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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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宫- 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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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完一咬牙,竟然双膝跪地,双手奉上佩剑,道:“末将不肖,不能陪同大将军行此倒行逆施之事,惟有将这条命还给您,说起来,潼关一战蒙您搭救,已经多活了近三十年,大恩大德,只能来生再报了!”

    那年轻将领面色苍白,牙齿都在哆嗦,却也毅然起身道:“今上圣明,为臣者慎宜自重,我亦不愿落下千古骂名!”

    其余人对望几眼,默不作声的几乎都站了起来,走到两人身旁,只有几人与王沛之渊源太深。

    实在踌躇不决。

    “哈哈哈哈!”

    在这寂静得窒息的大堂上,犹如狂飚突起,惊破天阙的大笑声,居然出自王沛之本人。

    他仿佛愉悦已极,畅快大笑着。声音绵延浑厚,到最后,几乎要笑得咳嗽起来。

    “今日真是高兴啊!”

    王沛之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环视着周围众人,呛咳着说道:“忠臣良将啊。”

    众人正是一头雾水,却见王沛之低声笑道:“孙铭那个傻孩子,还以为老夫我一出面,就会从者云集呢!若是叫他看见这一幕,我做老师的,定然是面子全无了。”

    他止了笑,怀中掏出一件物事,“你们且看此物。”

    众人凝神一看,竟是一枚玄金令箭,内圈刻有清晰的铭文:如朕亲临。

    一旁刻有蛟龙图饰,有家学渊源的,早已在旁惊呼道:“这是先帝的贴身信物!”

    “以此物件,可否请各位听我号令呢?!”

    王沛之轻声笑道,用手轻抚着令箭,笑容中含着怀念和怅然。他长身而起,仿佛充耳不闻众人的窃窃私语,只一句,便封缄了所有的疑虑——

    “你们即使不相信我,也该相信先帝的眼光,这令箭一向颁给钦差,回朝之后必得奉还,而他在临终前,却赐给了我。”

    齐姓将领艰难地起身,活动着麻痹的腿脚,仍是耿耿道:“大将军,今上……”

    “呵呵,你们以为,我真要废黜皇帝吗?!”

    王沛之哑然失笑,以戏谑的目光环视着众人,眸中神采,却越见柔和。

    “倘若谁惟命是听,真的随我去行这废立之事,刚才我便会斩下他的人头!”

    与温暖柔和的微笑截然不同的,那低沉狠绝的声音,王沛之目光犀利,缓缓说道:“你们要是仍有疑虑,入宫之后便可依本心行事,宫中正在抵御逆党,所谓襄助帝定,可算是真当其时了。”

    这一句实在有理,所有人都不由点头,暂时打消了疑虑。众人气氛刚有些松动,却听堂外有人报道:“宫中有骑疾行而来,要求大将军到营前一会。”

    王沛之赶到时,只见夜风秋凉,沁得一地落叶,将黝黑大地铺得满满一层。

    沙沙的叶声,越发衬得深夜寂静,那轮血月高悬空中,诡异而怜悯的望着这世间众生。

    他好似看到了幼时最为精彩的武生打戏,禁不住,微笑起来。他望着地上,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瞥见那一道雪缎纤影。

    那抹雪色,几乎刺痛了他的眼,他微微转头,自己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居然以冷淡调侃的声音笑道:“娘娘不在宫中伺奉皇上,来这粗鲁不堪的军营之中,有什么指教吗?”

    “何必明知故问?”声音清冽如同冷玉碎琼,王沛之的身躯微不可见的一颤,全身的血液都似要在这一瞬间挥发开去。

    他攥紧手掌,只听见自己又笑道:“是为了驸马的事吗,我有先帝如朕亲临的令箭,就算他是帝家亲眷,也只得交出军权让贤。”

    “先帝的信物?”

    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又好似带着惊奇的怨毒,晨露冷笑道,反唇相讥道:“先帝给你信物,就是让你谋害他儿子的吗?!”
 


宸宫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突变
章节字数:1839 更新时间:08…05…26 20:34
    “若真是谋害,驸马怕是死于当场,也不会把军权交出吧!”

    王沛之笑道,心中却是如刀绞一般疼痛。

    阿媛,你素来坚强,可这一回,你面对这绝境,将如何呢?

