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过山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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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过山如画-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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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一次杀人,正是杀给羯库看的。
  苍木如今成为了库勒尔草原上第二大的部落,这固然是权势,也难免是危机。苍木年轻热烈,其雅王妃野心勃勃,再加之羯库的能力,取代如今的羌零王也不是不可能。可是,到时候,苍木的真正敌手,说不定就是这位别有用心的萨满大人。
  赵十七看这位萨满大人忍辱负重,步步为营的模样,今日便是特来警告他,部落外还有一双眼睛、两把刀在盯着他,希望他不要做出不利于苍木和且先部落的事情来。
  十七是个外族人,在羌零部落中民族排外,她说不上话,不去打扰他们是她唯一可以帮助他们的地方。
  这些年萨满大人能在且先部落安然无恙,只因十七知道,他为了部落确实还算尽心尽力。
赵十七联手羯库他们,在桃花林中以“白衣郎”的身份一举诛灭了北祁第一高手。
  十七负责最贴身的行刺,她算计得够准,三个人配合妥当,皆能全身而退。
  这桃林中的一战可谓石破天惊,长云山此处的僵局因此获得扭转。
  迦耶人因他们的“白衣郎”两个多月来,抵抗住北祁黑索卫的高手轮番进攻,最后还成功杀死北祁的剑客,士气倍增,全民都潜入深山打算顽抗到底。
  ——他们的“白衣郎”如此天人无双,身为“他”护佑之下的族人,决不能丢了迦耶族的脸面!
  北祁方面,受到如此损失,无法再继续行动,退出了东华这边的利益争夺。
  东华失去了北祁的武力援助,也不能在长云山贸然挑起战火,与南煦开战。
  一场箭在弦上的战事,就此暂时消迩,烟散于无形。
  那位无名的公子很快便离开了。
  羯库留下来,打算再为迦耶人点一把希望的火种。
  南煦朝的灏元三年,沉寂多年的长云山“白衣郎”再次组织了三月初三的宜桑会。
  数万迦耶人来到牡丹江畔,此时三月桃正夭,长云山在远处白了头。
  羯库带上金色的面具,穿上系着白色长绸带的“白衣郎”衫,为他们再次跳起那行云流水般的舞蹈。
  这些身为弱族的迦耶人,又一次留住了家园,此时唱起这首长长的《白衣郎歌》,怎能不感慨良多?
  赵十七跟在他身后,帮着一起打点“宜桑会”的事务,她随他学过舞蹈,还充当“白衣郎”的手下,带起银面具为他伴舞。
  “长云山脚下,云烟茫茫。
  伽耶族人的家园,就是白云中的桃花乡……”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桃花乡。
  十七的桃花乡,就是库勒尔草原上的且先部落。
  库勒尔草原的且先部落,必须永远和她十岁那年在扎休措湖边听到的一样:牛羊成群山花烂漫,帐篷好似盛开的白莲花。
  完成了一桩心事,赵十七精疲力尽地回到了草头他们藏身之处。
  什么是家?
  对于十七来说,他们就是她的家。
  可是,她的家空了!
  草头、秦麻子、三傻子、石头、豆豆!
  十七乱了神,在山洞中四处寻找,她又到几处他们商量好的地方去寻找,可是仍然没有找到。长云山绿澜千里,天池沉寂,她绕着山脚一路找一路哭。
  “草头——”
  “秦麻子——”
  “三傻子——”
  ……
  还有要娶公主的石头和傻傻的豆豆……他们,他们都到哪里去了……十七哭倒在地上,山地凌乱的藤蔓将她团拢得小小:她真不应该,她想着这山里隐蔽……
  一位少年和尚在月下出现,仿佛循声而至。他找了一番在树丛中找到赵十七,将她一把拖出来:“赵姑娘。”
  “干什么你……千寻,你如何会来这里?”十七红肿着双眼,把自己又弄得一塌糊涂。
  ——如何会来?!千寻丢给她一块手帕:“赵姑娘,你收拾收拾,跟我去岚京。”
  “我去岚京干什么?”十七泪水又开始流个不停,“我还要找人。我真不应该,我想着这山里隐蔽……”
  “你的兄弟是不是?已经都去岚京了,公子让我来接你一起回去。”
  “我真不应该……我想着这山里隐蔽……真的么?”十七一把擦干眼泪,“你别骗我吧?”仿佛从地狱中再次回到人间,十七浑身都在发软。
  “骗你做什么?”千寻一肚皮气。
  十七被他气得又掉起眼泪:“那为何不等我回来再接他们走?我有多担心?”
