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废什么话，快下来。”那边收线。
我想自己果真是弱势到家，面对佟羽佳的命令连说“不”的胆量也没有，立刻心虚地收拾好包包下楼觐见去了。
“新发型很好看。”佟羽佳靠在一辆黑色的BMW边上，戴着紫色的墨镜，看到我的时候笑的很迷人。“我一直觉得你剪短发会比长发漂亮，周倩呢？”
“她今天有工作，去了澳门。”我说，“不然我觉得你可能找不到我。”
“我知道，你永远有护花使者。”佟羽佳笑，“上车。”
上车后，不意外地看到司机是贾峰。
“HELLO，思淳，好久不见。”他说。
“好久不见。这次来香港有工作？”我问。
“没，就来瞎逛逛，顺便捉你回去。”佟羽佳说。
“我……暂时还不想回去。”
“我知道，我说过放你长假。不过……没有你在我真的好辛苦。”她哭丧着脸向我诉苦。
“那些稿子啊，还有什么策划案都要我最后定夺。我哪有那么多时间，我还要录歌哎！忙的人都老了好多。”她搓着自己的脸，“还好我已经把SHAY的EP完全外包给WILLING的工作室做，我本来连宣传都不准备管的，但是现在还是拿回来自己做。好累哦，还好他大学学的MassMedia，偶尔还可以帮帮我。”
她涂着紫色指甲油的指尖戳在贾峰刀刻般的面颊上，娇嗔地抱怨。
这个佟羽佳，又和我平时看到那个冷静，绝情，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女人不同，很可爱，很温柔，但是不像她。
“好了，别闹，我专心开车。”贾峰把她的手从脸上抓下来轻吻一下，不再说话。
“哦。还有Neolook啊，过来以后除了拍了几只广告，出了3个单曲以后就没工夫管她们了，现在天天和我闹。好烦。”她说，“还有，现在陈理突然又冒出来，待价而沽，我是超级想签下他啊，可是完全没有任何头绪去联系他。现在SHAY的一群粉丝突然用自己的人脉手段来逼宫，一定要我们想办法让他和陈理组合。有病吧！我是想，那也要有那么手段去够到陈理啊！我现在连他的面都见不到，他放话说除非他信任的人出现，否则什么地方都不签。我问SHAY能不能劝动他，他给我耸肩说他们不熟。这个小子，现在倒是喜欢和Neolook的小妞们混在一起，我时刻提醒他不要越界，可是他们完全不在乎的样子。都被拍了好几回了。哎呀，还有丁安安他们……他们怎么都那么烦啊！”
“那你还不是忙里偷闲来香港玩儿。一起过来的吗？”我问。
“没，我从北京过来，不过这次没通告，他是从美国过来转机的。不过思淳，你看到我们都不吃惊的吗？”
“你知道我的事情不也没有吃惊。”我怎么能说，在她结婚那天我就发现了贾峰的不对劲？
“也对。反正什么事儿我都不会惊讶的。”
“那你发布会之前消失的那两个小时也是……？”我小心翼翼问出自己心中已有答案的疑问。
“恩。我和他是在一次陪贾诺参加的酒会上认识的。那次我被介绍给贾家上上下下几十口子。”她开始陷入到回忆里，“我去厕所，然后听到有人在外面议论我的人品，说我是不择手段要嫁进豪门的荡妇，虽然我本来就是，不过听别人那么直接地说出来还是很生气的。情节是不是很肥皂剧？”
“然后？”
“然后我就很生气的去阳台抽烟，结果居然没有带打火机。当时他也在，就借火咯！”她说，“一来二去，不知道怎么的就看对眼了。他当时刚回国，贾诺又很忙，就让我找人带他去玩。玩了几次就有这样了。人是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
“然后？”
“可是我还是要结婚啊，我已经和贾诺有婚约了。”她说，“可我甚至豁出去不结婚，也要问清楚他到底要不要我。那两个小时，是我给自己的最后机会。那天如果他答应了我，也许就要麻烦你收拾记者会的烂摊子了。也许是我给他的时间太短，也许是我高估了自己的魅力。当我离开以后，他才做出了决定。只是这个时候已经太晚了。”
“那我是不是要感谢你？”我问贾峰。
“对不起。”他突然转脸对佟羽佳说。
