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没有。”我也笑了，手心有点汗。
回家的时候觉得风有点大，春末夏初的北京，天还是阴晴不定。
第二天上班，一切事情都往一个很奇怪的方向发展着。
Nic跟我说新老总找我。
自从刘征走后我和新老板没有任何接触，毕竟越级的事情在一个规模不算小的公司是会引人侧目的。
新老板是原来的股东之一，叫夏渊。
我走进原来刘征那间办公室，里面的陈设完全变了，和刘征的简洁现代相比，现在这个更复古也更繁复。
“夏总找我有事？”
“谭小姐，这件事情有点麻烦。”他点燃一支烟，透过烟雾看着我，“公司在争取一个比较大的CASE，快签约了，对方提出一个有点无礼的要求。我说给你听听，你帮我看看怎么办好吗？”
“您请说。”我愈发觉得自己在赴一场鸿门宴。
“这个合同签下来，公司的利润大约会有800万，但是对方要求我开除一个公司的员工。我们和对方协商了很久，因为这个员工在公司表现很好，没有任何辞退她的理由。但如果为了普通的一名员工放弃这个CASE，似乎损失又大了一点。我相信如果这个CASE可以接下来的话，以后客户会有更多和我们合作的项目。”
我明白了。
如果姜华接到的绯闻爆料是第一步，那么公司的事应该是第二步了。
如此狗血的戏码在自己身上上演，还是觉得有点惊诧。
夏渊一副笑面虎的嘴脸，分明是想让我自己辞职。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直接找个理由弄掉我，还让我和他面对面谈我离职的条件。
“如果是我，大概会良心大发的给这个职员一笔钱，然后让她走吧。”我脑子里想的是离开公司，我是不是已经无法在所有业内的公司立足？
顿时浑身冷汗。
去哪里呢？我握紧在膝盖上的拳头有点颤抖。
“你和我的想法一样。谭思淳，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帮公司？”夏渊拿出一张纸，“这里是20万的支票，如果你愿意离开公司的话就属于你。”
二十万，和王晓一样的价码。我迅速的点头，拿走支票，在一大早大家都在闲聊看各种无害的八卦的时候迅速的收拾自己办公桌上少的可怜的私人物品离开，看着周围位置的同事们，我甚至不敢说一句，谢谢大家的照顾，我辞职了。
我怕说第一个字的时候，眼泪就要喷出来。
毕业以后就加入的团体，也许不活泼，也许八卦得过分，但毕竟这群，带我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外行，变成一个门内汉。
那些一起熬夜，一起出差，一起喝酒，一起唱K的日子，在这里戛然而止，换作是谁都会难过的吧。
我拿了所有经手的资料去Nic的办公室，他拍拍我的肩膀说：“后会有期。”
我笑笑：“以后常联系。”
然后，怎么办？
我从安全通道离开公司，灰溜溜好像落败的狗。
在初夏的天气里，站在街上拦车回家。
坐在后座上不断地掐自己，不要哭，不要哭！
我给所有同事群发了短信：“我辞职了，以后有机会再一起玩吧。认识你们很高兴。”
我靠在出租车的后座，想着我的突然离开会引发什么样的传言。
如果他们知道我的离开导致每个人的年终BONUS里面加了几张红钞票的话，会不会有点感激我？
我在家里枯坐一天，看着自己的手指和那张薄薄的支票。
傍晚的时候给姜华短信说，你说得没错，我失业了，拿了20万的最后一个月月薪，我会好好考虑怎么办。
手机里好几通未接来电是周倩，还有几条短信，问我最近怎么没有联系她。我想想，觉得还是冷处理一下，可能对她对我都比较好。于是没有回电话。
我打开电视，发现居然已经很久没有看了，有什么节目自己都不知道。
下午6点，正好是娱乐新闻时间。
电视上各种打扮得或好看或奇怪的艺人捧住无数看起来很有气势的话筒，用或呆傻或警惕或圆滑的口气回答着各种白痴的搞怪的刁钻的问题。
我换到悉遇台的时候，画面是保姆车中，一脸怒意的舒郅恺戴着墨镜摇上车窗。
一脸贱意的男记者在汽车一路绝尘而去的尾气中拎着话筒说：“舒郅恺对我们的问题避而不答，我们只能根据已得到的爆料进行追查，请大家明天继续收看我台的跟踪报道。”
