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马香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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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马香车-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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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他身裁高大,似乎太笼统,也没一个标准,但如果说他毋须踮起脚尖,就能轻易而自然地看到柜台内的一切,则其身裁之高,也就有个概念了。
  此人年纪约在二十上下,浓眉大眼,肤色黝黑,加上他那一身黑色棉袄裤,站在那儿,就像是一座铁塔似地。
  他,抖落身上的雪花,向柜台内瞄了一眼,拉开破锣似的嗓门,嚷道:“嗨!老板,当当。”
  坐在柜台边的老朝奉,抬手将架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向额头上一抬,向那年轻人投过惊诧的一瞥之后,又将老花眼镜戴好,漫应道:“拿上来。”
  “拿什么来呀?”
  “你不是要当吗?”
  “是啊……”
  “要你还不拿给我瞧瞧。”
  “要瞧?我就站在这儿,难道你没有长眼睛?”此人不但嗓门粗,火气也够大的。
  因此,本来已走向通往里间门口的社少恒,司马元二人,为此住步回身察看,老朝奉更是索性取下老花眼镜,注目讶问道:“小伙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年轻人道:“没什么意思,我就是要把我自己当给你。”
  把自己当给当铺,这可真是未之前闻的大笑话。
  因此,不但老朝奉为之楞住,连杜少恒,司马元二人,也不禁蹙紧了眉峰。
  也仅仅是这片刻的沉寂,那年轻人都很不耐烦了,立即拉开粗嗓门,喝问道:“嗨!你怎么不说话?”
  老朝奉眼皮连连眨了几下,笑问道:“小伙子,你要我说什么呀?”
  “我要将自己当给你!你要不要?”
  “这个……年轻人,能不能让我先问你几句话?”
  “你问吧!”年轻人答得很爽快。
  “你怎么会想到,要把自己当到当铺里来?你要当多少钱?这些钱准备作什么用场?”
  那年轻人苦笑道:“你一下子问出三个问题,教我怎么回答呢?”
  “你可以一个一个的回答。”
  “好,我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略为停了一下,才接道:“我自己可不知道当铺是作什么生意,也没有想到,要把自己当到当铺来……”
  “那么,是别人指点你来的?”
  年轻人咧咀笑道:“你真聪明,一下子就猜着了。”
  “那位指点你前来的,是什么人?”
  “是我义母。”
  “你自己的父母呢?”
  “不知道,据我义母说,我是她老人家在路边捡回来的!所以,她老人家一直叫我拾得儿。”
  “拾得儿?”老朝奉蹙眉问道:“那么,你连自己的姓名也不知道?”
  “是的,我只知道我叫拾得儿。”
  “你今年几岁?”
  “十八。”
  “你义母呢?”
  “已经走了,是和我姊姊一起走的。”
  “你还有姊姊?”
  “是的,那是我义母的亲生女儿,我义母说她没有钱,我的饭量又大,实在养不起我,而我也算长大了,可以自己谋生活了,所以,才叫我将自己当到当铺来,至于当多少钱,我义母他没有说过,也就由你看着办吧!好在我并不须要钱用,不管当多少钱,都请你给我保管,有机会时,给我娶个媳妇儿。……”
  年轻人一口气说到这,才注目问道:“你的问题,我都回答过了,现在,该你给我回答了吧?”
  他,外表憨直,但目光中却透着精明,谈吐之间,口齿清楚,而有条理,却也不脱幼稚的味儿。
  至于他所说的这些,究竟是真是假,可连这位阅历丰富的老朝奉,也没法分辨,一时之间,更不知要如何回答才好。
  是的,说来也难怪,当铺的生意,固然是五花八门,包罗万象,只要是有价值的东西,都可以当,似乎并无什么限制,但一个活生生的人,要自己将自己当在当铺来,可实在是一件破天荒的新鲜事儿。
  身为老板的司马元,当然明白老朝奉的心境,因而立即回身走向那年轻人的身边,并边走边抢先说道:“由我来回答他”。
  那年轻人却向他注目,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这利民当铺的老板。”
  “那好极了,我义母说过,如果柜台的老先生不肯接受这笔生意,就直接去找老板。”
  司马元不禁一楞,道:“找老板干吗?”
  年轻人笑道:“找老板,这笔生意就一定可以作成。”
  “你义母是否也说过理由?”
