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无双(完)  作者:希尔维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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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无双(完)  作者:希尔维亚-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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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小的是广喜。”门外突然响起喊声。
手中笔一抖,一幅字已是写坏。
着流朱去开了门,广喜小碎步跑了进来。
“什么事,这么乍乍呼呼的。”我皱眉。
“殿下,府里来了宫中传旨太监。要侯府众人出去接旨。” 
什么,宫中有旨。
心里咚咚如擂鼓。恐怕不管会是什么事体,必然不会是好事罢。
整整衣裳,走向大厅。
府中众人都已到场,均是面色紧张,不知祸福。一个三品服色的太监带着七八个小厮立在中央。品阶如此之高的太监,应该是皇帝身边的贴身亲信、宦官总领了。
他见到我出来,赶忙上前作揖行礼。
我走到皇兄身后站定,看到那宦官笑眯眯道:“各位,圣上并无口谕,只是着咱家送来礼品数份。请侯爷,公主及诸夫人跪下受赐领恩罢。”
几人跪下。一列小太监捧着珠玉锦盒站到各人面前,我面前,却是那三品太监。
“奉天承运,皇帝隆恩——”那人高唱。
一只金银丝绣宝盒递到面前,我接过。掂掂盒子分量,不重不轻,既不会是白绫,也不会是匕首。
一番看茶寒暄,直到太监走后,皇兄皇后,几个侧妃各自打开锦盒一看,不过是些翡翠玛瑙。
“嗨,瞎紧张一场。”妤融拍着胸口舒气。大家皆有同感。
“许是快到除夕岁末,宫中按例拨下迎新彩赏罢。”头上乌云散去,众人高兴起来。
我把宝盒放到桌上,拨开锦盒玉扣。翻开盒盖,里面红绸软垫上躺着的,是一对龙凤琉璃樽。
顿时面色煞白。 
皇兄看到我异样,走过来看向我的宝盒。
他身子一颤,转头忧心忡忡望着我。
我不忍看他那种泫然心碎的样子,收起盒子,回到内房。
事情怎会演变成如此境地。
自古以来,龙凤就是皇帝后妃的象征。对樽又有合卺交杯的暗示。这齐国君主,莫名其妙赐我这种东西,难道是无心巧合么。不,不会。齐主元冕,登基以来,秉承父业,强国富民,内政外交,运筹帷幄。短短数十载,便一统这二分天下。这样的人,绝对是心思缜密,城府深沉,断断不会出此疏漏。
我百思不得其解。明明那日,他对我心无好感,甚为厌恶,最后也是冷淡将我斥出。又过了这许多日子,也没传出什么消息音讯,怎的独独今日,心血来潮送来这种东西。
看来我真是大意了,那日虽是蓬头垢面,一脸病容,可从众臣反应也该知道,到底是瑕不掩瑜。如今对方心意,尚未明言,但这礼物,却是十有八九是个暗示。难道这亡国帝女,沦为胜者耀功玩物的宿命,我竟也逃不过么。
更何况,那齐国君主登上大宝也有数十五载,到如今怕是年有四旬了罢。要我用那二八芳华付与个叔伯辈的人,还要朝夕相对,肌肤相亲,简直想想就会身上起栗。
这样的后路,叫我如何走下去。

