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二十二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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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二十二辑)- 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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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够的钱请人代考。她在考试过程中可以一道题也不做,只需最后在卷子的上方填
上明成的名字和号码,这就成了,一切都成了。卫妹没有这样的运气。卫妹在苦心
巴力挣得一个民办教师的名额后还要起五更睡半夜提心吊胆地为转正而奋斗,还要
为两家人的生存而绞尽脑汁。明成的心里一时充满悲哀。人与人的差别如此之大,
这又是为什么?毛主席他老人家曾把一切的根源归结在阶级上,现在阶级在自己所
生活的这个范围内似乎不存在了,可为什么仍有这样的事发生呢?他没有来得及想
通,下课铃声就响了。他在试卷上方匆忙写下小妮的名字和她的考号。他至今仍清
楚地记得那小妮的名字:曹幽兰。幽谷之兰。她多么幸运,不只拥有一个好的家庭,
而且拥有一个含情脉脉的好名字。明成还没来得及站起来,曹幽兰便拿着试卷向他
走来。“一起交吧?”她若无其事地说。她的话语很巧妙地掩盖了她的目的。她耽
心单独交卷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怕监考老师发现试卷上的名字与她本人对不上号。
明成把试卷递给她,她嫣然一笑扭着小屁股走了。

    明成的好成绩是曹幽兰取胜的保障。一个月以后她的母亲和黑马一起来寻明成,
说是考分很高,但有人指责幽兰作假,为了避免出事,想请他抄写一些幽兰过去的
作业。明成默默地答应了。那是一摞多么厚的作业本,其中错误连篇,但他一笔一
划地全部照抄了,连错误也照抄了。那些措屁股都嫌扎腚的东西,他一本正经地抄
了三天。

    又过了一个月,明成在街上遇到身穿橄榄绿警服的曹幽兰。曹幽兰好漂亮,在
警服的包裹下显得妩媚而英姿飒爽,美妙的身子透出成熟的丰满。一双中腰小牛皮
靴穿在她小巧玲珑的脚上,演示着从头到脚的风流。一小段红缨随风飘拂在圆实而
活泼的臀部上。提醒街旁侧目而视的人们那里有一支枪。明成对她笑了笑,“下班
了呵?”曹幽兰把头高高扬起,脚步噔噔地走了过去,如一团美丽的绿风,明媚了
远处的风景。

