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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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哲学-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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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色,一方面用两种手段掩盖人物的庸俗与丑恶。或者以他们为配角和陪衬,烘托出主要人物:这是小说家最常用的手法,在塞万提斯的《堂·吉何德》,巴尔扎克的《欧也妮·葛朗台》,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中,就有这种人物可供研究。或者艺术家使我们对那一等人物起反感,叫他一次又一次的倒楣,让读者存着斥责与报复的心把他取笑;作者有心暴露人物因为低能而吃苦,鞭挞他身上的主要缺点。于是心怀敌意的群众感到满足了:看到愚蠢与自私受到打击,和看到好心与精力发挥作用一样痛快:恶的失败等于善的胜利。这是喜剧作家的主要手法,但小说家也常用;用得成功的例子不但有《可笑的女才子》,《女子教育》,《才女》,以及莫里哀的许许多多别的剧本,也有菲尔丁的《汤姆·琼斯》,狄更斯的《马丁·查斯尔威特》,巴尔扎克的《老处女》。——可是这些猥琐残缺的心灵终究给读者一种疲倦,厌恶,甚至气恼与凄惨的感觉;倘若这种人物数量很多而占着主要地位,读者会感到恶心。斯忒恩,斯威夫特,复辟时期的英国喜剧作家,许多现代的喜剧与小说,亨利·莫尼埃的描写,结果都令人生庆;读者对作品一边欣赏或赞成,一边多多少少带着难堪的情绪:看到虫蛆总是不愉快的,哪怕在掐死它们的时候;我们要求看到一些发育更健全,性格更高尚的人物。

在这一个等级上应当列入一批坚强而不健全,精神不平衡的人物。某一种情欲,某一种机能,某一种精神素质或某一种性格,在他们身上发展得其大无比,有如一个畸形的器官,妨碍了其余的部分,造成种种损害和痛苦。戏剧或探求哲理的文学通常都采取这样的题材;因为一方面,这等人物最能提供动人与惊骇的事故,感情的冲突与剧烈的转变,内心的惨痛,合乎戏剧家的需要:另一方面,思想家又觉得他们最能表达思想的作用,生理结构的后果,在我们身上暗中活动而成为我们生命的盲目主宰的一切暖昧的力量。这些人物见之于希腊,西班牙和法国的悲剧。见之于雨果和拜伦的作品,见之于多数大小说家的作品,从《堂·吉诃德》起一直到《少年维特之烦恼》与《包法利夫人》。他们都表现人与自己的冲突,与社会的冲突,表现某种情欲或某种观念占了统治地位:在古希腊是骄傲,仇恨,战争的疯狂,危险的野心,子女的复仇,一切自然而自发的情感,在西班牙和法国是骑士的荣誉感,狂热的爱情,宗教的热忱,一切君主时代的和当时所提倡的情感;在现代的欧洲是人不满意自己,不满意社会的精神苦闷。这一类暴烈而痛苦的心灵,在两个最洞达人情的作家,莎士比亚和巴尔扎克笔下,发展得最有力量,最完全,最显著。他们老是爱描写那种巨大无比,但对人对己都有害的力量。十有九次,他们的主角是一个狂人或恶棍,具有极优秀极高强的能力,有时还有极慷慨极细腻的感情:但因为缺少智慧的控制,这些力量把人物引上毁灭自己的路,或者发泄出来损害别人:出色的机器炸毁了,或者在半路上压坏旁边的人。莎士比亚创造的高利奥朗,霹雳火,哈姆雷特,李尔王,泰蒙,利翁提斯,麦克白,奥赛罗,安东尼,克利奥佩德拉,罗密欧,朱丽叶,苔丝迪梦那,奥菲利阿,都是最悲壮最纯粹的人物,鼓动他们的是盲目愤激的幻想,近于疯狂的敏感,血与肉的压力,想入非非的幻觉,不可遏制的愤怒与爱情:另外还有一批变态的凶猛的人,象狮子一般冲入人群,如伊阿谷,理查三世,麦克白夫人,以及一切从血管里挤出“人性中最后一滴乳汁”的人。