  “说过的,我义母说,即使当铺老板也不接这笔生意,也必然另外有人会接的。”
  这可越说越玄了,试想:如果当铺的朝奉与老板都不接这笔生意,还有谁会必然要接受呢?
  司马元苦笑了一下,道:“你义母真的这么说过?”
  “骗你的是这个。”年轻人伸出五指作乌龟状,那神情,还有着五分的天真。
  “那么,你义母是否也告诉过你,如果我不接这笔生意,是什么人一定会接受呢?”
  “是你的朋友。”
  “我的朋友?”
  “是的,是你的朋友,新交的朋友,姓杜,年轻的时候,叫……叫什么玉……哦!我想起来了,叫……叫‘玉面修罗’杜少恒的。”
  司马元给震惊得几乎要跳了起来,脸上有着太多的惊讶,但一时之间却是接不上话来。
  倒是杜少恒本人,表现得很镇静,只是淡淡地一笑道:“原来是冲着我来的,俗语说得好: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以往,我种下的‘瓜’和‘豆’,都不算少,现在,也该是收获的时候了。”
  一顿话锋,目注司马元笑问道:“司马兄,这笔生意,你怎么说?”
  司马元正容说道:“杜大侠,我看,这事情,咱们得从长计议才行……”
  “不必了,司马兄给我一句话就行,这笔生意,你是接不接?”
  “这个……”
  “阁下不必为难了,由我接下吧!咱们就此一言为定。”
  那年轻人不禁欢呼道:“你……你就是那个什么‘玉面修罗’?”
  “唔……”
  “你已经答应,要我当给你了?”
  “不错……”
  “那好极了,你喜欢种瓜种豆,这些,正是我拿手活儿。”他那仍然带着三分稚气的脸上,充满着一片兴奋的光彩,怎么也瞧不出来,他的话中会有什么讽刺的味儿。
  杜少恒目光深注着,半晌之后,才含笑向司马元说道:“司马兄,这孩子,简真是一块浑金璞玉。”
  司马元点点头,道:“是的,他的资质和根骨,都太好了,只可惜……”
  他突然将已到咀边的话咽了下去。
  杜少恒道:“司马兄,只可惜什么呢?”
  不等对方接腔,又立即加以补充道:“你我虽是萍水相逢,却是彼此一见如故,所以,不管有什么话,都可直言无隐。”
  司马元不自然地一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我只觉得这孩子的来历,有点可疑。”
  杜少恒道:“那不要紧,来历不明,可以慢慢查出来的。”
  拾得儿插口接道:“我说的都是实情,你再查也查不出什么名堂来的。”
  司马元目注杜少恒,道:“杜大侠,你已决定将这孩子留在身边?”
  杜少恒点首接道:“不错。”
  司马元道:“那么,我们一起到里面去谈吧!”
  他,一面当先带路,一面扭头招呼道:“小伙子,跟我们走。”
  拾得儿咧咀一笑道:“不用你招呼,我已经跟定这位杜大侠啦!”
  司马元道:“真难得,你居然会叫杜大侠。”
  拾得儿道:“我是跟你学的呀!我义母说过,一个人活到老,学到老,随时随地可以学习的……噫!你这房子好大啊!”
  杜少恒笑问道:“以前,你没见过这么大的房子?”
  拾得儿苦笑了一下道:“是的,这还是第一次。”
  司马元道:“只要你喜欢,以后,你就住在这儿好了。”
  拾得兄道:“好是好,不过,我是跟定杜大侠的,只要杜大侠住在这儿,我当然也住在这儿。”
  杜少恒扭头说道:“拾得儿!有一点,我要纠正你,以后,别叫我杜大侠。”
  “那么,叫你什么呢?”
  “叫我杜叔叔,或者杜伯伯都可以。”
  “那我就叫你杜伯伯好了,叫起来也顺口一点。”
  “这位,你就叫他司马伯伯。”
  “是!司马伯伯……”
  这房子可的确是不小,他们三个人边走边,已到第三进的一个跨院中,看情形后面似乎至少还有一进。不过,房子虽大,住的人不多,一路行来,一共才碰到四个人。
  而且,那四个人,都不像是司马元的家族,显然是当铺中的执事人员。
  进入跨院中后,司马元才谦笑道:“杜大侠,蜗居中,以这儿最为清静,就请暂时在这儿委屈一下吧!”