    你他妈真贱!明成恶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

    第二年高考明成差了十分,第三年差了二十三分。十分与二十三分是一条河。
把他的希望隔在了对岸,也把他仅存的自信溶在了水中。在漫长的日子里,他与黑
马保持着密切的联系,甚至在第三年高考前一个星期他又和黑马合作了一次。明成
不感激黑马,但无法离开他,更不能得罪他。明成已对黑马形成了一种依赖心理,
得罪了黑马就等于断了财路,虽是菲薄的财路,却也是万万断不得的。父亲的病远
远说不上痊愈,但也不能说很糟糕,用村里人的话说,得了这样的病,能捡回一条
命就算不错了。父亲半边身子不灵巧、走路要靠一张膝盖高的板凳帮衬,其实已是
半个废人。在亲戚邻居的相助下,父亲勉强种了几亩地,收人仅够糊口,要供应三
个孩子上学却是力不从心。父亲治病时贷的五千块钱在卫妹的帮助下还掉了一千,
剩下的四千加上利息已超过了五千,何时还清渺渺无期。大弟在明成参加第二次高
考的时候初中毕了业,并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行署三中。这是唯一的令人振奋的消
息,却也意味着更艰苦的日子的开始。行署三中是一所省重点中学,只要好好上,
考上大学应该是不成问题的。但那里的开销大得惊人,学费高,生活费也高,还有
一些杂七杂八的开销。大弟虽然很节省,但每月没有一百多块钱仍然不行。大弟考
上三中时,卫妹曾找明成商量过。决定大弟由明成家供济,妹妹由卫妹负责一切事
宜。妹妹也十四、五岁了,再过两年就初中毕业了。卫妹说她也有些收入,能供得
起妹妹。其实明成明白,卫妹的收入少得可怜,除了被乡里克扣以外,还有许多人
情应酬。不过明成并没有推辞,两人彼此间早已情同小夫妻,客套完全不必要,而
且,也必须照卫妹所说的去做。否则实在没有办法。明成的艰辛是一条白浪滔天的
河,滔滔不尽,日夜流淌。明成的眼前时时凸现出一棵干枯的树,树上有几根尚青
的枝权,而他是其中最粗的一根。他必须把担子接过来。他下了狠心要坚持下去,
口里挪肚里攒。一定坚持下去。大弟和妹妹还小,他们过惯了贫穷的日子,从不会
想起问一下大哥的钱是怎么来的。只有父亲理解他。父亲眼里充满了悲哀。父亲和
所有的庄稼人一样,只会用眼神表达内心的忧伤。“让你妹妹停学吧,”父亲有一
次这么说,“好歹她十四正了,可以帮衬着做点小生意了。”明成摇了摇头,对父
亲说,“再苦再累,学不能不上。哪怕牺牲我自己。弟妹也要上得出息。”那个晚
上父亲的老眼中滚出了两颗混浊的泪,望着乌黑的房脊,老人无语凝噎。当然,对
于明成的艰辛,他只是感知。至于艰辛的细节,明成从没提过,他也没有回过,问
了只能徒添伤感。明成在县一中上了五、六年,对于一个农村出身的手头拮据的学
生一人在外会遇到怎样屈辱的待遇,他深有所感,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决不能让弟
弟妹妹步自己的后尘。

    至于将来如何,明成没有过多的打算。一年一宁考下去,一年一年代考下去,
他只有这么做,他似乎别无选择。

    宾馆里静悄悄的。明成脚步轻轻地摸上楼来,看见服务室里灯光暗淡,一块印
花窗帘挡住了屋里的一切。他走到自己门前,刚要开门,忽然屋里传出一些响动。
他警觉地将眼睛凑到锁眼前向里观瞧,屋里的情景令他大吃一惊,连忙直起身来,
原来小谢脱得光光的,正在明成的床上和黑马玩着叠人的游戏。明成的心怦怦跳个
不停。自觉脸红红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抖个不停。小谢怎么是这样的人?他想,看
上去柔眉顺眼的,怎么会和黑马搅在一起?明成开始恨黑马。心里的感觉好似黑马
无缘无故糟践了一朵美丽的花。

    明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敲了敲门。屋里一阵混乱。明成背朝门站着,眼望东
面黑黑的半边天。门开的时候,黑马衣冠整齐,一脸不满的神情,“我以为你不回
来了。”明成看看正梳拢头发的小谢,低头走到沙发边坐下,眼睛不敢瞟一下。小
谢抿嘴一笑说,“你回来了?”明成慌乱地点点头。黑马咧嘴邪邪地一笑,“你别
逗人家孩子了,人家可是好孩子,雏儿,不像你。咱们走吧,别影响他了。”

    黑马和小谢刚要走,明成喊了一声:“回来。”

    小谢转回身问,“是叫我吗?”

    明成忙把目光躲开说,“我叫黑马。”

    黑马待小时出门,把门从里面锁上说,“叫我什么事?是不是要我代你找一个?”

    明成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了个尽。他抹了抹嘴。正色道。“明天上午我要回
去。”

    黑马陪笑说。“开玩笑吧?兄弟?”

    明成摇摇头。

    黑马走到他身边。弯腰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又伸手摸摸他的额头,说,”怎
么回事?说吧!”

    “我只想知道张浩准备给多少钱。”

    “我昨天讲了,二百,考成了加二百。”

    “那我自己去问问他。”

    黑马冷结道:“你以为他会告诉你吗?这是行规,干了几年了。难道你连这都
不懂?”