  “我哪里找你去?跟头野兔子似的。”
  “你才野兔子!”十七和千寻几乎说不上话,一开口两人就互相谩骂。
  千寻对于此事,也非常憋气。
  夏公子闭关两个月出来以后,听说两位兄长到了长云山,先是派人手增援长云山,后来又命令他将草头他们找出来,送到岚京来,还要求他动作迅速不得耽搁。
  岚京到长云山有多远?千寻刚把那些土匪鸡飞狗跳地送到岚京,正要好生歇口气,夏公子又对他说:“去,把十七接回来。”
  妈的!
  要接赵十七,不能稍微等等,让他把他们一伙人会齐了,一并接过去?一番手脚两番做,当他千寻是牛还是马?
  夏泠眼皮耷拉着,没搭理他:不先将草头他们接到岚京,赵十七会乖乖就范吗?
  千寻只得应道:“好,我将赵姑娘速速接回。”
  “不必速速,一切听其自然。”夏公子说。
  千寻的“听其自然”那就是一场悲剧。
  十七跟他走了十几天,忍不住问千寻:“千寻,你最近是不是印堂发黑?”
  “怎么了?”千寻抱着刀,面色暗沉。
  “为什么我们好几次打尖都错过了宿头?你雇的马不是拉肚子就是崴脚,你不是在耽误行程吧?”十七本以为是何人故意使绊子,可是所有事情都非常自然,毫无可寻查的对象。
  千寻低头赶路:所有事情都非常自然,毫无寻查对象——这就说明暗算他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他们夏公子。
  到了长江的葫芦口渡口,还适逢春季涨潮,连日大雨下得道路泥泞,舟船不通,十七只能在葫芦口的周家村住了十几天。要不是确信草头他们已经到了岚京,不知道要将她急成什么模样呢。
  千寻忍不住问她:“赵姑娘,前面有个瞎子算命摊,你何不去算算命?妈的!说不定我们之间,印堂发黑的人是你。”
  十七笑答:“胡说吧你?”
  ——她赵十七乃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人,哪会印堂发黑?
  

  第六章 重逢 

  烟花江南,杏雨春深,赵十七随着千寻,一路行来,扶水系舟,柳雾如织。
  路上行人风物,与漠北皆不同。
  十七初始觉得此处风光秀霁,看着令人心思舒畅。说话的人几乎都轻声慢语,小贩儿的叫声也一波三折,有唱歌的味道。
  过了些日子,觉得南煦此处也算真麻烦,出入城关要有文牒,住店雇车须出示保书,夜晚还要关城门。
  衣食住行也有许多不习惯之处。
  南方不兴吃馒头,爱吃米饭。那一小颗一小颗的米粒,要吃到什么时候去?
  还有还有,肉都要切碎,分肉丝、肉丁、肉末儿,还讲究跟蔬菜烧一处,这还有多少肉味儿。最最造孽的是,吃饭要用两根小竹条挑,还管那东西叫“快子”。十七拿着“快子”,怎么吃怎么慢,恨得只想将碗端起来,朝嘴里倒。
  千寻大概也觉得她挺丢人,让她戴上一顶浅绿色的纱罩帽,说江南女子一般不抛头露面。
  路上的男人大多长了一把细柳腰,做粗活的男人,挑的东西比漠北女人挑得还少,而且,衣裳越长人越有病。
  十七常常见到几个穿长衫的男人,站在湖边指指戳戳,十七以为湖里有什么稀奇事情,有一回特地过去瞅瞅,什么也没看到。问千寻他们在做什么?千寻说:“这叫吟风弄月。”
  他们途径一处山壁,上面刻了两个大字。十七见那字儿简单好认,念道:“虫二!”她自语:“这必是白字,应当为‘虫儿’方妥当……”
  回头看到一个长衫穿得飘在脚底下的男子,拿着一把折扇,扇面上便龙飞凤舞地写着“虫二”。他便拿着那写了白字的扇子,掩着口,对着赵十七低低地笑。
  千寻忙将她拉开:“这应当读作‘风月无边’。”遭人取笑了不是?