舒郅恺又捅了什么马蜂窝？但我已经没有兴趣知道了。
下一条新闻是影后CeciChang代言新护肤品的通告，镜头居然扫到秀台下抱着胳膊站着的周倩。
好笑吧，越是不想要看到的人，却越是在各种场合不断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门铃响，最近小区防盗系统更新换代，已经到了可视的级别。
会拜访我家的人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这一次，是周倩。
我不想开门，我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说——责怪她？还是安慰她？
门铃倔强地响着，我也别扭的走开，不去按那个开门的按钮。
等门铃终于停止，我看见她盘腿坐在了楼下的门口。
我只好拿起话筒：“你进来吧。”
不到1分钟就响起了敲门声。
我打开门，周倩冲进门来用力的抱住我。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被逼得辞职的事情，我去找她，她怎么能这么对你！！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为什么不提！！！为什么连我都不说！！！！”
一连串问句劈头盖脸的打过来，再加上用力的拥抱，我楞住了。
然后。
她用冰凉的唇吻了我。
我的大脑保持了一分钟的缺氧，她略带鸢尾花气息的舌头有点粗暴地侵略进我的口中，我听见她一再深呼吸的声音。
她的嘴唇很软很香，她的吻却强硬得不容抵抗。她的胳膊微微的颤抖，连我都能感觉得到。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很奇怪，没有享受到，也没有办法回应——也许是我果真爱不了女人？
直到她的唇离开我的嘴，我才得空推开她：“你疯了吗？”
她好像看到我的表情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立刻慌了神，想再过来抱住我，却被我推出门去。
她一副懊悔的表情，看着我用力合上门。
她不断的敲门，我在门这边慢慢滑坐在地上。
“思淳，我错了，我错了，你开门，好不好？”她在门外说，“我不会再这样了，刚才我真是急疯了，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之前身体又不好，我真怕……思淳，我会把事情解决的，你相信我好吗？”
“周倩，你回去吧，我没有怪你，只是自己也想停一停，想想以后的事情而已，你不用自责了，我会联系你的。”
我听到门那边同样滑坐在地上的声音，良久，她又说：“我是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先回家吧，已经很晚了。”我说，顺手拖了旁边柜子的一瓶酒开始喝。
又过了一会儿，门那边响起脚步声。
她终于离开。
我的手机又响了，是沙沙。
“什么事？”
“今天肖鄢琰的博客点名把羽佳拎出来骂，公司已经做了一份危机的方案发到你邮箱，麻烦你尽快写好BLOG，我们的文案和企划总监会帮在线和你商量，今晚出来，拜托。”
答应以后挂了电话，到底出什么事了？
一夜之间翻天覆地。
所有的事情透着诡异劲儿，我真想抱头，然后说我不管我能都不管了吗？
可是我不能，所以我必须打开电脑，从头到尾研究这场关于肖鄢琰，佟羽佳和舒郅恺三个人的危机。
口水仗
我刚出关，就看见佟羽佳的司机等在门口。
“佟小姐在车上等你。”他领我走向停车场。
机场无数人头攒动，也许里面就有深爱佟羽佳的“梧桐树”，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女神就在几步之遥的停车场坐着，不知道会有什么场景出现。
离开了快一个月，北京的天气愈发炎热了，街上的男女们也穿的愈发养眼了。
我一直想不出说服自己离开美丽宜人的美国西部草原的理由，但我还是回来了。
一个月前帮佟羽佳处理了她的一个小小的危机，成功的把大众的谴责导向肖鄢琰，虽然显得有些落井下石但还是很有成就感。
刘征一个电话，我就订了机票去美国。
