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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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诅咒-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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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坐下啊。”文好古给她倒了一杯茶。    
      白璧温顺地坐下了。    
      文好古继续说:“白璧,你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你上次来这里的时候,还只有十岁,嘴巴里衔着一根冰棍,似乎永远都长不大的样子。我依然还能清楚地记得那时候的你,现在,你已经长大了,真的长大了。”他看了看白璧,然后叹了一口气,“而我们,却已经老了。”    
      文好古已经五十岁了,至今依然未婚。在白璧的印象里,他似乎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一辈子要和古墓打交道了。    
      白璧有些不好意思,停顿了一会儿以后忽然说:“文所长,你怎么知道我会来的?”    
      “就在江河出事的那天,他说如果他死在这里,你就一定会来看的。”文好古平静地说。    
      “是江河说的?”白璧的肩膀一阵抖动,她的喉咙也有些难受,“原来,江河早就预感到了自己要出事,难道这不是意外?”    
      “是意外吗?”文好古反问了一句,他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白璧,让白璧也有些无法捉摸。许久之后,他的嘴巴里才挤出了后半句:“当然是意外,当——然。”    
      他语气很奇怪,白璧又看了看文好古没有表情的脸,似乎察觉出了什么。她刚要问,却欲言又止,文好古的眼睛里藏着某种东西,谁也无法看透。    
      “但愿是意外。”白璧轻轻地说。    
      “别说这些了,我也为江河的出事很伤心,他是我最好的学生,我一直在培养他,他也许会成为像裴文中、贾兰坡那样非常优秀的考古学家的,他会创造考古学上的一个又一个奇迹,最后站在荣誉的最高峰。哦,对不起,我不说了。你怎么样?你应该把这些可怕的事情全忘了,不能陷在里面,你还年轻,还很漂亮,你有的是机会。”文好古这才稍微露出一些笑容。    
      “谢谢。”    
      “哦,你妈妈现在怎么样?还好吗?”文好古的眼神在闪烁。    
      白璧淡淡地说:“妈妈和过去一样,还是住在精神病院里,没有任何好转迹象。”    
      文好古说:“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去看过她了,过几天我就抽空去一次。但是,我现在更担心的是你,我怕你会受不了这次事情的打击。”    
      “我不会有事的,放心吧。文所长,怎么今天我没有见到许安多?”    
      文好古有些哀伤地说:“许安多?你一定不知道,他也出事了,就在江河的追悼会结束以后的那天晚上,在河边出了车祸,他开着摩托撞在河堤上,当场死亡,惨不忍睹。”    
      白璧的肩膀又开始颤抖了,她睁大着眼睛,似乎无法理解这一切。她想起了那天追悼会结束以后,许安多叫住她却又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有他穿一身黑色运动装,跨上摩托车从殡仪馆门口绝尘而去的情景。    
      白璧低下了头。    
      文好古问:“白璧,你怎么了?我知道你听到这消息一定非常惊讶,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谁也无法挽回,这些天,我们研究所都沉浸在这种气氛中。”    