又过几日,已是农历新岁。侯府中也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只有我与皇兄,日夜忧思,心事重重,旁人看了,不明所以,只道是心系故国,思念往日荣光。
正月初一,我仍独坐房中临帖,侍女流朱来报,宫中又来太监,传旨侯府诸夫人及我前去赴那新春游园会。
又要见面了么。
人在屋檐下,已是不得不低头。这齐主要和我玩猫捉老鼠,我却不得不奉陪。
皇后妤融又特地来告知我,圣意是要我等众女都按诰命规格,盛妆华服,佩戴全套钿钗十二对。
罢了,要求盛妆华服,我便从命。在这种隆重节日里,想必那齐国后妃个个都要浓妆艳抹,争奇斗艳,以期圣眷。我若素服无妆,倒反而显得特立独行,引人注目。
“渊碧,去把衣橱打开。”
外护紫檀,内格香樟的收纳衣橱,一面八幅雕花扇门,统统打开。内中琳琅,姹紫嫣红,皆是我自晋宫中带来的钟爱衣裳。亵衣外裳,林林总总,不下百余件。
只是,看来看去,却难有合意之物。过去晋宫,我是万人之上,地位卓尔,自然衣物也是用料名贵,珍稀非凡。加之我偏爱别出心裁,标新立异,裁衣式样,皆是花巧百出。这橱中衣物,随意拿出一件,也是精彩炫目,无与伦比,只怕是穿着入宫,要使众美黯然失色。而我本意,是要俗俗气气,普普通通,泯然众人矣。
只好再去仔细翻寻,又认真比划考量,终于勉强找到一套尚属平常的宫装来。
由渊碧惟银服侍着,更衣换装。
冰蚕丝制亵衣之外,上身是云鹤金银泥披长袄,下身是绯罗蹙金飞莺秀样的花笼绸裙。足登花状丹羽舄履。
更衣完毕,又坐到磨光铜镜之前。到底是细心调养了一个多月,镜中那张素面,又恢复成玉白润泽,熠熠生辉。
“惟银,为我上妆。”
螺子黛描眉,绛仙朱点唇。我看着镜中久违的精妆容颜,只是怔怔。
“殿下,要梳惊鸿髻吗?”
惊鸿髻,那是我无忧少女时代的最爱。那些年岁,头梳惊鸿髻,别人看到的是我的妩媚飘逸,而我内心,却使将它看作一种象征,在心底,可以自由自在的尽情品味那种爱恋甜蜜。
青葱岁月,引人羡艳呵。
可是如今,惊鸿依旧,人面已非。
“梳半翻髻罢。”此生,我不会再梳惊鸿髻了,此髻已随我的花样岁月一并埋葬在上京故宫。
惟银巧手,浅出深入,不过片刻,头上乌丝已是蓬松后拢,细致挽起,显出一个双髻抱面,头顶椎朵的半翻发式。
再是加上头饰。舍去金玉步摇,只是纯粹用了一套玳瑁簪钏花钿,看上去倒也朴素可人。
似有半年未曾如此隆重打扮了。这番侍弄以后,已是足足过了半个时辰。苦心经营,但求平凡,结果却只是差强人意,缓行几步,依旧环佩玎珰,香衣熏风。
走到厅堂,皇后妤融,淑妃文莲,昭仪婕妤,一共九人,已在等候。另有宫中黄门一行数十人,立在厅外。
“人已到齐了罢。”我问皇后。
皇后答是。
“那便走罢。”
 
 

 
 

 

第五章

真是新春了。盛天连月的严寒有所缓和。今日更是雪霁日出,暖意洋洋,官道上大多残雪已融成水。
在宫门口,又是按例换下车辇,坐入暖轿。这回是深入后妃内宫,一路数道关卡,核对人员,方才准入。
远远听到一阵曲乐锣鼓,莺声燕语,暖轿已是停下。出轿一看,端的是场面宏大,热闹非凡。至少数千宫妃诰命,宗室子女,三五作堆,嬉笑游玩。游园内容,倒是与晋廷大同小异。不过是些弹棋投壶,秋千拔河的项目。也有乐姬优伶,表演歌舞魔术。又单辟了一处看台,由艺人技者表演走丸、跳剑、吞刀、吐火、履索、扛鼎等各色杂技。
无甚特色玩意,加之心境萧条,这一切喜庆热闹,在我眼里,也不过索然无味。
避开人多眼杂,只挑了个最使偏远幽僻的处所,走了过去。
还未走到,横里出现十几二十个女子,在我周遭跪了下来,高呼:
“恭迎殿下,千秋万安。”这一把声势浩大,引得远近人群,纷纷向此注目。
我定睛一看,竟是分离多时的晋宫旧人。河堰,台城,卞城,洛江,陈留等五个曾经未婚的公主,塬丘、丰源几人皆在其中,另外还有德妃,以及晋国旧臣的原配妻妾。是了,如今她们都已另投人家,也算是齐国诰命了,这迎春游园,自然有份。
“诸位请起。你们与皇后淑妃几人也是许久未见了罢,今日不必再守旧礼,就随意说话闲聊罢。”
于是两边人马合在一起,长嗟短吁,互道辛酸。
我在一边,观诸人神色,倒是有好有坏。像台城、陈留,以前都是无宠位卑的庶出公主,一向是单薄瘦小的。今日再见二人,反而白胖丰腴起来,想必配得良婿,日子舒心罢。也有几人,一如既往,神色如常。剩下诸人,便都有些神伤憔悴了。只是几人中,看上去最不济的却是德妃冯雉了。她现在干瘦病弱,面色焦黄,花信韶华,不复存在。那是自然,想我皇兄毕竟容貌俊朗,温柔儒雅,对人也是体贴有加,自然不是元载坚那等粗鄙武夫可比。两相对照,德妃自然失落颓败了。
“无双公主。”身后一声呼喊。一个女官模样的人走到过来。本来她已站定在我面前,被我回眸目光一扫,却又跪了下去,行叩拜大礼。
“奴婢是仪凤宫皇后娘娘的常侍杜鹃,皇后懿旨,请公主过去一见。”
呵,以前都是我召皇后,如今到了人家地盘,终于变成皇后召我了。深宫妇人,要想见我能有何事,无非是听了我的名声,又是好奇又是忌妒罢了。
“带路。”我平淡对那杜鹃说,回头示意众人留在原地,不必跟随。

