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大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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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物,大英雄-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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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尼用力将车推到路肩。它会瘫在那里直到知更鸟在此做窝,或是州警将它当废物吊走。天色已晚,而柏尼必须于明天一大早赶到甘氏地毯清洁公司。芙琳的家远在几英里之外,而他现在也不能回头了。他想他大概必须搭便车回城了。 
  话又说回来,谁会停下自己干净的好车搭载一位只穿着一只鞋子、满身污泥的流浪汉呢?做梦!但是,柏尼仍站在路边竖起他的大拇指。深夜时分竟有这么多车经过着实令人惊讶。但它们确实只是经过而已。16轮大卡车没有停;吉普车没有停;载着熟睡孩童的旅行车没有停;甚至一辆坐满修女的凯迪拉克也没有停。潘柏尼站在高速公路路边,竖着大拇指,吃尽它们的灰尘。 
  一晃几小时过去了,寒气如影随行。这是一场噩梦。雨终于停了,柏尼湿答答的衣服开始变干,但他却觉得更冷了。终于这恐怖的一夜就要结束,东方出现11月寒冬的第一抹粉红曙光,而一辆车停下来搭载了柏尼。 
  不过我们必须重新界定“汽车”的定义。没错,这个机器曾经是辆汽车。1973年它刚从福特生产线出炉时,是辆实用的旅行车;绿色烤漆鲜明亮丽,两个车灯高如灯塔。它号称有着舒适的椅垫、平整的保险杠、光亮的玻璃,后座不会堆满垃圾,行李厢不会腐蚀。它有弹簧、煞车及滑顺的引擎。现在那些东西都没了。现在它能吹嘘的只是凹痕、铁锈及用绳子绑在车顶的几箱破烂。现在它是一个可怜人的代步工具,无住屋者的家。现在它属于巴强恩。 
  别再计较车的外型,总之它停下来了,不是吗?一个流浪汉停下来搭载另一个流浪汉,公路上的友谊法则。潘柏尼疲倦地爬上车。他要垮下了,全身每条肌肉都在疼痛。弹簧伸出破烂的椅垫,刺着柏尼的肩和背,但那又怎么样?他们在前进,不是吗?混在清晨入城的车阵中,他们缓缓向前推移。 
  自那架飞机坠毁后头一回,柏尼有了一位逃不掉的听众。他渴望告诉别人他的故事。如今,虽然疲困得半死,他的眼睛却热切地闪亮着,头发乱糟糟地竖在头顶。他看起来已不很正常,而他喋喋不休的冒险故事更像疯子的呓语。但巴强恩是个肯听人说话的人,因此他静静地听着潘柏尼的叙述,很少打断他。 
  “你真的跑进去了?燃烧中的飞机?”巴强恩忍不住问道。 
  “跑进去!”柏尼戏剧化地大声说道,“老天爷!我像是住在那鬼玩意里!每一转身就有人要我救他们。里面的烟浓得什么都看不见……然后,砰!它爆炸了!我差点被炸死!” 
  巴强恩略带怀疑地斜了一眼柏尼。世界上看起来最不可能在危急状况下救人的人莫过于他身旁这位脏兮兮的碎嘴家伙了。但是巴强恩见过世面,相信天下事无奇不有。 
  “而你把人拖了出来?你是……英雄。” 
  英雄?这两个字头一次进入柏尼的脑袋,但是他觉得自己和那个词沾不上边。 
  “不,我砸锅了。”他沮丧地说,靠着不舒服的椅背。“我想让那孩子留下印象。不要问我为什么。我本来要救他老子的,但找不到那个可怜虫。他一定是炸死了。” 
  巴强恩悲伤地摇摇头。“我小时候就没有了父亲。”他轻声说。 
  但是柏尼没注意,一心沉浸在他自己的故事中。“我跑走了,没脸面对那孩子。” 
  “许多人甚至都不会尝试那么做,”巴强恩若有所思地说,“你肯那么做已是非常勇敢——” 
  “是愚蠢。”柏尼闷哼一声。 
  他们已到达城里。交通堵塞严重,旅行车行进迟缓。来到下一个十字路口,一辆计程车切到他们前面,差几英寸就扫到他们了。巴强恩猛踩煞车。旅行车剧烈摇晃,一个纸盒从后座飞向前来,敲到柏尼的头上,压扁的空啤酒罐散得他一身。 
  “抱歉。”巴强恩道歉道,“扔到后座就行了。”他继续着原先的话题。“许多人都说英雄的本质就是愚蠢,做一些考虑过后就不会做的事。” 
  柏尼将最后一个空罐拂开,好奇地瞧一眼这个让他搭便车的人。只见他皮肤棕黑、衣着邋遢,大约和柏尼自己同龄。像多数穷人一样,他似乎将所有的行头都穿上了,一层层地裹在身上。他没刮胡子,短短的黑髭令他的外貌更惹人嫌。柏尼没有看出来的是他那双黑眼睛显露出的智慧。 
  “看来你有酗酒的问题,嗯?”柏尼拿起一个啤酒罐。 
  巴强恩摇摇头。“我卖空罐给回收中心,换点钱买汽油和食物。” 
  柏尼好奇地回头瞧瞧后座。乍看之下,那里堆的全是垃圾,但是他依稀分辨得出一个旧军用睡袋、简便炉具及成箱的超级市场食品。 
  “老天爷,看样子你是住在车里!” 