  说着,已当先进入左厢房中。
  外面虽然风雪交加,严寒刺骨,但一进入房间,却立即有温暖如春之感。
  原来室内除了炕床温度烧到恰到好处之外,还有一个烧着木炭的火盆,火盆上一只铜壶中正蒸气直冒,“嘶嘶”作响,一个年约十七八的青衣女侍,显得很大方地肃立相迎。
  杜少恒一面游目四顾,一面笑道:“一个一身如寄,四海为家的人,能够有这等场所,藉避风雪,已经算是莫大的享受啦!只是平空打扰司马兄,使我深感不安……”
  司马元连忙接道:“杜大侠这么一说,深感不安的,倒是在下我啦……”
  “此话怎讲?”
  “因为,我这条命,都是令尊所救……”
  “这些,不用谈……”
  “好!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二位请坐。”微顿话锋,扭头向一旁侍立的青衣侍女道:“巧儿,别发呆,快替贵宾沏茶。”
  “是……”
  分宾主坐下之后,杜少恒向那位自进入本宅以来,第一个见到的女人打量了一下,才向司马元笑问道:“司马兄,这位是……?”
  “侍女巧儿,这小院子就由她负责照料,以后杜大侠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她就是。”
  “多谢司马兄!”
  这位巧儿,虽然是侍女装束,脂粉不施,但却是丽质天生,算得上有七成以上的姿色。
  杜少恒话锋一顿之后,才向司马元歉笑道:“司马兄,在下虽然是冒昧造访,但既承不弃,在礼数上,我该先拜见嫂夫人才是。”
  司马元连忙接道:“不满杜大侠说,在下还是老光棍一个。”
  杜少恒一楞,道:“莫非司马兄练的是童子功?”
  “可以这么说。”司马元向巧儿说道:“巧儿,沏好茶后,走去吩咐厨房,将晚餐送到这儿来。”
  “婢子知道了。”巧儿娇应着,分别献上香茗之后,才悄然离去。
  杜少恒浅浅地饮了一口茶,才向拾得儿笑问道:“拾得儿,咱们之间这笔生意,虽然成交了,但条件还不曾谈过,你要当多少钱?”
  拾得儿一楞道:“这个……我义母可没说过。不过,我想只要够我娶一房媳妇儿就行,还是请杜伯伯看着办吧!”
  杜少恒点点头道:“好!我不会亏待你的,到时候,由我替你要一房媳妇好了。”
  “多谢杜伯伯!”
  司马元插口笑问道:“拾得儿,你义母姓甚名谁?”
  拾得儿苦笑道:“我一向就叫她娘,可不知道她老人姓甚名谁,也不曾向她老人家请问过。”
  “那么,她有多大年纪呢?”
  “也不知道,不过,看起来,还很年轻,很美。”
  “怎么样年轻法?”
  拾得儿禁不住眉飞色舞地接道:“当我们三个人在一起时,不认识我们的人,都以为她老人家,是我们姊弟的大姊哩!”
  司马元呵呵大笑道:“啊!那可的确是显得很年轻。”
  杜少恒注目问道:“你念过书?”
  “念过,不过不多,都是我义母教的。”
  “也练过武?”
  拾得儿道:“没有,我义母说,我天生蛮力,不练武也能一拳打死人,所以,她老人家不许我练武。”
  司马元口问道:“你义母的武功一定很高?”
  拾得兄道:“这个,我倒不清楚,但我看过她跟姊姊舞剑,真是好看极了,我心好想也学一学,但她老人家就是不许我学。”
  “他们经常舞剑?”
  “是的,只要是没人看到的地方,一有空就舞剑。”
  “你的蛮力大到什么程度呢?”
  这个,我可说不出来,啊!有有,记得有一次,两头大水牛打架,打得头破血流,两个牧童急得只管哭却不敢接近……”
  杜少恒笑问道:“结果是你将两头大水牛拉开的?”
  拾得儿面有得色道:“是的,是我将两头大水牛硬行拉开了……”
  能够将两头恶斗中的大水牛硬行拉开,这一份蛮力,可的确是惊人的。
  说到这,晚餐送上来了,很丰盛,也很精美。
  拾得儿似乎第一次吃到这么丰盛而精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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