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鸡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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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鸡泪-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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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护士从登记薄上扯下一页纸,用夹子夹住,挂在门上,然后便离开了诊室。不一会儿,好又返回来,把另一张纸也夹在夹子上。她微笑着对陈嫂说:“医生马上就来。”
  “谢谢。”陈嫂又在凳子上坐下来耐心地等待。根据上次的经验,还得再过十五分钟医生才露面。
  可这一次,她差不多等了有半个小时,门帘才被人挑起。医生走进房间,身后跟着两名实习医生。他从门上摘下登记表,浏览了一遍,然后问陈嫂,“你是陈太太?”
  她忙点点头,“是的,大夫。”
  “我是李医生,”医生说,“你怀孕有多久了?”
  她耸了耸肩膀,“一个月,也许两个月。”
  医生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心里在说这些人的生活也太虎了、“起来,到台子上来,让我们检查一下。”他态度生硬地说。
  陈嫂一声不吭地爬到不大的检查台上躺好,把脚放在脚蹬天花板上的一个小灯光发出淡黄色的光,她不由得眨了眨眼睛。
  医生的声音仿佛从她的身体上滚过来:“深呼吸。”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身体一动不动。医生的手指正摸索着伸进来,他的触摸很轻,却很有力。不一会儿,他的手缩了回去。她想坐起身来,但医生摁住了她的肩头。她又静静地躺。
  医生掀起布单,遮住了她的视线。她耳边传来医生和实习医生们的交谈:“上一次是剖腹产,输卵管阻塞。这一次也得剖腹产。”
  布单放下了,陈嫂坐起来,用探询的目光望着医生。
  “陈太太,你是怎么怀孕的?”布洛克医生问,“据病历上记载,曾警告过你要小心些,再生孩子对你有生命危险。”
  陈嫂耸耸肩膀。这些男人永远不会理解,在他们眼里什么事都很简单。医生说罢转开身,在实习护士端来放在身旁的一盆干净水里洗着手、他背朝陈嫂,叮嘱了几句,尽管他知道她们从来都把他的话当耳边风。
  “要多晒晒太阳,呼吸新鲜空气,休息要充分。至少两个月不要同房。多吃营养丰富的食物,比如牛奶,桔子汁等。”他开了一张处方,递给她说,“先吃点药,一月再来检查一次。”
  陈嫂问他:“大夫,预产期是什么时候?”
  他的目光暗淡,残酷地说:“你不能要这孩子,应该堕胎。”
  她并不感到意外,早料到他们会这么说的。“预产期是什么时候,大夫?”她谨慎地再次问道。
  “十一月,也许十二月,”医生接着又说,“不管怎么说,我们不能让你把孩子生下来。”
  陈嫂从检查台慢慢下来,去穿衣服。情况还不那么糟,她还能工作到十月份。门帘响了一下,她赶忙用衣服挡住身子。
  进来的是其中一句实习医生。他抱歉地朝她笑了笑。“对不起,陈太太,”他解释说,“我把这个忘了。”他走过来,从阁板上取下尿样。
  “没什么。”她说。
  他很快地打量了她一眼,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别担心,陈太太,”他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谢谢你,大夫。”
  门帘落了下来,实习医生走了。她穿好衣服,来到诊室外面。她把门诊费付给值班护士。然后,她来到大厅里的取药处,把处方递了进去。
  等着领药的功夫,她在想,怎么告诉丽佳呢?丽佳不会懂的。丽佳会反对她,会感到难过的。
  里面在叫她的名字,她接过递出来的处方和药片。她每天要服三次药。她把处方和药一并放进皮夹子里,来到外面大街上。
  丽佳在草地上坐起身,抱着双膝,出神地眺望着对岸。此时天色已暮,海岸那边已亮起萤火虫般忽隐忽现的灯光。暖风匀匀,吹拂着她的秀发。“今年夏天我得找点事做。”她突然说。
  阿昌翻过身来,侧身躺着注视着她。“为什么?”他笑着问道。
  “家里需要钱。我们家的老爷子只知道灌啤酒,不愿找活儿干。单靠妈妈上夜班,家里经济很紧张。”
  “你能干什么呢?”他好奇地问,“你打算找个什么样的工作?”
  “我也不知道,”她老实地回答说,“我过去从来没考虑过。也许到小杂货铺去当售货员。”
  他吃吃地笑出声来。
  “那能挣几个钱,”他说,“一星期天概只有几块钱。”
  “几块就几块,”她抢白道,“总比没钱强些。”
  他懵然不解地望着她。他姐姐也总吵吵要找个工作,可不知为什么,从来也没见她找到过事做。“你真要找工作?”