在巴尔扎克的作品中也能找到两组相应的人物,一方面是偏执狂,于洛,格拉埃斯,高里奥,邦斯,路易·朗倍,葛朗台,高勃萨克,沙拉齐纳,法朗霍番,甘巴拉,或是醉心于收藏,或是沉湎女色,或是艺术家,或是守则奴;另一方面是吃人的野兽,纽沁根,伏脱冷,杜·蒂埃,胖利普·勃里杜,拉斯蒂涅,特·玛策,男的玛奈弗,女的玛奈弗,放高利赁的,骗子,妓女,野心家,企业家,全是力量强大的妖魔似的东西,和莎士比亚的人物同出一胎,不过临盆的时候更费力,所接触的空气被历代的人呼吸过而变坏了,他们的血液不是年轻的了,凡是古老的文化所有的残废,病疾,斑点,他们身上无不具备。——这些是最深刻的文学作品,把人性的重要特怔,原始力量,深藏的底蕴,表现得比别的作品更透彻。我们读了为之惊心动魄,好比参透事物的秘密,窥见了控制心灵,社会与历史的规律。然而留在心中的印象很不舒服;苦难与罪恶看得太多了;情欲过分发展与过分冲突之下,造成太多的祸害。我们没有进入书本以前只从表面看事物,漫不经意,心中很平静,有如布尔乔亚看一次例行的单调的阅兵式。但作家搀着我们的手带往战场;于是我们看见军队在枪林弹雨中互相冲击,尸横遍地。

再往上一级就是完美的人物,真正的英雄了;在刚才提到的戏剧与哲理小说中就有好几个。莎士比亚和他同时的作家,创造过不少纯洁,慈爱,贤德,体贴的女性形象;几百年来,他们这些概念以种种不同的形式在英国小说英国戏剧中不断出现,狄更斯的阿格内和埃斯忒便是米朗达和伊摩贞的后代,即使在巴尔扎克的作品中,也不缺少高尚与纯洁的人物:玛葛丽德·格拉埃斯·欧也妮·葛朗台,特·埃斯巴侯爵,乡下医生,便是这一类的模范。在广大的文学园地中,不少作家特意描写崇高的情感和卓越的心灵:高乃依在包里欧格德,熙特,荷拉斯三兄弟身上表现理性很强的英雄精神;理查孙在巴末拉,克拉立萨,葛兰狄孙身上宣扬清教徒的道德;乔治·桑在《摩帕拉》,《田里捡来的法朗梭阿》,《魔沼》,《约翰·特·拉·洛希》和许多近年的作品中,描写天性的慷慨豪侠。有时候,第一流的艺术家,如歌德在《海尔曼与陶乐赛》中,尤其在《依斐日尼》中,泰尼生在《阿塔尔王组诗》和《公主》中,想重登理想天国的最高峰。但我们就是从那个高峰上掉下来的,作者所以能重新攀登,只是靠了艺术家的好奇心,孤独者的幻想与考古家的学问。至于别的作家想叫完美的人物出台的时候,不是站在道德家的立场上,就是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在第一种情形之下,是替一种理论作辩护,显然带一股冷冰冰的或者抱着成见的色彩;在第二种情形之下,又掺杂凡人的面目,本质方面的缺点,地方性的偏见,过去的,未来的或可能的过失,使理想的人物和现实的人物更接近,但是美丽的光彩也减少了。已经衰老的文化不适宜于理想人物;他是在别的地方出现的,在史诗和通俗文学中出现,在少不更事与愚昧无知而幻想能够自由飞跃的时代出现。——三类人物和三类文学各有各的时代,一类诞生在文化的衰老期,一类诞生在文化的成熟期,一类诞生在文化的少年期。在极有修养极讲究精炼的时代,在上了年纪的民族中间,在希腊争捧名妓的时代,在路易十四的客厅和我们的客厅中间,出现一批最低级最真实的人物,出现喜剧文学和写实文学。在壮年时代,社会发展极盛的时候,人类正踏上伟大的前途的时候,在五世纪[纪元前]时的希腊,十六世纪末期的西班牙和英国,十七世纪和现在的法国,出现一批坚强的与痛苦的人物,出现戏剧文学或哲理文学。在一方面成熟而另一方面衰落的过渡时代例如现代正当两个时代互相交错混杂之际,就在本时代的作品以外产生另一时代的作品。——但真正理想的人物只能在原始和天真的时代大量诞生;直要追溯到远古时代,在各个民族初兴的时候,在人类的童年梦境中,才能找到英雄与神明。每个民族有每个民族的英雄与神明;在自己心中发现了英雄与神明,再用传说培养;等到民族踏进未曾开发的新时代与未来的历史,那些人物的不朽的形象便在民族眼前逐渐放出光彩,有如指导与保护民族的善良的精灵。这便是真正的史诗中的英雄:《尼勃仑根之歌》中的西格弗利特,我们的《纪功诗歌》中的洛朗,西班牙《歌谣集》中的熙特,《列王纪》中的洛斯当,阿拉伯的安塔,希腊的于里斯和阿喀琉斯。