉拧皱起来。

    这女人真是笨,把主人的衣物看得比性命还重要,都跌进河里了,还不晓得该抛开包袱求救,反倒抱得紧紧的,坚决不肯放开,要不是他恰巧经过,她肯定要淹死在河里。

    耿武双手搭在她颤抖的肩头,潜运内力,充盈浑厚的热流穿透她的身子,温热了她的经脉,暂时祛走寒冷。

    体内的暖意,让她松了一口气,小脸由青紫转白,再逐渐红润起来,两排碎玉牙儿也不再颤个不停了。

    “好些了?”他沉声开口。

    “嗯。”小红拚命点头,潮湿的头发不断滴水,看来可怜兮兮的,像只小落水狗。

    耿武一言不发,抱起湿答答的小红,迳自往河道旁的严府商行走去。

    “耿、耿耿耿、耿爷——”她又开始结巴了,不过这回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羞窘。

    男女授受不亲,耿爷这样抱着她,实在不恰当。但是她全身湿透,衣裳都浸饱了水,根本走不动,而耿爷的身子又那么暖,靠着他,可比靠着火盆还要温暖呢……

    耿武健步如飞,大步跨入商行之中,把她交给看得双眼发直的管事。

    “找套干的衣服让她换上。”他言简意赅,交代完毕就转身要走。

    “耿爷——”小红连忙开口。

    他在雨里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脸上还是那么冷漠。

    她还抱着那个锦布包袱,既尴尬又害羞,粉脸红润润的,一边滴水,一边小声的道谢。

    “呃,多谢耿爷的救命之恩。”

    那双黑玉似的眸子,默默望着她。半晌过后,耿武才点头,沉默的转身离开,高大的身影在雨中渐行渐远。

    她就站在门口,粉脸上红润未褪,望着他挺健的背影,直到那身影消失,完全看不见为止。

 第五章

    天凉好个秋。

    满树的绿叶在天气转凉后跟着变红,然后随风飘落。

    达达的马蹄声停在钱府大门口,见到熟悉的严府车马,守门的家丁很快迎上前去。严燿玉走下车来,未等下人跟上,就迳自入了门去。

    两家下人们习以为常,互相打了招呼,只有耿武亦步亦趋的跟上,再来就是畏冷又还没睡醒的甲乙丙丁。四个丫头睡眼惺忪,姗姗下了马车后,才提着竹篮,追上主子的脚步。

    穿过一进又一进的庭院门堂,严燿玉走上回廊,回廊曲折迂回于园林间,遇水飞渡便成了桥。

    过了桥,又经过几个院落,他才看见金金居住的珍珠阁。

    珍珠阁美轮美奂,贵气逼人。

    门外的錾铜钩上,悬着红绸软帘,地上则铺着大红毡毯。

    严燿玉跨入门槛,耿武习惯性的停在门外候着,四个丫头依序才到,却贪暖的跟了进去,缩在角落里,把握时间再偷睡一会儿。

    “严公子早。”小红见到他来,立刻福身迎接。

    他点头。“她在里头?”

    “是的,大姑娘早晨醒来,喝了薄粥,这会儿正在休息。”

    前几口秋凉又下了雨,金金没穿暖,在京城内巡视各商行的情形,回府后就开始轻咳。小红劝她歇息,她偏不听,边咳边忙,小小的风寒一拖再拖,到了昨日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病得瘫软在杨上,无力起身。

    严燿玉听到消息,觑了个空,亲自来钱府探病。

    “这儿有些补气祛寒的珍品,分次加入她的汤药里。”他指着甲乙丙丁手里的竹篮,逐一吩咐。“另外,这是边疆的皮袄,记得给她添几件衣裳。”

    “多谢严公子。”她收下竹篮,点头称谢。

    “知道该怎么处理?”

    “是的,照旧处理,无论是汤药还是皮袄,都不会让大姑娘知道是严公子赠与的。”她微微一笑,早明白这心照不宣的安排。

    “她服过药了吗?”

    “刚刚端进去了,但是——”小红欲言又止,苦笑的看看寂静无声的闺阁。

    “我知道了。”

    严燿玉简单的说道,嘴角一勾,微微颔首,高大的身躯穿过垂帘,走入了内室。

    JJJJJJ

    珍珠阁里,精致的窗棂下,美人在卧。

    金金躺卧在床榻上,眼儿紧闭,那尖尖的瓜子脸,弯而细的眉,有另一种柔美的娇弱。

    她的长发披散,如流水、如丝缎,随着她睡梦中不自觉的动作,长发随之摆动,身上的纱衣也滑开些许,露出水嫩香肩。

    严燿玉步履无声,来到床榻边,发现即使睡着了,她小手中,仍旧紧握着一本商册不放。

    “好强的小东西。”他嘴角轻勾,拿开那本商册,在床榻边坐下,替她拉好丝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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