      白璧点了点头,说:“是的,这实在太突然了,我没有想到许安多这样的人也出事了。”    
      “人生无常啊。”文好古把目光对准了窗外。    
      “文所长,我能去看一看江河出事的地方吗?”白璧终于大着胆子问他了。    
      文好古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文好古带着白璧穿过走廊,来到了另一个房间门口。    
      他掏出了钥匙,打开了房门,一边说:“自从江河在这里出事以后,这间房间就被锁住空了起来,因为没有人再敢在里面工作了。”    
      门被打开了,这里的空气很闷,让白璧的呼吸有些难受,她注意到窗户全关着,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房间里摆着几张桌子,桌子上有一些电脑和考古仪器。一面墙壁边上放着一排柜子,里面陈列着一些陶罐之类的文物,其中最显眼的还是那具死人的头骨。白璧看着这具狰狞的头骨,却一点也不害怕,她知道那是江河的东西,没什么可怕的。    
      文好古带着白璧走进来,指着那个头骨说:“知道吗?这是唐朝一个太子的头骨,是江河亲手挖出来的。”    
      白璧说:“也许,它就是惟一的目击证人。”    
      文好古意味深长地说:“是啊,如果死人能开口说话就好了。”    
      “这里的一切都没动过,全都是江河出事的那晚的摆放。公安局来仔细地查过,但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除了电脑是被他硬关机关掉的以外,还有一台进口的仪器也是直接拔掉插头的,可以肯定他死前在操作电脑和这台仪器。也许有什么特别的事,使他中断了工作,立刻拔掉了电源。来,就是这儿。”    
      文好古在一张桌子前面指着一台电脑和一台仪器。    
      白璧走了过来,看着这些,感到有股特殊的气息向她扑来,额头沁出了一些汗珠。    
      然后,文好古又指着地面,神色严肃地说:“那天早上,江河的尸体就是在这里被发现的。”他仰起头,呼出了一口气,接着说:“江河头朝下俯卧在地面上,头朝着门的方向,嘴唇贴着地面,双手紧紧握拳,据说死后他的手指无论如何都掰不开,是用钳子才把手指掰开的。”    
      白璧:“他的手里握着什么?”    
      文好古看着白璧的脸慢慢地说:“他的手里什么也没有。”    
      白璧沉默了,她现在不需要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地面,想象着那天的情景。她似乎能看到江河倒在她的脚底下。伸出一只手,紧紧握拳。    
      许久,白璧才抬起头,也许刚才有些失态了,她平静地对文好古说:“文所长,这台电脑里有什么内容?”    
      “这是江河专用的,我也不太清楚,出事以后公安局把里面的内容复制过带走了,好像都是一些研究中的数据。”    
      “那么这台仪器呢?”白璧伸出手,轻轻摸着这台仪器的表面,一抹淡淡的灰尘沾上了她的手指。    
      “这台进口的机器我也不太会用,事实上我们研究所里只有江河会操作这台机器,他确实很有才华,对每样东西都很精通。这台仪器有一个扫描窗口,可以对各种文物进行透视和扫描,并且根据考古人员的指令自动进行数字化处理和计算,得出各种指标和数据。至于那天晚上江河用这台仪器到底测试了什么东西,得出了什么数据,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白璧点了点头,她指着眼前的这张桌子问:“这是江河专用的桌子吗?”    
      文好古说:“是的。”    
      “我能看看他的抽屉吗?”她试着问。    
      “当然可以,公安局来检查过,说里面全是江河的私人物品,留给死者家属处理。后来江河的父母一直没来拿,你是他未婚妻,当然可以拿走。”    
      白璧伸出手,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把抽屉拉了出来。在停顿了片刻之后,她抬起头对文好古说:“对不起,文所长,我能不能在这里单独待一会儿?”    