  她点点头。
  他拔下一片草叶,放进嘴里若有所思地吮着。不知为什么,她使他想起了肥仔。他们都把钱看得那么重要。忽然,他有了主意。“你会跳舞吗?”他问丽佳。
  她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当然会跳。”
  “我是问跳得好不好?”他又问。
  她点了点头,“相当不错。”
  他从地上站志来,掸了掸裤子上的土。他一把拉起丽佳。“走,”他边说边朝汽车走去,“我带你去看看。”
  狭窄的过道里传来微弱的、不和谐的舞曲声。两边的墙壁上挂着一些美女照片,她们脸上都挂着一个模式的媚笑。照片下面是一幅长长的白色横标,上面写着:
  “请我和跳舞,只要10元”
  丽佳跟在阿昌身后走上楼梯,乐曲声越来越响。楼梯的尽头是一个小售票窗口,阿昌在窗口停住脚。
  “两张。”他把一张10元的钞票塞进带铁栅的小窗口。
  窗口里面的男人一声不响地推给阿昌两张票。阿昌收起票,领丽佳朝门里走去。站在11口的另一个男人接过票,放进票箱。
  舞厅又长又窄,墙壁漆成暗绿色,灯光昏暗。乐队刚演奏完一支曲子,几对落在别人后面的舞伴正向舞厅两边散去。几位姑娘坐在门边的一张桌子旁。阿昌迈进门时,她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眉开眼笑地看着他。但当她们发现他并非孤身一人时,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了,变得郁郁寡欢。
  姑娘们的右边是一个又长又窄的柜台,以及几张没铺台布的桌子。阿昌引丽佳来到一张桌旁坐下。眨眼功夫,一名侍者出现在他们身边。
  “啤酒。”阿昌头也不抬地说,然后询问地看着丽佳。
  “可口可乐。”丽佳说。
  侍者转身走开。这时乐队又演奏起来,这是一支轻松愉快的狐步舞曲。
  “可以跳吗?”阿昌问她。
  丽佳脸上又闪现出那种令人难以捉摸的神情,“悉听尊便。”
  “那我们跳吧。”
  一曲终了,他领丽佳又回到桌边。他脸色通红,浑身热烘烘的。他已不再怀疑丽佳跳舞的本领。她伴随着他,就象和他融为一体。她的舞步节奏感强。尽管别的姑娘和他跳舞时贴得很近,搂得更紧,可谁也不能象这一次那样使他感到音乐融化进他们的肉体,把他们紧紧结一起。
  他端起桌子上的啤酒,喝了一大口。丽佳笑了,“还可以吗?”
  “还可以,”他妒忌地说,放下酒杯,“你是在哪里学的?”
  “我从来没学过。”她脸上仍然挂着微笑。
  他们相对无言地等着他开口。
  “这里的姑娘每星期200到50元元。”他告诉她。
  她笑容可掬。“光陪人跳跳舞就能挣这么多钱?”她有些不相信地问。
  他迟疑了一下,答道:“主要是跳舞。”
  “跳舞平均拿到200元左右。”她猜测地说。
  他点了点头,仔细地观察着她。
  她端起可口可乐,抿了一口。“不到别的地方去?”她问,
  他无言地点点头。
  “挣的钱可不少。”她说。
  他忽生愧疚,站了起来。“起来,”他对丽佳说,“我们走吧。”
  她默默地站起身。这时,她背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是你啊,阿昌。好久不见了,你躲到哪里去了?”
  丽佳吓了一跳,转过身去。她身后站着一个目光幽暗的高个子男人。他满面笑容。
  那人扫了丽佳一眼,抢先说道:“好了,用不着解释了。一定是我这里的女孩子不合你的意。”
  丽佳看了阿昌一眼,扑哧一声笑出了声。阿昌勉嘴笑了笑。“你好。”他犹豫了一下,为他俩做介绍,“这是星爷,她是丽佳。”
  “到柜台这儿来,”星爷说,“今天我作东,请你们喝酒。”
  阿昌摇摇头,说:“不了,谢谢你,星爷。我们该回去了。”
  星爷用胳膊挽住阿昌的臂肘。“我有四个月没见到这小伙子了,姑娘。”他的声音大得刺耳,“可现在他刚来就急着要走。你劝劝他,喝杯酒再走也不迟。”
  丽佳愉快地笑了。这人认为她能左右阿昌,她很高兴。听他说话的口吻,好象以为她是阿昌的女朋友。
  阿昌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好吧,星爷,就喝一杯。不过要快些。”
  他们两人各要了一杯啤酒。丽佳还是只要了一杯可口可乐。星爷回身对丽佳说:“我应该恨你,姑娘。过去阿昌是我们这里真正的好顾客,可近来我们一直没见到他的影子。但我一看到你,也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星爷是这家舞厅的老板,丽佳。”阿昌解释说,“他的脑子里只知道钱。”
  丽佳抬起头,看了这个男人一眼,才说:“谁又不是呢!”