——比这个更高的,在更上一层的天上,是一般先知,救主和神明;描写这等人物的作品在希腊是荷马的诗篇,在印度是吠陀颂歌,古代史诗和佛教传说,在犹太和基督教中是《诗篇》,《福音书》,《启示录》,以及一批倾吐内心的作品,最后而最纯粹的两部便是《圣芳济的小花》与《仿效基督》。在这个阶段上,人改变了容貌,充分显出他的伟大;他有如神明一般无所不备;如果他的精神,他的力量,他的仁慈还有所限制,那是以我们的目光,我们的观点而论。在他的时代他的种族看来,他并没有限制;凡是他的幻想所能想象的,都靠着信仰实现了。人站在高峰的顶上;而在他旁边,在艺术品的峰顶上,就有一批崇高而真诚的作品,胜任愉快的表现他的理想。



现在我们来考察人的肉体以及表现肉体的艺术,研究一下哪些是有益肉体的特征。——一切特征中最有益的,没有问题是毫无缺陷的健康,最好是生气蓬勃的健康。病病歪歪,瘦小憔悴,没有气力的身体,当然比较衰弱。所谓活剥鲜跳的人是指具备全部机能的全部器官;任何局部的停顿都是向全部停顿走近一步;疾病是毁灭的开始,趋向死亡的先兆。——根据同样的理由,体格的完整应当归入有益的特征之列;我们对于完美的人体的观念,大可以从这一点上引伸出去。在这个原则之下,不但要排斥大的残废,脊骨与四肢的弯曲,病理博物馆中所能陈列的一切丑态,便是技艺,职业,社会生活在人身的比例与外表上促成的轻微的变形,也与完美的人体不相容。铁匠手臂太粗;石匠伛背;钢琴家的手过分伸长,全是隆起的筋与血管,手指扁平;律师,医生,坐办公室的或做买卖的人,疲软的肌肉与拉长的脸到处留着专用脑力和室内生活的痕迹。衣著,尢其近代的衣著,也与身体不利;只有古代的宽松,飘荡,容易脱下而且常常脱下的衣服,便鞋,军人的大褂,妇女的长背心,才不妨碍身体。我们的鞋子把脚趾挤在一起,两边凹进;妇女的胸褡和裙子把身腰束得那么细小。你们看夏天的浴场上有多少奇形怪状的身体,皮肤的色调不是生硬便是苍白;皮肤久已不接触阳光,组织不紧密了,吹到一点儿凤就打寒噤,毛发直竖,过不了露天生活,没法与周围的东西调和;那种皮肉与健康的皮肉的分别,正如新出坑的石头与长期日晒雨淋的岩石的分别:两者都失去原来的色调,好似从坟墓里挖出来的。我们把这个原则一直引伸出去,直要把文明在人身上造成的一切变态去掉以后,才能发见真正完美的人体。

再看肉体的动作。一切肉体活动的能力,我们都认为是有益的特征;体力必须能尽量发挥,作各种练习,在各个方面应用;骨骼必须具备适当的结构,四肢要有适当的比例,胸部要有适当的宽度,关节要相当柔软,肌肉要相当坚韧,才宜于奔驰,跳跃,负重,攻击,搏斗,不怕用劲,不怕疲劳。我们要训练肉体具备这些完美的特性,不让一种性能占先而妨碍另外一种;要所有的性能都达到最高度,同时保持平衡与和谐:不能使这个力量的强大促成那个力量的衰弱,不能使身体为了求发展而反萎缩。——不但如此,在运动家的才能与体育锻炼以外,我们还加上心灵,就是意志,聪明与感情。精神的生命是肉体生命的终极,肉身开的花:缺少精神,肉体就残缺不全,象流产的植物一样无法开花结果;一个无论如何完美的身体,必须有完美的灵魂才算完备。我们要在身体各部的和谐中间,姿态中间,头的形状与面部的表情中间,表现这灵魂,要使人感觉到心灵的自由与健全,或者卓越与伟大。看的人可以体会到身体所具备的智力,精力,高尚的品质,但不过是体会到而已。我们揭露这些特性,但并不加以凸出的表现,否则会损害我们所要表现的完美的肉体。——因为精神生活与肉体生活在人身上处于对立的地位:精神生活一达到相当的高度会轻视肉体生活,或者视肉体为附庸;人认为心灵受着肉体之累,所以他的机器变为附属品;他为了要更自由自在的思想而牺牲肉体,把肉体关在书房里,让它伛腰曲背,一天一天的软弱;他甚至以肉体为羞,过分夸张的羞耻心使他把肉体几乎全部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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