  “天气不好的时候。”巴强恩点点头。“多数时间我都在森林中露营。我让你搭车时心想或许你也正逢时运不济。”他斜睨一眼柏尼脏兮兮的脸、没有鞋的脚。 
  “时运不济!”柏尼尖声怪叫,“我告诉过你,一架飞机从天上直往我头顶冲!这是美国啊,老天爷!看到这只鞋没有?”他跷起一只脚让巴强恩鉴赏。“100美元一双的鞋,只剩下一只了!”他脱下鞋,气愤地在巴强恩的鼻下摇晃着。 
  “你该把它送给独脚的人。”巴强恩温和地建议。 
  柏尼白他一眼。这个人似乎蛮认真的。神经病!“独脚人!喂,你在下个出口让我下车算了,我可以搭公共汽车。” 
  巴强恩摇摇头。“我送你到底。我认识一个独脚人,他在回收中心卖东西——” 
  柏尼嫌恶地将鞋扔到座椅前的车厢板上。“把鞋卖给他,弄几文汽油钱。” 
  “我不认为他会有钱。” 
  但是柏尼已忘了那只鞋。现在他的脑子已转到这个流浪汉将他看做另一个流浪汉的事。 
  “时运不济。”他愤怒地咕哝道,继而对巴强恩提高了嗓门,“我只是沾了一点泥而已。我有一间很好的公寓、电视——”他停住,想起那架电视已成为历史。“音响。我还有工作,那是说如果你不用开上6个月才到城中心的话。” 
  巴强恩瞟了一眼仪表板。一堆乱七八糟的线头及空荡荡的方框表明那儿曾有某种音响之类的设备。“我原有一台收音机,但被拆掉了。可惜我们不能听新闻,嗯?” 
  “新闻!你是干哪行的?担心股票市场不成?”柏尼嘲笑说。 
  “飞机失事!难道他们没采访你?” 
  这个念头潘柏尼一直没想过,他也不想往那儿想。找个人倾诉昨晚的遭遇是一回事,被人钉死在皮包失窃现场,指明他就是没能救回姓傅的人却又完全是另一回事。此外,柏尼素来就怕引人注目。“采访我?你在开玩笑?” 
  “如果你确实自失事飞机中救出许多人就不是开玩笑。”巴强恩就事论事地说。 
  柏尼的脸色一沉。他不喜欢这件事被发表。“我不接受采访,那种玩意全是鬼扯。少出风头,那就是我的座右铭。” 
  “是啊,但是他们连你的照片都没拍?”巴强恩问。 
  柏尼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接着他摇摇头。虽然慌乱中他并没有真正注意这一点,但是他确信没有人拍他的照片。这个话题使他不自在,因此转了个弯把它绕开了。 
  “哦,我刚好官司缠身,我的律师不喜欢我和新闻媒体打交道。你能加点速吗?我10分钟前就该赶到办公室了。” 
  那辆曾经沧海的1973年老福特在茫茫车阵中蜗步前进。 

  
  
12



  葛吉儿的病房差一点就会被误认为花店。昂贵的盆花摆满了房里的每一英寸空间,附言卡注明这些花来自她的朋友、家人、《第4频道新闻》的同事及敌对的电视同行。这间特别套房阳光充足,布置悦目。它有浅黄色壁纸、大型电视、奥督本的版画及两张供访客坐的休闲椅。 
  但吉儿根本不在乎那些花、版画、壁纸或休闲椅。她只对那则大消息感兴趣。她急于查明那个救她一命的人的一切资料。她的断臂已经接上,而且打了石膏,受伤的腿也裹上了层层绷带,面庞贴了纱布,身上插着点滴针管,但这些她也都没放在心上。她的脑中只有那则新闻。 
  等到飞机失事第二天,吉儿的三位访客——狄杰姆、沙奇和康克帝——说出他们查到的资料后,她觉得这个故事似乎变得更大,更具挑战性了。他们知道的少得可怜。 
  “我不懂,”吉儿不敢置信地叫道,“你们找不到他?” 