“好啦，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要怪就怪我自己命不好，遇到你的时候已经身不由己。”她眼睛垂下来，睫毛盖住眼神。
“他想了一天，终于给我电话说可以为了我放弃事业和家庭。那时候，全世界都知道我要嫁给他叔叔了。”
“你们就……”
“冷战了一段时间。我说过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的，所以我们就现在这样。偶尔彼此思念得不行的时候，找借口分别去一个地方，过一两天没有人知道的日子。我知道这样的生活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结束，不过在可以掌控的时候，我还是想要牢牢地抓在手里。毕竟已经遗憾过一次。”
我望着她线条柔和的侧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佳佳……”贾峰说，“对不起。对不起。”
佟羽佳神色一黯，随即换上娇嗔的笑脸：“别那么说，能有现在这样的时光我已经很高兴了。”
不是佟羽佳，我也不会突然觉得北京的日子好像近在咫尺的清晰。
赶紧想辙，把陈理签过来，没有人手出专辑先和SHAY搭档宣传一阵也好，至于Neolook，有了广告和单曲，可以先接一两个偶像剧，我走的时候手上就已经有不错的本子了。还有SHAY这小子，他和陈理到底怎么了？他怎么可以这么敷衍地对待自己的感情，到底有没有把辛辛苦苦挣到的人气和口碑，到底有没有把陈理对他的一腔深情当作一回事？现在同公司同属偶像选手闹绯闻，整个公司所有其他艺人都会跟着倒霉。必须有人适时提点他。
但这一切，佟羽佳没时间也没兴趣管，现在统管的小蕾，她的话SHAY肯定不会听进去。想到这些，我简直对AB娱乐将来的命运忧心忡忡起来。
吃饭的时候一直和佟羽佳讨论公司的事情，当然也没有忘了我倾注大量心血的那本电子杂志。
《YUP！》出了12期，每一期都有独家暴料，从第10期开始的收费模式不仅没有减低杂志的阅读量，更是开行业先河地赚了不少。当然一部分原因还是风和卓可染每期独家爆料的头条。
“太棒了，我就知道卓和风绝对值得信任。”我说这话的时候，一定满脸都是兴奋的光芒。
“那和我回北京吧，你再不回来，公司快被我玩儿倒了。”佟羽佳可怜巴巴地说，“况且你在香港休息了这一个多月，心也散的差不多了吧？而且你对公司的事情还是那么有热情，一点也没有心灰意冷。回来吧！”
我看着她的眼睛，还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自己真正面对的时候，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冷静。我回去，还是要面对自己之前决定要逃离的一切。”
“这样吧，到明年春天前，如果你还没有回心转意，我就真的找别人代替你的位置。”佟羽佳说。
“你还是早点物色人选吧！”我笑她。
“真过分，一点都不同情我。虽然现在我让小蕾代管你的事情，不过我最相信的还是你。”她说。
“你找王晓就是，他什么都会，而且100％的忠心。”
“去你的，他在悉遇现在已经升到制片了，哪会回头来我这个快倒闭的小公司啊！好了好了不和你说了，到时候再说吧，我不想管了。”
吃完饭，佟羽佳和贾峰送我回到周倩的公寓。
“思淳，考虑一下。”她说。
“真的不了。下一步我可能会回家乡发展。”
“呃……好吧，我这个老板的话你不听，我认了。不过以后还有比我更厉害的角色会过来抓你的。”她说。
“啊？你告诉舒……”
“没有……你不知道吗？他已经和……”
“别说。”我苦笑着摇头，“我不想知道。你说更厉害的角色是？”
“见到他你就会知道了。他已经不知道来和我谈过多少次了，要不是他，我也不会来特意找你这一趟。我把公司说那么惨，其实也没那么惨啦，只是很希望你回来。我说不动，那人自然会亲自来。不过他不是舒郅恺。”
“无论是谁，都不能说动我会北京了。”我说，“早点挖个可靠的人才，公司的前景还是很有希望的。”
“你呢？真的不回去？”她还是有一点期待地看着我。
