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快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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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快哉风-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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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过。”薛乘龙疑惑地道,这句话他年幼时曾听过,只不知是什么意思,这些年也没人再提起了。 
  “天鹰就是血魔的名字。” 
  “什么?”薛乘龙大吃一惊,又问:“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南山散翁看了他一眼,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就因为这句话,血魔在中原成为众矢之的,后来他被武林盟公决处死,只怕也与这句话脱不了干系。” 
  薛乘龙心中疑云大盛,南山散翁却命他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淡淡地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父亲曾托我照看你,现在我对你说,离那血魔之子远一点,他就算是天仙下凡,给你带来的,也只能是灾祸而已。” 
  薛乘龙脸上一红,强自镇定着道:“我只是从前受过他的恩惠,想投桃报李罢了,绝无其它的心思。” 
  南山散翁颇感兴味,问起究竟,薛乘龙就把自己两次遇险被天宁所救之事原原本本讲给他听,知他是德勋长者,慈祥宽厚,必不会曲解自己。 
  南山散翁听罢,这才舒了口气,道:“我说呢,你也不像是这么糊涂的孩子,为了美色就迷了心智。”又道:“虽然如此,这孩子的出身,就决定了他的命运,绝不可能一世平安。”想到那美丽得几近圣洁的少年,他叹息一声,甚觉惋惜。 
  薛乘龙急道:“天宁是无辜的,他父亲的罪,怎么能算在他的头上?” 
  南山散翁道;“血魔的的所作所为,你并不是不清楚,他几次三番,在中原为了这么大的恶,早已经成为武林公敌,此次武林大会,商议的就是要设法除去他,你想,这孩子如今的处境,能平安脱身么?再说,善恶之间,壁垒分明,虽然他本身并没有错处,但……”他没有再说下去,薛乘龙却也明白,武林中对正邪之分看得极重,黑白之间,不容混淆,这已不是一门一派之事,而是千百年来武林中不成文的规定,任何人都不可能随意改变,只是,正派、白道之人,也并不是所做的事就完全正确啊!联想到谢靖泽和楚风云之事,薛乘龙胸中一股不平之气鼓荡难平,却没有可发泄之处,郁闷难当,低着头喝酒,一时间心灰意懒到了极处。 
  叶迦大师来得甚快,第二日过午便到了山庄,和他同来的,还有江南起凤山庄的庄主柯承谨。薛乘龙听说柯承谨来到,颇觉诧异,这起凤山庄与腾龙堡齐名,是武林四大家之一,只是向来阴盛阳衰,柯庄主几乎不问外事,柯老夫人、柯夫人,甚至柯家小姐们的名气,都比这名义上的庄主柯承谨要响亮得多。 
  谢靖泽会同楚风云和薛乘龙等,把叶迦大师和柯承谨迎进了庄中,叶迦大师年已七十多岁,清瘦矍烁,柯承谨五十岁左右,非常温厚敦和的一个人,只是神色颇为憔悴。他们先去看任锦峰,叶迦大师仔细检查,又取了血验看,思索半晌,自言自语道:“这毒倒像是……” 沉吟着看了薛乘龙一眼,薛乘龙心下大急,脸上微微变色。叶迦大师见他神色有异,便不再说,取出一粒少林寺的圣药小还丹给任锦峰服下,又点他数处穴道,注入浑厚内力,防止毒气攻心。 
  待来到为他特地准备的静室之后,叶迦大师遣开众人,问薛乘龙道:“上次你送来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薛乘龙无法隐瞒,只得简要说了来源,又恳求他代为保密,天宁身带巨毒之事极为怪异,若被外人得知,于他实非幸事。 
  叶迦大师沉思一下,微微绽开笑颜,像天宁这样身带奇毒而自身不受影响的情况极为罕见,可能是世上绝无仅有的特例,叶迦大师一生醉心于研究毒物,遇到这种奇事自然喜出望外,他心地仁厚,当然不想伤害天宁,只提出要对他进行全面的检查,以便进行深入的研究,找出解毒办法。薛乘龙大喜,叶迦大师疗毒之能当世无出其右,如他能找到解毒的办法,只怕给天宁去除毒素也不是毫无希望之事,当即陪叶迦大师前去探望天宁,柯承谨陪同在侧。薛乘龙之父薛宋与柯承谨相识多年,薛乘龙小时候曾去过起凤山庄玩耍,柯承谨待他极是亲厚,因此他对柯承谨也甚敬爱。 