他的农庄大的吓人，雇了一大堆穿着格子衬衣和牛仔裤的牛仔养牛养马，还有胸脯比我的头还要大的大妈们负责挤奶去卖。
除了第一天在机场接我并且一起吃了一顿饭以后，我和刘征几乎没有见面。
那天吃饭在镇子上的小酒馆，有好吃的烤牛膝和香肠，还有冒着泡泡的自酿黑啤。
“其实让你离开，是我的意思。”刘征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那我还要谢谢刘总，这最后一个月工资真是多得我有点受宠若惊。”我大概有点明白，刘征看似转让了公司，但最后的拍板权仍然在他的手里。FLAG公司如今改变了的只是CEO的名字而已。
“这对你有些残忍，毕竟太突然。而且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我早就明白，有时候人需要为自己的过错负责，不见得还在自己做错的那个方面，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是你的那个坎。”
“你开始学佛了？”他抬抬眉毛，“很多人觉得自己的不顺总是别人的过错，因此心里总是不甘。你这样想，对自己没有坏处。”
“不然呢？怨天尤人，最后未老先衰了。我要为自己已然不年轻的容颜着想。”我笑笑。
“你这么说，那我这种人是不是已经半截子都埋在土里了？你不恨我，我应该谢谢你才对。”
“刘总太客气了。其实要说对不起，我不是更应该说。关于你和希君，我并没有帮到你什么。”
“那都是她自己的决定，她已经在心里有了评估。我和姜华，不见得姜华就更适合她，他也不见得比我更爱她。只是在她的心目中，我没有姜华适合她。”
“还会有更适合你的女人的，我相信。”
“也许吧，还是看缘分好了。”他长叹一口气，“他们在一起，也许更有那种……她和姜华在一起会更自由，也许这就是我所缺乏的，和她之间的默契。我是一个独占欲望很强烈的人，爱情可以让我容忍一些事情，但容忍一定会让我疯掉，这会是一场悲剧。”
“小谭，我还蛮好奇的。你这次的事情，特别的……”
他想不出形容词，我只好接上一句：“像一场闹剧？”
“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可有些事情走到这一步，已经是我自己能力控制范围之外了。”
“我明白。本来在男女之间上演的戏码出现在女人们之间确实……会更麻烦。”
“最麻烦的就是，我无法喜欢女生，而我却的确很依赖她。其实这件事情，我也不是没有错。我的依赖给了她过多错误的讯号，让她以为我会……对了老板，你会觉得女人和女人之间的事情很龌龊吗？”
“我可以理解，但接受起来会觉得有点奇怪吧。”
“我对同性恋一直是非常宽容的态度，但我考虑来考虑去，自己是没有办法接受女人的。这件事情如果一定要说谁错了，好像还是我的错多些，公司也是无辜受牵连了而已。”
“商场上的事情，也不是你一个人可以有多大影响的。”刘征大笑起来，“不过你这么说，真的很可爱，我有点明白为什么连女人都会爱上你了。其实你在FLAG做了两年，也是时候换换环境了，丁家的势力可能还会持续高压一段时间，不过我觉得你的能力并不在于在一个公关公司做一个小员工而已。”
“老板你言重了。”
“你的好朋友很了解你，也很相信你。而我，很佩服她看人的眼光。”他玩弄着自己面前的一坨土豆泥，“离开公司，你会有更好的发展。”
“如果这是你要我离开公司的理由，那我接受。”菜有点凉掉，啤酒有点苦涩，这些并不适合自己的东西，我会想办法摆脱掉。
美国的西部和中国的农村看起来没有太大差别，也有每周两三次的集市，每周末一起聚集在小酒馆里跳舞狂欢。
不过这里可以上网，刘征农庄的客房还有无数付费频道可以看。
老男人的生活，不就是喝喝酒，看看毛片么？
我和沙沙还保持邮件和MSN上面的联系，继续给佟羽佳写博客。
来美国之前那场博客上的骂战余波未消，媒体继续追逐着舒郅恺和肖鄢琰这对“命途多舛”的情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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