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身 作者:迈克尔·克莱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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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身 作者:迈克尔·克莱顿-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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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刚开始往上爬的时候,金属梯有10英尺宽。现在它变窄到只有两英尺宽,而且也变得更陡了,更像是耸入云霄的直梯,包围在横七竖八的脚手架中。四周像丛林藤蔓般挂着电线。她往上蹿时,双肩常常碰到金属连线盒。楼梯在她脚下晃悠。差不多每隔10级,它就猛然向右一拐。凯西现在离地面40英尺高。她往下看到的是机身宽大的上部。往上看是机尾,高耸在她身旁。

  她现在是高高在上。突然,一阵惊恐袭过全身。看着高处正在方向舵旁干活的人们,她不由尖叫起来:“嗨!嗨!”

  他们不理睬她。

  而下面,她看见那两个男人穷追不舍。他们往上爬的身影在脚手架中时隐时现。

  “嗨!嗨!”

  那些工人还是不理她。继续往上爬时她才看出他们为什么毫无反应。他们的耳朵上都套着防噪声的塑料耳套。

  带着耳套,他们当然什么也听不见。

  她还在爬着。

  地面以上50英尺处,楼梯又猛地朝右一拐,围绕升降舵的黑色水平面直伸到直立尾翼的外头。升降舵阻挡了她的视线,使她看不清上面的人。凯西绕着升降舵走。它的表面是黑色的,因为涂着合成树脂,她记得不能用光手去碰。

  她想用手去抓。楼梯的这一段不适合快跑,晃动得厉害。她的双脚滑了一下;她用汗津津的双手紧紧抓住了栏杆,一直往下滑了5英尺才停住。

  她继续往上爬。

  她看不见地面了,因为她被身下一层又一层的脚手架挡住了视线。她也搞不清午班的工人是不是到班了。

  随着她越爬越高,她开始感觉到64号大楼顶棚下聚集不散的浓重发热的空气。她记起来人们是怎么称呼这个高高的歇脚处的:蒸笼。

  她不断往上去,终于来到了方向舵处。她继续往上去。

  楼梯又折回来,离又宽又平的尾翼直立舵面很近,阻隔了她的视线,使她无法看见正在另一边干活的工人。她不想再往下看,而往上她看见头顶天花处的木质横梁。只要再往上五英尺……楼梯再拐一个弯……绕过尾翼……然后她就可以——

  她停下脚步,愣住了。

  干活的人都走了。

  她往下看,看见下面三顶黄色安全帽。他们进了一台电动升降梯,正朝地面降去。

  “嗨!嗨!”

  戴安全帽的人没有抬头往上看。

  凯西再回头瞧瞧,听见那两个男人还在顺楼梯砰砰响地往她这儿赶。她可以感觉出他们脚步的震动声。她晓得他们很近了。

  而她却无处可逃。

  楼梯在正前方一个金属平台那儿就到头了。那个平台四尺见方,紧贴尾翼,四周有护栏,此外就一无所有了。

  她现在来到了距离地面60英尺的小平台上,这小平台悬在宽体客机展开的巨大的机尾旁。

  那两个男人正朝这儿来。

  她心想,她根本就不该往上爬的,她本应该留在地上。现在她真是走投无路了。

  她一条腿横跨上平台护栏,伸手够到脚手架,一把握紧。高处气温也高,金属也是热乎乎的。接着她把另一条腿也跨上护栏。

  然后她开始沿脚手架外缘向下挪动,握住抓手,一步一步往下去。

  凯西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了她的错误。脚手架是用斜十字梁固定搭建的,不管她抓住哪里,她的手都往下滑,手指夹进斜交叉连接的地方,磨得热辣辣地痛。她的两脚沿着有棱角的表面往下滑。搭脚手架的金属杆边缘都很尖利,很难握住。只不过往下爬了片刻工夫,她就透不过气来。她把胳膊肘弯过来搂住架杆,歇一口气。

  她没敢往下看。

  她朝右边看,看见那两个男人已经到了高处的小平台上,一个穿红衬衫,一个戴棒球帽。他俩站在那里,盯着她看,想决定该怎么办。她在他们下头5英尺的地方,悬在横梁外的半空中。