“不回去了，这里……是我的乌托邦呢。”我看着她，“抓紧你们拥有的时间好好相处，香港这个嘈杂拥挤繁忙的城市，也可以是你们的天堂不是？”
山重水复 柳暗花明
“佟羽佳来找过你了？”周倩回家的第一句话。
“你知道了？”
“她后来给我打了电话。”
“她怎么说？”
“没说什么。我挂了。不知道。”她看着我，有点突兀地抓住我的肩，“你想回去吗？”
“我不会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去，再也不会。”我看着她的眼睛，不知道自己说这话的时候是不是心虚。
“随便你。”她脸臭臭的，“好了，别想了，吃饭吃饭。”
然后兴高采烈地开始吃饭，甚至开了红酒。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有跟着她笑，看着她闹。
然后拿出我做好的那件T恤，深紫色的V领下面是黑色水钻贴成的图案——一个短发大眼女子。
不像工笔画那么精致，但有着周倩的神韵。
“这个是不是我？”她拿着快要比她脸还要大的酒杯，一边喝一边问我。
“不像吗？”
“很像，很漂亮。”她看着铺在床上的T恤衫，突然亲了一下我的脸颊。
我有点受惊地看着她，她却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歪着头对我说：“Thankyoukiss，谢谢你。”
“喜欢就好，下次穿出去就是给我做好的感谢啦！我就怕你看不上我这门外汉做的东西呢。”
“你做的我统统喜欢！”她把细细长长的胳膊环在我脖子上，吐气如兰地说，“走，我请你看电影。”
我以为她要吻我，下意识地闪了一下。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松开我的肩膀，斜靠在门口等我换衣服。
在电影院，看电影，吃爆米花，喝可乐。
这是对于我来说，已经好几年没有的体验。
起初的原因因为男友远在千里之外，后来的原因则是男友并非可以出现在电影院这种场合的人。
无论如何，在香港的秋天，出去看场电影也是不错的选择。
电影院离公寓不远，回去的路上我们并肩在街头走着。
已经是深夜，街上多是三三两两的情侣和喝道微醺的人们，我和周倩默默地走着，有时候她走的快了，会在前面等我，有时候我们被一群逆向的人冲得很远，就会调整一下彼此脚步的频率，一会儿以后又走在一起。
对于我来说，在香港这个陌生的地方，周倩就是我唯一的救生圈，我像是迷途的小动物，揪住她的衣角不放，因为一旦放手，我遍无依无靠。
这样的气氛之下，我突然有点明白SHAY那天对我说他要接受陈理的理由。
只是，我面前的这个女人，她会要求吗？她会伸手吗？
如果她伸手，我会拒绝吗？
我不知道。
“想什么呢？”她突然扭头看我，眼神明亮。
我突然之间红了脸，还好在昏暗的灯光下她应该看不真切。
“在想刚才的剧情。”我胡乱搪塞了一个借口给她，“他们打开金字塔的门为什么没有金光呢？开头的宣传片里明明有啊？”
“就这个？你想那么久？真是够笨的。”她笑，“因为你看的预告片是下集的，下集要等到半年后才放，明白？真不知道花那么多钱给你看电影是不是浪费。过马路啦，笨妞。”
我刚楞了一下，就被她牵住左手，那么自然，好像已经演练过一百遍一千遍一样。
她的手修长而细腻，不像一般女孩子那么软，也不会像男人一般硬而有力。
现在，在中国最南边的城市，我被穿着衬衣、仔裤和板鞋的妩媚女子牵住，却在脑海里浮现另外一个人，另外一双手。
周倩的手很暖，不像他，他的指尖总是有点凉。
好像那种永远可以看透人间冷暖，毫不留情地将热情打碎，把美梦戳破的那种凉。
可那种凉，却又可以引爆千万人的激情，可以在你身上点起一把火。
周倩的手，是可以安安心心将自己交付的那种热度，而他的手，则是让人心甘情愿赴汤蹈火，哪怕毁灭自己也无悔的吸引力。
我任由周倩这样牵着我，一直走，一直走。
可她却没有别的要求。
进了家门，她说：“时候不早了，你洗澡睡吧，我还有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