    他暗自默念着,终于抬起了头。晨露只觉得那双眼,含着虚无的怅然,近乎淡漠的狂然,哀伤的,隐忍的,决然的望向自己。她压下心头怪异的感觉,答道:“即使如此,你手握京营,在这等险恶关键的时期,实在难以让人放心,你若还有为臣之心,就应当交出军权。”

    “若我不愿呢?”

    “那便是……”

    呛然一声,太阿剑瞬间出鞘,在幽暗中灼然生辉,疾速向着他的咽喉直取。

    王沛之虎口贲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旋身,这才险险逃过一劫。

    “于阵前取大将首级,不愧是她的传人,风格亦是酷似啊!”

    他轻声低喃道,居然再次微笑起来。金戈火花迸裂之间,两人身影在半空中变幻,再次落地时,晨露衣袖被刺出一道两寸裂口,而王沛之倒退两步,终于忍耐不住,哇地吐了一口血,顿时面色苍白。

    “原来是你!”

    晨露豁然开朗,以剑指他道:“那夜的刺客,我一直觉得招式眼熟,却没曾想居然是你!”

    她冷笑道:“你到底是静王一党,还是替太后办事的?!”

    “我只是依从我的本心。”

    “好一个依从本心!夜袭取我的性命,也算是依从本心吗?”

    “那是还债,人做的孽,总是欲解不能,总是一再蹉跎。”

    王沛之的嗓音低沉,仿佛深溺于某种隐痛之中,他抬起头,轻声道:“你上次伤我的剑招,是寂灭三式吧?”

    晨露微微一凜,沉吟不答。“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学来的,但于我来说,看到这剑招,就想起自己最深的一桩冤孽来。”

    王沛之声音坦荡的,继续道:“这些冤孽,都是我年轻时候造下的,午夜梦回,仍会汗湿重衣,心如刀绞。”

    “桩桩件件,到今日,终于要了结。”

    他的声音在血月下仿若虚幻,晨露蓦然想起自己在孟兰节的夜晚,追着幽渺河水明灭的莲灯随波飘荡。那种感觉,就好似即将沉溺的灯焰,怅然的,宁静的,用尽自己全部神粹的,燃烧。

    “你一贯方针意欲何为?”

    “入宫,襄帝勤王。”王沛之毫不迟疑地答道。

    “京营将士到底效忠于谁?”

    “当然是当今圣上。”王沛之笑得怅然苦涩,一字一句道。

    晨露见他如此坚定,于是沉吟道:“口说无凭,你要如何相信。”

    “这位娘娘,王大将军如何,我们不敢担保,但我们自己,却绝不会为虎作伥,做那谋逆之。”

    大营后面,出现几道人影,忍不住开口说话的是那位齐姓老将。

    “是啊,大伙儿虽然敬仰大将军,但还不至于是非不分,况且王大将军刚才也说了,就是信不过他,也该信得过先帝的眼光。”先帝的眼光。

    这话本来极是妥当,晨露听了,却顿时面沉似水,目光冷冽森然。

    一旁那年轻将领终于开口了,“一旦有变,将士们是听我们的,朝廷如果担心我们谋反,尽可以先派人将我们的家人看管羁押,我先说了,我家在燕子巷……”

    其余几人也纷纷开口,爽朗地报出自家底细。

    晨露望着这一双双期盼的目光,点头道:“不用说了,我相信你们。”

    京营开拔之时,朱雀大街上响起一阵甲胄碰撞的印呼。

    所有人都寂静无声,只有当前两骑在悄声低语。

    “京城乃是国之中枢,这几个月间,却迭遭变故……”

    王沛之有些心疼地望着青石条砖上新增的裂痕,叹息道。

    他又看了一眼晨露,笑道:“你现在仍对我心存疑虑,却又为何肯随京营将士一齐入宫,不怕引狼入室吗?”

    “我既然肯放你们入宫,便有万全之策,与其让京营动向不明,还不如让它到风口浪尖上试试,谁忠谁奸,一下便能分明。”

    “万全之策?”

    王沛之咀嚼着话中含意,心中也明白几分,于是又问道:“入宫之后,这些京营将士们务必由圣上调配,不然,他们绝不会听从。”

    “那是当然!”