  狄杰姆一脸的不自在,部分是因为医院令他毛骨悚然,部分是因为离开他宝贝的新闻室他就不快乐,部分是因为他想不出如何将手中那捧花插进花瓶。但最重要的是因为他早知道吉儿会用这种口气质问他,而他羞于承认他没有答案。 
  “昨晚发生的事众说纷纭。我们不清楚——” 
  “你说过所有的乘客都清点过了,”吉儿指责说,“他们之中应该有一个会自动露面,承认他就是那个救难英雄。毕竟,那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显然,拖你出来的那个人并不是乘客。”康克帝告诉她。 
  “那么会是消防员?他没穿制服——”吉儿兴奋起来。 
  康克帝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从我们问到的情况判断,似乎有个……‘神秘男子’……牵涉在内。”他坦言道。 
  “我们正在查证各方说法,”狄杰姆打岔说,“而——” 
  吉儿从床上跳坐起来,根本没有注意她的点滴管和伤势。“神秘男子!不是乘客!”她重复着访客的说词。“那么是谁?”她质问道。 
  康克帝像昆虫学家采到的标本般不安地扭动着身体。“我们不知道他是谁,他……呃……他……” 
  “他消失了。”狄杰姆坦白直言。 
  吉儿的黑眼眸睁得更圆更大了。“一个不是乘客、不是消防员的人,冲进一架着火的飞机,拉我出来后即刻消失无踪?”让康克帝这种半吊子去采访你的大新闻就会有这种结果。她做出下床的动作,挣扎着摆脱那些将她钉在床上的障碍——被单、毛毯、点滴、裹了绷带的腿。 
  “他救的不只是你,”康克帝提供着资料,“显然这家伙就是那个从外面打开紧急逃生口的人。” 
  “所有的人!”狄杰姆插嘴道,失去了他一贯的冷漠,“他救了机上所有的人!因为他,这次坠机没造成任何死亡!吉儿,我不认为你可以那样乱动,你手臂上插有点滴针管。” 
  但是任何橡皮管都阻止不了葛吉儿亲自探索她的新闻。这个新闻太帅了!一个神秘男子,像独行侠般跑进夕阳余晕后消失不见了。“那个蒙面客是谁?我要谢谢他。”事实上就在这所圣恩医院里已有她开始调查所需的一切。104号班机上有几名生还者就住在这里,而沙奇和他的摄影机也在这里。因此她还在等什么呢?吉儿拔掉手臂上的针管,披上一件法国丝浴袍,率领沙奇和他的摄影机即刻动身。 
  第一个采访对象是苏莉丝,坚守岗位直到大家全出去后才离开的勇敢的空中服务员。她的伤不重,但吸了不少废气,还有多处瘀伤。苏莉丝是接触那名神秘男子最多的一个人。他冲进飞机及拉出两名生还者时她都和他说过话。 
  “突然间,”她对着沙奇的镜头回答吉儿的问题,“这名男子冲进了飞机。接下来只见他拉出福瑞——她是另外的那位空中服务员——然后……然后他又回去!”她摇摇头,一颗亮晶晶的泪珠噙在睫毛上。沙奇迅速拍了个特写。“就是他使我产生勇气支撑下去,虽然我知道飞机随时会爆炸。” 
  “他长什么样?”吉儿屏息问道。 
  苏莉丝凝神回忆。她记得很清楚那位救难英雄从机舱后面冒了出来,肩上先是扛着葛吉儿,后来又扛着施先生。虽然他的块头不大,在她看来却无疑像铁塔般强壮有力。但是他的脸……他的脸黑成一团,布满了污泥和油烟。苏莉丝无法描述出他的任何相貌特征。她叹口气,失望地摇摇头。她并没真正看清他的脸。 
  施先生的忆述并不比莉丝的更有帮助。“就是那张脸,脏兮兮的,穿过浓烟向我走来。我原来真以为这回死定了。” 
  “他可曾和你说话?” 
  施先生仔细回想着。“他……问我是不是姓傅。” 
  姓傅?这个线索不大,但却是他们能追下去的唯一线索。 
  巴强恩在甘氏地毯清洁公司前放下潘柏尼后将车辘辘地开走了。虽然他们俩曾共乘了一段路,交谈了一席话,互道了姓名,分手时却仍是陌生人。柏尼走进地毯清洁公司时开始紧张。他知道他又迟到了。他知道他的老板,矮胖邋遢的罗比尔,绝不会相信他所说的每一个字。但是柏尼的困难是:他饱尝了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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