      “哦,没问题,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好,我出去忙所里的事了,一会儿出来以后别忘了锁门。”说完,文好古轻轻地走出了这间屋子,顺便把门带上了。    
      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空空荡荡的,门关着,寂静无声,也许江河出事的那一晚也是这个样子的。她又抬起头看了看周围,心里越来越潮湿,就像是掉进了沼泽地里,挣扎着,却无法摆脱被吞没的命运。她又低下了头,抽屉里的东西不多,有几张上个月的报纸整整齐齐地叠放着。还有几本历史学和考古学方面的专业书籍,最厚的那本就是《历史研究》。还有一副手套,一个放大镜,几把小镊子和小竹签,这都是江河在考古时候使用的随身工具。在抽屉的最里面,有一串钥匙,她拿起那串钥匙,她没见过江河有过这种钥匙,可能是他备用的。没有其他的东西了,全在这里,白璧长出一口气,她是有着期待的,期待发现什么,可是,如果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或许早就给警察拿去调查取证了。她摇了摇头,拿出了那本厚厚的《历史研究》,随便翻了翻,忽然,从书页里掉出了一本小簿子。    
      白璧仔细地看着这本小簿子,薄薄的,白色的封面,她轻轻地打开小簿子,看到簿子里的开头用黑色墨水的钢笔写着这样的文字——    
      《荒原》    
      “是的,我自己亲眼看见古米的西比尔吊在一个笼子里。孩子们在问她:西比尔,你要什么的时候,她回答说,我要死。”    
       献给埃兹拉·庞德    
        最卓越的匠人    
       一、死者葬礼    
       四月是最残忍的一个月,荒地上    
       长着丁香,把回忆和欲望    
       参合在一起,又让春雨    
       催促那些迟钝的根芽。    
        ……    
      原来是艾略特的《荒原》,白璧过去读过的,虽然不敢说很喜欢,但其中有几句让她的印象很深刻。但她能看出,这些笔迹绝对不是江河的,江河写的字很粗犷,而这本簿子里的字看上去很细腻镌秀,应该是女孩子写的。她又往下翻了几页,没错,就是这首长诗,足足抄写了好几页纸,一直写到最后两行的“平安。平安——平安”。    
      最后的诗作者名字当然写了“艾略特”。    
      但下面还有一行字让白璧感到了不安,在“艾略特”三个字的下面还写着——“聂小青赠江河”。    
      “聂小青”?白璧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她是谁?初看这个名字,立刻使她联想到了蒲松龄的聊斋志异里的故事《聂小倩》和一部据此改编的叫《倩女幽魂》的电影,那是一个女鬼的名字,与一个书生发生了一段脍炙人口的故事。当然,这个聂小青自然不是蒲松龄笔下的人物,也许聂小青的父亲喜欢看聊斋故事,所以把女儿也起了这么一个撩人的名字吧。    
      毫无疑问,这首艾略特的《荒原》应该就是这个叫聂小青的女子抄写下来的,她把这本簿子送给了江河。这本簿子安静地躺在江河的抽屉里,直到白璧看到它。    
      原来事情并没有白璧想象得那么简单,她的心里再一次潮湿起来,她拿起这本簿子,继续翻下去,后面的十几页全都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她轻轻地把簿子背面朝上放在了桌面上,此刻,她终于看到了簿子背面的封底上写着的两个字——    
      诅咒    
      白璧可以肯定,这两个字是出自于江河的手笔。诅咒?诅咒什么?白璧轻轻地念了出来——诅——咒——    
      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她的肩膀像是被人用力地摇晃着,她低下了头,浑身发冷。她再也不想在这个房间里待下去了,她要离开这里,离开那些纠缠着她的东西。她随手拿起了这本小簿子,还有抽屉里那串钥匙,她把小簿子和钥匙都放进了自己的包里,然后快步地走出了这个房间,并且把门给锁好了。    
      她不想再去见文好古了,只想快一点走出考古研究所的大门,她已经忍受不了这里的气氛了,尽管这曾经是她所熟悉的。穿过阴暗的走廊,刚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迎面过来了一个高个子的男人,他对白璧笑了笑说:“你就是白璧啊,果然长大了,还记得我吗?”    
      白璧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大约三十五六岁的样子,看上去城府很深。她努力地搜寻着对眼前这张脸的记忆,终于有了些淡淡的印象,她断断续续地说:“那时候,我爸爸好像要我叫你林叔叔,是不是?”    
      “你的记性真好,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时常在你爸爸的工作室里画画,有一次在考古遗址的测绘图上画上了苹果和生梨,真有趣。我叫林子素,是这里负责管理出土文物的。”    
      白璧点点头,终于想起眼前这个人了,那时候,林子素还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刚进研究所,她只记得他穿着打扮总是一副很时髦的样子。她淡淡地说:“你好,今天我只是来看看江河出事的地方。”    
      “哦,忘了这一切吧,不要再来了,这件事情与你无关。”林子素的语气忽然严肃了许多。    
      怎么和许安多那天说得一样?白璧心里有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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