    晨露还待再说,却见不远处西华宫门洞开,前来接应的涧青面色惊惶,仿佛受了什么绝大的惊吓。

    “出什么事了?神武门被攻破了吗?”涧青喘息着,勉强摇头道:“不,神武门那边有瞿统领在,一时还能撑着,只是慈宁宫那边……”

    “慈宁宫怎样了?”王沛之在旁问道。

    涧青看了他一眼,道:“慈宁宫被人攻破占领,太后已被挟持。”
 


宸宫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窥者
章节字数:1635 更新时间:08…05…26 20:35
    太后入夜后就很不安稳,她咳嗽有些加剧,又不肯宣太医,只是望着天边的月儿,低喃道:“这月红得邪意。”

    芳云心知肚明,她是在为宫变的进程而焦急,于是安慰道:“娘娘若是睡不着,不若点些熏香来抹牌,也好消磨这长夜。”

    太后答应了,于是加上叶姑姑和这两个侍女,四人支起檀木桌,抹起了牌来。太后拿了一手好牌,却是心不在焉,屡屡失误,不一会儿,桌上的金锞子便输了大半,这还是三人不敢让她太失颜面,暗中放牌的缘故。

    “也没什么意思!”

    太后只觉得昏昏欲睡,她打了个呵欠,只觉得人影在灯下拖曳晃动,竟似鬼魅狞笑,她清帐得打了个寒战,凝神再看,却是平静如常。

    难道真是人老阳气少,平白见鬼魅吗?

    她心中咯噔一沉,顿时心绪大坏,随手拨乱了牌道:“乏了,睡吧!”

    太后由几人服侍着宽衣上床,不知怎得,却是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入眠。

    梆更的声响在静夜里越发清晰,纱窗虽然紧闭,血色月光却从中隐约透出。

    太后侧耳静听,前廷方向仍是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喧哗,她喃喃自语道:“怎么还没有动静?”

    “母后这么急让我来送死吗?”

    阴冷的声音突兀而起,太后身子一颤,只见秘室的门徐徐而开,出现在眼前的,竟不是王沛之,而是静王元祉!

    “怎么会是你?你怎么进来的!”

    太后既惊且怒,正要张口唤人,却听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却正是今夜当值的玉琴。

    “玉琴你快喊人!”太后惊慌的声音,却因玉琴的动作而戛然而止。

    她微笑着朝静王点头示意,随手将门栓放下,殿中与外界从此隔绝。

    “母后,玉琴是我特别孝敬您的,这一阵,她伺候得您可好?”

    静王低笑道,拍了拍玉琴的手背,让她在门边伺望着,对着太后又道:“至于为何出现是我,而不是王老将军,这便要怪母后你太粗心了。”

    “上次四弟谋反,您身陷险境,却莫名有银光一闪,外人不知就里,以为是我发的暗器,可我却一直在琢磨这问题呢,还好玉琴伶俐,终于发现了您的秘密,话说,您可真是晚福不浅哪!”

    静王笑得轻佻,太后狂怒攻心,眼前黑,险些跌倒,勉强支撑信床柱,才缓缓坐下。

    “你这畜生,我对你不薄……”太后咳嗽道。

    “对我不薄?!”

    静王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中火光如灼,“你害死我母妃,对我利用之余,严加防范,这叫对我不薄?!”

    他越说越是怨毒,“就是这次,你也拿我当替死鬼,哼哼,一旦我弑君成功,京营将士便会以谋逆大罪拿我,到时候你身为太皇太后,挟幼主而自重,真是好计谋她手段哪!”

    他凑近太后,以戏谑残忍的目光看着她道:“母后,我的人已经在神武门前动手了,离京城最近的援军也被我以一纸换防公文调离,皇帝手中能调动的力量所剩无几,这一次,成则万事好说,若是不成,母后你也休想安然脱身!”

    “畜生!”

    太后呛咳着,以险恶的目光瞪视着他,低声咒骂道。

    这母子二人在这一刻终于撕破了伪装良好的画皮,彼此以狠绝的目光瞪视着,殿中的气氛因这一份对峙而分外僵硬。

    “你进了王沛之的府邸,他不在家中是吗?”

    太后打破这一沉寂,低声问道。

    “你那老情人此刻大概在京营之中吧,他奴仆观测成功夺得军权,也会投鼠忌器,不敢动我分毫吧!”

    静王以轻蔑露骨的神情扫视着太后,啧啧赞叹道:“母后,您真是有本领手腕。”

    ‘腕’字还没出口,他蓦然挥袖,一抹流光从袖中飞出,直直穿过镂花殿门,消失不见。

    殿外随即传来一声闷哼,好似有谁受伤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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