  来到天宁院中,薛乘龙先进去打个招呼,因为天宁曾经吩咐过众护卫,允许薛乘龙进入自己的客厅,是以他能够自由出入。 
  听了他的话,天宁半晌没有回答,微微蹙起了眉,面沉似水。薛乘龙耐心地给他解释:他身体之所以不能碰触,是因为体内带毒,而并非因为他是月神之子。天宁诧异地望着他,疑惑着不肯相信。 
  “天宁,你这毒有没有什么解药?如果有,不如拿些出来给他们,也免了许多麻烦。”薛乘龙小心地道。 
  天宁冷冷地瞟他一眼,什么话也不说。薛乘龙无法,只得道:“如今他们已经到了外头,不见也是不行的,你别闹脾气,叶迦大师最是慈和不过的一个人,你不用怕他。”天宁微垂下头去,一言不发。薛乘龙虽知他不愿意,也无他法好想,只得出去请叶迦大师进来。 
  叶迦大师和柯承谨一起进了屋,柯承谨一眼望到那个坐在窗前的雪白身影,全身一震,竟后退了一步,险些撞在薛乘龙身上。 
  薛乘龙伸手扶了他一把,柯承谨惊慌地转过头来,低低道了声歉,失魂落魄地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目不转睛地望着天宁发呆。 
  叶迦大师温和地询问天宁一些问题,天宁冷冷地瞧着他,一言不发。叶迦大师耐心等了一会儿,见他不肯回应,只得宣了一声佛号,温和地道:“如此只好得罪了。”拉过他手腕诊脉,天宁挣了一下挣不开,只好由得他去。 
  叶迦大师诊了左右诊右手,闭目苦思,又命天宁张开口来看,天宁恼怒地站起身来进了内室,把众人晾在厅里,薛乘龙隔着门耐着性子说了半天,他只是不应,叶迦大师叹了口气,推门自己进去了,薛乘龙想说什么,却被他关在了门外。 
  过了许久,室内静悄悄的,忽然天宁好象低低地痛呼了一声,接着有微微的抽泣声,薛乘龙心中忧急,紧紧地握着拳,却什么也不能做。柯承谨只是怔怔地坐着,仿佛神游物外一般。 
  过了许久,叶迦大师才缓步而出,面有忧色,薛乘龙忙问:“怎么样?”他知叶迦大师必是查验了天宁身上的毒素,不知他有没有办法给天宁解毒。 
  叶迦大师摇了摇头,一边沉思,一边慢慢走回到任锦峰住的屋子,从袖中取出一颗丹药,吩咐小沙弥倒了温水,将那药丸细细研化了,给任锦峰灌了下去。 
  众人闻那药丸竟隐隐有一股血腥味,都颇觉异样,叶迦大师是佛门高人,素来慈悲为怀,极少使用带血的药物。 
  过不多时,任锦峰呻吟了几声,微微张开眼来,众人大喜,都赞叶迦大师妙手回春,叶迦大师却忧虑地望着任锦峰,过了好一会儿,才叹息一声,又取出十粒药丸,吩咐人每隔十天给他服下一粒,等用完了,再来少林寺取。 
  众人一惊,难道这毒竟连叶迦大师也除不了根么?叶迦大师也不多做解释,自出门去了。 
  当晚叶迦大师便又来看望天宁,薛乘龙和亦玄道长、南山散翁一起作陪,柯承谨默默无言地陪同在侧。 
  这次天宁却在卧室不肯出来,叶迦大师便又独自进去,过了许久才出来,天宁却再无声息。 
  叶迦大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一天,出来时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神情有点恍惚,又去天宁屋里一趟,回来后便又钻进了自己屋中,闭门研究。 
  自从见过叶迦大师后,天宁就再也不出房间,不肯见任何人,也不吃东西,西域众护卫忠心耿耿地守在屋外,他怎样吩咐他们就怎样办,绝无二话,也无人对他劝说,只薛乘龙忧心如焚,几次三番地背了人跑来劝他吃点东西,天宁却半点回应也无。 
  终于薛乘龙忍无可忍,强行冲进天宁的房间,西域众护卫想要阻拦,都被他点了穴道,屋内暗沉沉的,弥漫着一股独特的香气。 
  “天宁?”薛乘龙走到床边,锦帐低垂,天宁却不答他,他揭起帐子,生怕看到的天宁已是奄奄一息,却发现他睁着眼睛躺着,默不作声。 
  “吓死我了,你没事就好,怎么不肯吃东西?”薛乘龙放下了心,忍不住抱怨两句,这两天他为天宁担足了心事,又不敢在人前显露,实在是辛苦得紧。 
  天宁冷冷地瞧着他,把他的忧急之色看在眼里,目光缓和了一点,却仍一言不发。 
  薛乘龙从怀里掏出一瓶清水和一瓶乳酪,轻声道:“这里的食物你吃不惯吧?我找不到别的,这乳酪倒是跟你从前给我吃过的相似,你且尝尝。”他有了上次与天宁接触的经验,知他有些孩子脾气,喜欢别人哄劝,便伸手把他扶了起来,发现他身体软软的靠在自己身上,好象没有力气,忙又问道:“叶迦大师对你做了什么?” 