  她看见其中一个人戴上一双厚厚的手套。

  她明白她得再开始往下移动了。她小心翼翼地放开胳膊,开始往下滑。5英尺,又是5英尺。穿过斜十字梁她可以看见自己和水平方向舵处在同一个平面上。

  但这时梁架正在抖动。

  往上看,穿红格子衬衫的男人跟在她后头往下爬。他身强力壮,动作麻利。她知道不消片刻他就能抓住自己。

  另一个男人顺原路往下爬,不时停下来透过梁架间隔向她这边张望。

  穿红衬衫的男人在她上方只有大约10英尺的距离。

  凯西继续往下去。

  她的两条胳膊火烧般痛。她气喘吁吁,精疲力竭。脚手架的有些部分出乎意料地滑腻,她的手抓不住。她感觉得出上头的男人正在下降。她抬头可以看见桔黄色的工作靴,厚厚的靴底。

  不出片刻,他就能踩到她的手。

  就在凯西继续往下爬的时候,什么东西啪地打到她的左肩。她回头一看,原来是一根从屋顶上挂下来的电缆。电缆足有两英寸粗,外边包着灰色塑料绝缘层。它能支撑多大的重量?

  那男人在她头顶上方正往下爬。

  见他的鬼去吧。

  她伸出手,把电缆猛地一把拽过来。它很结实。她往上看,没有发现上方有连线盒。她把电缆拉紧些,用胳膊牢牢将它裹住,然后用双腿死死绞住。就在那男人的靴子眼看要踩下来的时候,她松开了脚手架,身子随电缆摆动出去。

  开始滑降。

  她试图用手握住电缆,但胳膊太没力气。她滑下去,两手磨得发烫。

  她快速下降。

  她无法控制住自己的下滑。

  摩擦引起的疼痛很厉害。她下降了10英尺,又是10英尺。她也算不清了。她的两脚猛地踢到一个连线盒,她停了下来,在空中晃荡。她把两腿放低,夹住连线盒,用双脚缠住电缆,随身体重量往下滑。

  她感觉到电缆朝别处荡去。

  连线盒迸出一阵阵火花,紧急警报响彻大楼。电缆在空中来来回回地摇摆。她听见下边有人在尖声叫喊。朝下一看,她才发觉自己离地面只不过七八英尺高了。好多双手都举起来要接住她。人们大声呼喊着。

  她双手一松,掉了下来。

  她很吃惊自己这么快就恢复过来了。她连忙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很不好意思。“我挺好,我挺好,”她不断对周围的人说。“我很好,真的。”医护人员跑来,她挥挥手让他们走开。“我挺好。”

  到这时候,地面上的工人们才看到她的工作证和蓝条子,他们感到大惑不解——为什么一名行政管理人员会从“空中花园”飞降而下?他们心生疑虑,朝后退了退,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很好,一切都好,真的。只是……继续干你们的活去吧。”

  医护人员不同意,但她推开挤在一起的人群往外走。肯尼·伯恩这时突然来到她身边,用胳膊搂着她。

  “到底出什么事了?”

  “没事儿。”她说。

  “这不是到车间里来的时候,凯西,记得吗?”

  “是的,我记得。”她说。

  她让肯尼陪着她走出大楼,来到午后一片灿烂的阳光之中。强光之下她眯起了双眼。巨大的停车场现在停满了午班工人的汽车。阳光照耀着一排排的汽车挡风玻璃,熠熠发光。

  肯尼对她说:“你得更加小心才是,凯西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的,”她说,“我懂。”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衬衣和裙子上沾了一道宽宽的油斑。

  伯恩问:“你有衣服换吗?”

  “没有,我得回家去。”

  “还是我开车送你吧。”肯尼说。

  她差点说不行,但还是算了。“谢谢你,肯尼。”她说。

行政办公大楼晚6时

  约翰·马德从办公桌后抬起头。“我听说64号大楼里出了点小乱子,怎么回事?”

  “没事儿,我当时正在查些资料。”

  他点点头。“我不要你一个人单独去车间,凯西。今天发生过荒唐的吊车事件后就更不能单独去了。如果你必须去那儿,就让里奇曼或者一个工程师陪你去。”

  “好的。”

  “现在不是冒险的时候。”

  “我明白。”

  “好吧,”他在椅子里挪动了一下,“记者是怎么一回事?”