由人领着,走向远处一个竹木支起的堇色帷幕大帐。一路上人,都是涌过来看我,还指指点点。
还未入帐,便看到有几个年轻宫人探头向外张望于我。一进帐内,更是百余道目光射在身上。
我环顾四周,服嫔妃衣制的女子十八九人,或坐扶椅,或坐团凳,依着身份等级按次排了左右两列。各人身后,又分别有常侍宫女三五人立着。两排当中,正坐一个年纪三十,身着绀色蒂衣、双佩小绶的端庄妇人,便是齐后了。
好一个三堂会审呵。怕是这齐宫中有头有脸的角色来了大半罢。
目光一一扫过全场。本来安坐两边,都在上下打量我的众妃,被我冷目一睇,居然不由自主地恭敬站起。几个身份低微的甚至向我福了一福。
那杜鹃上前,向齐后一拜,道:“娘娘,无双公主来了。”
说罢侧身让到一边。
我走上几步,也不说话,只是拿眼冷冷看齐后。
皇后本来一心等我向她行叩拜大礼,这回与我对视了一会,却坐不住了,站起身来。
“这位就是无双公主么。”她礼貌笑着。
她居然不摆足皇后架子,斥我无礼么。
本来是做了准备来赴场鸿门宴的,谁知皇后却如此笑脸相迎。
心里平了平,嘴角挂上一丝笑。
“皇后你要见我?”
“早就听过无双公主盛名,只恨无缘相见。今日适逢公主入宫,众家姐妹都说,一定要与公主见上一面。故而冒昧邀公主前来一叙。”语调平静柔和,透露出优雅涵养。
“我来为公主介绍一下,这位是月华宫德妃。”
皇后右手侧第一位的女子看着我,神情倨傲的点点头。
“这位是泉露宫贤妃。”
靠着皇后左边的一位的女子对我微微笑了一下。
“那边几位是修容,婕妤。”
站得离皇后较远的几位女子,由于地位不高,皇后只草草地介绍了一下。
月华宫德妃这时款款走上来几步,抑扬顿挫的说道:
“本宫时常听人谈起无双公主,今日终于得见真人。”
我挑眉。
那么见过之后,意下如何。
“无双美名,万民传唱,弄得本宫一直以为,这世间真有天人下凡。”言下之意,今日得见,不过尔尔。
这样也好,我自幼便为声名所累,今日遇到个不以我为美的,倒也不错。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锦绣不过普通人耳。”谦虚一句,顺顺她的意思。
皇后赶紧道:“公主过谦了,公主到底是出身贵胄,众星捧月的人物,自然比我们这些官宦出身的女子要多出许多矜贵气势来。只是我看公主身子单薄,面色不佳,是因了心境悲辛之故罢。快别累着了。来人,看座。”说罢,板脸看了德妃一眼。再将脸转向我时,又露出一脸友爱关怀笑意。 
我也不推辞,就着刚搬过来的扶椅,自在的坐下。一直站着的众人,方才纷纷回座。
“公主来到盛天,吃穿住行可还习惯?听说南方上平的故宫要被改建为圣驾离宫,我还真想去住上一住,见识一下那琼楼玉宇呢。” 泉露宫贤妃浅笑盈盈。
“上平故宫,的确格致秀雅,或许会合贤妃喜好。”我淡道。
“南面美景奇观良多,花都繁阳,龙渊飞瀑,个个都是绝妙去处呢。”一女含笑对我。
“是啊,是啊,不是说只凭了公主一句一时兴起之言,那时的晋主便下旨开凿运河,携公主巡幸繁阳么。” 德妃又插话。
“据说开凿运河是用了当年的治军之银呢。”
来了个帮手,两人一唱一和。
我只淡笑,也不回话。
这一众生相,看似热络熟稔与我攀话,实际都是含枪带棍,竞相贬我。
若谈容貌才华,他们自是无话可说,只好抓住我亡国身世这根救命稻草,含讥带讽。
大概世间女子皆是如此罢。一听说他人美誉,便一定要当作自身敌手,一争高下。若是己胜,也就作罢,若是不如人,总要心生怨怼,即使潜意识里已然服输,面上还是要吹毛求疵,自我安慰。实在是妇道人家,浅薄可笑。
正说的热闹起劲,帐外一片杂乱脚步,便听到高唱:“皇帝陛下驾到——”
帐内后妃通通站立起来,肃穆敛容,一待帐外身影走入,便跪拜下去,叩首。
我也随着她们行礼。
入帐那人穿过两厢跪着的众人,直向帐中正中之座走去。我低头看着地下,却看到那衮服的纁色下裳在我眼前停住片刻,才继续前行。那人身后,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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