  天宁扁了扁嘴,大眼睛里浮上泪光,却不肯说,薛乘龙越发着急,连声追问,天宁心烦地道:“你走开!” 
  薛乘龙见他终于开了口,心中一喜,也不恼他无礼,只道:“放心,叶迦大师是仁厚长者,不会伤害你的,来,乖乖吃点东西,很快会好的。” 
  天宁恼道:“他抽我的血!” 
  薛乘龙一惊,顿时想到叶迦大师给任锦峰吃的药丸,看来他竟是用天宁的血来入了药,只是天宁的血也有剧毒,却不知他是怎么调配的。 
  一时无法可想,只得温言哄他吃些东西,天宁被他劝得烦了,生气地道:“不吃,我绝不吃你们的臭东西!” 
  薛乘龙听他这话赌气,笑了起来,觉得他虽然数日未食,倒也没见过于衰弱,奇道:“那你有什么好吃的么?”天宁伸手摸出一个小玉瓶,虽在暗中,也看得出玉色莹润,他打开瓶盖,倒出一粒小小的丹丸,仰头吃了,道:“这是我母亲用天山雪莲和千年雪参配的,吃一粒,两天都不用吃饭。” 
  薛乘龙这才放下心来,笑道:“原来你真成神仙了。”便只拿水凑近他口边,柔声哄劝,天宁本也渴了,就着他手喝了半瓶清水,推开瓶子,又闭目不动。 
  薛乘龙将他轻轻放回枕上,低声道:“我得走了,明日再来看你。” 
  天宁忽然伸手拉了拉他衣襟,小声问道:“那个老和尚会把我杀了配药么?” 
  薛乘龙失笑道:“怎么会?叶迦大师是佛门弟子,怎会杀人?他取你的血也是不得已,救人要紧。” 
  天宁皱了眉不语,半晌才道:“我不喜欢他,他用刀子刺得我好痛。”薛乘龙忙问伤在了哪里,天宁抬起左手,掀起一小块布巾,只见手腕内侧有三处小小的伤口,已被妥善处理过,只是伤口并未结痂,叶迦大师不知用什么东西在上面敷了一层,像透明的油脂。 
  天宁难过地道:“母亲说我不能流血,流了血会死的,那个老和尚很坏!”他对流血之事怕得厉害,是因为母亲叮嘱他爱护自己的身体,不允许他有任何伤口,因他体质特殊,任何细微的伤口对他来说都是极危险的。 
  薛乘龙知他向来养尊处优,只怕连手指都没伤过,被人割了这么几个小伤口,在他看来,已经是了不得的事,却不知道武林中人好勇斗狠,伤得比这重一百倍也是寻常。柔声哄了他一会儿,帮他把伤口重新包好,又轻轻按摩手臂,天宁才舒展了眉头,侧身又睡了过去,喃喃地道:“父亲怎么还不来接我?” 
  薛乘龙本待离开,听了这话大吃一惊,忙俯身轻轻问道:“你父亲要来接你?” 
  “嗯,他说要我在这里呆几天就好,怎么还不来呢?”天宁有点生父亲的气,又很想他。 
  薛乘龙呆住了,他原也料到血魔定是有什么阴谋,才会把天宁故意留在山中,从天宁口中证实了这一点,越发的惊心,忙转身出门,招来手下秘密做了安排。 
  隔天又是十五,天宁按惯例要拜月练功,薛乘龙提前做好安排,知会过谢、楚两位副盟主,夜深月圆之时,与亦玄道长陪他来到庄后悬崖之畔。 
  天宁缓缓走到崖边,向碧空中的一轮明月伸出双臂,西域众护卫拜伏在地,唱起歌来,低沉奇异的曲调舒缓而悠长,在这初秋的月夜显得分外苍凉。 
  薛乘龙远远地望着天宁,见他的全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光华之中,依然那样纯洁无邪,如同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只是身材长高了些。时光荏冉,不知不觉间,竟已过去三年多。 
  微风轻拂,天宁的衣摆随风浮动,飘飘若仙,薛乘龙忽然担心起来,真怕他下一刻便要飞升而去,远离这喧嚣的尘世。他的心默默地揪紧了,隐隐的痛,在这浩瀚的天地之间,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无力。 
  回到小院,天宁怔怔地望着黑黝黝的屋子,心中厌恶,不愿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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