  十七回头看了看,这地方,又是一个新地方了。
  ——命苦,又要去适应环境。
  耽耽搁搁,过了一个多月他们终于靠近了岚京。
  千寻也终于雇到了像样的马车,这一日入了城门,过了闾里,拐入一条安静宽敞的青石大道。
  这条道路特别考究,周围还铺设着昂贵的汉白玉。一路上再不见那市井寻常人家的商铺小店,都是青瓦高墙。
  十七明白他们到了岚京城高规格的地方,此处一概繁杂都绝于耳目,只看到那一路上,此起彼伏都是高高挑起的山墙。
  千寻跳下马车,数个腾跃便来到一座大黑门前:“公子,我把赵姑娘给带回来了。”
  十七回过头,扶着素绫糊的马车壁向前张望,那夏府的屋子又大又黑又沉暗,千寻跟她介绍过,门楣上的匾额是先帝的御笔亲书:“庆颐良辅”。
  垂花门,铜兽锁,硕大的石狮子,门庭前石榴、菖蒲、绿柳枝冲淡了几分高门的黑重。
  夏泠倒也没有在门前,而是带着千羽坐在旁边的阴地里看着她的马车。
  他们身边,三长两短正是草头他们。
  十七看到兄弟们,什么都顾不上了,奔到草头面前,像以往一样向着自己的兄弟们伸出手来:“我回来了!”打算照老规矩来个熊抱。
  长云山丢了他们,已将她吓坏了。
  草头、秦麻子、三傻子却没有上前。
  十七看三个大的都穿了形式相同的布衫,脚上都是统一的青纳布鞋,打扮得跟夏家小厮似的。
  两个小的更希奇,石头安安静静站着,穿着一件量身定做的小长衫儿,瘦瘦的身板儿有了一点玉树临风的小味道。豆豆在抿零嘴,比先前白胖了一圈。
  十七不由问:“你们这是怎么了?”做土匪虽然腌臜,好歹还比较有个性,如今瞧着挺别扭。
  秦麻子正色:“我们从良了。”
  草头推他一膀子,低吼:“跟你说了在岚京不会说话少开口,什么从良?”他转头对十七说,搜了一番枯肠,择了文雅的字眼:“我们被招安了。”
  十七转看夏泠:“他们怎么了?”
  “他们在我府中寻了些事情做。”
  “什么从良招安的,什么意思?”
  “我们府里有人会说书,他们闲了就去听几回。”夏泠含笑看她,“学了几句。”
  “哦。”十七打量草头他们,气色看起来还不错,问夏泠:“他们做什么呢?”
  “草头管花匠,秦麻子在厨房帮佣,三傻子在账房……”
  “秦麻子在厨房?他专会偷吃东西。”十七了解他们。
  秦麻子立刻转头对夏泠说:“夏公子,我就说大当家的不会相信我的,你还是挪我去马厩吧。”夏泠拿扇子拍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
  “三傻子在账房?他大字不识一个!草头在账房我看还合适些。”
  三傻子低了头,由于被赵十七鄙视,伤心得两眼有点红。
  草头拍他的肩膀:“你不知道三傻子掌握算数很快吗?夏公子教我们‘韩信点兵’他第一个算出来;背《孙子算术》,他比账房新来的学徒记得还快,这才顶替了那小学徒入的账房。眼神又好,老杨先生、小李秀才,都成日里夸他。”
  十七红了脸,她看低了兄弟们,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了。
  夏泠张开折扇,云淡风清地摇了一下:“石头也该开蒙了,豆豆多听听《三字经》也是好的。不如在我这里读书吧?”
  石头忙学着他,将手里的一把小折扇打开轻轻摇着,上面赫然写了两个小白字:“虫二。”那孩子咬着字眼儿,模仿着读书人的腔调:“正是。十七姐姐,此事正待与你商量。”
  十七被他酸得脸皮微抽:“那就不必了。我们不能打扰别人!”
  石头一听赵十七不同意,这可是他跟夏泠哥哥说好的。他急了,一收小折扇,动作不熟练、收得还不整齐:“姐姐你也知道我以后是要娶公主的,不读书不上进我怎么娶人家?!”
  豆子大一点的人成天想着娶媳妇!十七咬牙:“又没说不让你学?我挣钱送你去念书!”
  石头这才不作声了。
  豆豆吃完了糖,蹭到夏泠身边,两只手比划着:“还——要——”夏泠掏出一颗很小的糖:“只能最后一颗了,吃太多甜掉了牙齿,我就不喜欢你了。”豆豆点头,接过小糖豆,小心地舔着。
  她只当没看见,问草头他们:“如今你们住哪里?”不会告诉她,吃住都在夏府吧?
  草头从怀里掏出一本小本子:“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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