  “杰克·罗杰斯正在写一篇报道,这篇报道有可能让人很难堪,”凯西说,“工会声称我们正在把机翼装备运往海外。泄露的文件还说我们把机翼作为交易补偿送给人家。他把这种泄露和……啊,高级管理层的摩擦联系了起来。”

  “摩擦?”马德说,“什么摩擦?”

  “他听说你和埃格顿之间正闹不和。他问我管理层的矛盾冲突会不会影响这笔买卖?”

  “噢,基督啊,”马德说。他听上去很生气。“这真是可笑。我在这件事上百分之百地支持哈尔,这对公司来说是绝对必要的,没有人走露任何风声。你对他说了什么?”

  “我把他敷衍过去了,”凯西说,“不过,要是我们想把这故事完全压下去的话,我们得给他更好的才行。一次对埃格顿的采访,或对中国交易的独家报道,这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

  “这很好,”马德说,“但是,哈尔从来不和新闻界打交道。我可以去问他,但我知道他是不会干的。”

  “好吧,总有人需要这么干,”凯西说,“也许你该去。”

  “那会很困难的,”马德说,“哈尔指示过我,在这笔交易搞定之前要避开传媒。在这事上我得十分小心,谨慎从事。这家伙值得信任吗?”

  “以我的经验,是的。”

  “如果我给他一些深层背景上的东西,他会做到不提起我吗?”

  “肯定的,他需要点东西发表出来。”

  “那好吧,我就和他谈谈。”马德信手记了两笔,“还有别的吗?”

  “没有,就这些了。”

  她转身要离开。

  “顺便问问,里奇曼练得怎么样?”

  “很好,”她说,“他只是缺少经验吧。”

  “他似乎挺聪明的,”马德说,“要用他,给他些事干干。”

  “好吧。”凯西说。

  “那是市场销售部的问题,他们什么事也不给他干。”

  “行。”她说。

  马德站起身。“明天事故分析会上见。”

  凯西走出去后,办公室内一扇边门打开。里奇曼走进来。

  “你这头蠢驴,”马德说,“她今天下午在64号大楼里差一点伤着,你这该死的在哪儿?”

  “啊,我在——”

  “你听明白,”马德说,“我不想看见辛格顿出任何事情,你听清楚没有?我需要她平安无恙。她绝对不能在病床上干这件工作。”

  “明白了,约翰。”

  “你最好是能弄明白了,小子。我要你整天和她寸步不离,直到我们把这事摆平。”

质保部晚6时20分

  她下楼回到自己在四楼的办公室。诺玛坐在写字台前,嘴唇上叼着一支香烟。“你办公桌上又有一堆电传。”

  “好的。”

  “里奇曼今天回家了。”

  “好的。”

  “他好像是急匆匆地要离开,不知道为什么。我和会计处的伊芙琳谈过了。”

  “怎么样?”

  “里奇曼在市场部的差旅费用是由项目办公室的客户服务账户支付的。这是一笔送礼基金,用于贿赂的。这小子花掉了一大笔。”

  “有多少?”

  “说出来你可别吓着啊?284000美元。”

  “哇,”凯西说,“三个月工夫?”

  “对。”

  “那得是多少次滑雪旅游啊,”凯西说,“费用怎么入的账?”

  “娱乐活动,不指明客户。”

  “那是谁批的呢?”

  “这是生产账户,”诺玛说,“这就是说它是由马德控制的。”

  “马德批了这些开销?”

  “显然是的。伊芙琳正在帮我核对,我以后会了解得更多。”诺玛整理自己桌上的文件,“别的没什么了……联邦航空局驾驶舱录音机的文字记录稿要迟些到。说的好多是汉语,他们的翻译正忙着呢。航空公司也在做自己的翻译工作,所以……”

  凯西叹了一口气。“还有什么新消息?”她问。在类似这样的事件中,驾驶舱录音机要送到联邦航空局,由他们把驾驶舱内的对话转成文字记录,因为驾驶员的声音是属于航空公司所有的。但是关于外国航班翻译的争论总是不断,莫衷一是。

  “爱丽森来过电话吗?”

  “没有,宝贝儿。唯一的私人电话是泰迪·罗利打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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