  星爷赞赏地笑了起来,用手拍了一下丽佳的肩膀,“说得好,姑娘。”他说,“我们哪能都象这位年轻的朋友那样有钱人丽佳第一次注意到他的那双眼睛,它们机智而敏锐。“想找个工作吗,姑娘?”他问丽佳。
  不容丽佳答腔,阿昌便嗔怪地说:“不,她还在上学。”
  丽佳知趣地保持着沉默,慢条斯理地喝着自己杯子里的可口可乐。星爷扭头对阿昌说:“阿昌,你能来,我们着实很高兴。我们这里又准备了些新玩艺儿。”
  阿昌顿时来了兴趣,“什么玩艺儿?”
  “大家合伙,”星爷答道,“真正地玩一玩。在我办公室后而后那个房间里掷骰子,可有趣了。”
  阿昌的眼睛里流露出狡黠的目光,谨慎地说:“等哪天晚上我来瞧瞧。”
  “来吧,”星爷高声说,“也带你的这位小姐来玩玩。”他看了丽佳一眼,又说,“我们随时欢迎她来玩。”
  “谢谢你,星爷。”丽佳笑嘻嘻地对他说。
  喝完了酒,星爷送他俩到门口。狭窄的楼道里响起他宠亮的声音,“希望你再来,阿昌。一定来。”
  他们沿楼梯走下去,这时楼上又响起了音乐声。他们来到街上,音乐声仍萦回在他们身后,直至被街上川流不息的汽车噪声所吞没。
  “现在我们到哪里去?”阿昌把汽车驶上街道,问道。
  “我不知道,”丽佳说,“随你的便。”
  他用眼角瞥了她一眼。丽佳目不旁视地注视着前方。他真想知道此刻她心里在想什么。
  “到我家吃点儿东西怎么样?”阿昌问。
  “你家里人同意吗?”
  “他们都去度周末了。”
  “好吧。”
  “您好,阿昌少爷。”看门人说。
  “你好,阿昌少爷。”他们乘电梯上去时,电梯侍者问候阿昌。
  他们信口闲聊着。电梯停住了,他们走出电梯。待电梯门在身后关上,阿昌从衣兜里摸出钥匙。他家的房门正对着电梯口。
  他打开门,丽佳在前,他在后走进屋,把门关上。他伸手去摸门厅里灯的开关。
  丽佳的手阻止了他,“我们在一起整整待了一个下午,你还没亲我呢。”
  阿昌低下头,在若明若暗的光线中看着她,揣测着她的神情。他没吱声。
  “你怎么了,亲爱的?”她问,“是不是我做了什么错事?你说话呀。”
  他默默无言地摇摇头。他感语塞,后悔不该带她去“金光舞厅。”那种地方不会给她带来运气。要不了一个星期,他们就会使她堕落成一个妓女。无论她多么需要钱,他也不该转出这样的念头,带她去那种地方。
  她紧挨着他,用唇尖舔着他的面颊。“别生我的气,亲爱的。”她小声说。
  他的手从电灯开关上挪开,抓住她的肩膀,自己向后靠门上,把她拉到怀里。她心甘情愿地贴着他,把整个身体都依偎在他身上。他吻了她。
  阿昌把食物端进客厅。他们打开电视机,坐在沙发上吃了起来。他们大声谈笑着。房间的角落里亮着一盏小灯。
  饭毕,她仰靠在沙发背上,满足地长出了一口气,说:“刚才可真是饿坏了。”
  他笑了一笑,点燃一支烟。
  “把烟给我。”她伸过手来说。
  他把烟给她。她猛吸了一口,闭上眼睛,唇间徐徐吐出烟雾。“你该有多么幸运。”她说。
  他惊奇地问:“为什么?’”
  她睁开眼,瞟了他一眼。“你去看看我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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