    “那你呢?你得到多少?”

    “他另外付我,这是我和他的事。”

    “我不想多要,只想按行怀念五百,考成了一千。”

    “你喝血呀!”黑马叫了起来,“你一定是听王立那小子讲的,他的话你能信
吗?”

    “我不问,你不同意。我明天走人。”

    黑马急了,“啪”声打开床头灯,又“啪”一声关上,目光有些阴冷地说。
“你以为其他人都是富翁,就你自己穷?你也不算算,从报考到考完回到家,到最
后找人把照片再换成张浩的,我要开销多少?就拿那个临时身份证来说,你以为人
家公安局是傻子,任咱哄?人家也明白这时候是考试高潮期,办临时身份证的大部
分是冒名顶替的,主管办身份证的那小妮一个名额也不愿多放。为什么?挣钱的好
时机,不搞是傻子、怎么办?只有送礼,送了一箱酒过去才放行,办的时候还要另
交七十块钱,容易吗?你再在后面瞎起哄,我受得了吗?”

    “张浩会和你单独结帐的,丁是丁,卯是卯,你不用哄我。我只要自己应得的
那份,别的我不问。其实,话说明了也好,近三年了,你也没少从我这儿捞……”
明成一口气说了许多,心里激动得怦怦直跳。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把事情搅成这样,
本是息事宁人的性格,心里一烦,什么都说出来了。

    “你这样逼我,会影响以后的合作的,成绩好的学生不少,而且他们会很听话。”
黑马说。

    明成着笑笑说,“你凭良心说,在你所接触的人中,谁会比我更傻?”

    黑马无语。

    又相持了十来分钟,黑马终于答应了。临走的时候,黑马拍了拍他的肩说,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记住一点,可别学坏了。”

    明成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感到身上刺痒得很难受,使想洗个澡,拧拧卫生间的
水龙头,停水了,于是他端了一只脸盆,穿了一条短裤,向洗脸间走去。

    明成心里很乱,走到洗脸间门口时,险些滑倒。白色瓷砖的地面积了不少水,
借着昏黄的灯光,明成看见了水中自己憔悴的倒影,头发很长,面孔很干,两只。
眼睛无神,如一对落满了灰尘的小玻璃球。

    背后一声轻响,小谢用小脸盆端了几件衣服进来。看到明成,她愣了一下,笑
问:“你还没睡?”

    明成转过睑去,点点头说,“这么晚了还洗衣服?”

    “干这一行的,只有这样。”小谢说着,把脸盆放在明成身边,悉悉碎碎地洗
起来。她穿了一件红色短衫和一条浅黄色短裤,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显出一段自
然的风流来。她的腿很光很滑,时不时无意有意地与明成的腿碰一下,搞得他身上
一阵激灵,一阵燥热。明成无法否认小谢是一个美丽的女人,这种女人永远令人穷
于应付,无可奈何。明成只好很简单地洗了洗,急急忙忙地走回去。

    明成还未来得及关严门,小谢一溜身子挤了进来。

    “我不再找借口,”小谢说,“我不要说别的。”

    “这不行,这不行。”明成一边说,一边想把小谢往外推,手刚伸出去,又觉
不大合适。就把双手停在半路,呆立在原地不动。

    小谢嫣然一笑,转身闭好门,就过来抱住了明成,一双手动情地在他身上揉搓
着。“真好,”小谢说,“真好,你真是第一次吗?真的没有过其他女孩子吗?”

    明成的心一阵阵作疼,卫妹的影子梦魇般在眼前闪过,加重他的痛楚。卫妹为
什么会出现在教委家属院?难道今年的转正指标她拿到手了?和那个男人形影不离
又说明了什么?既然卫妹怕见他,那她一定是有不可告人的隐私。

    小谢的手仿佛施了魔法,令他本来充满了厌恶的心溢满了渴望。他开始迎合她。
在吸顶灯光的笼罩中,这女人美妙绝伦,他难抵诱惑。

    小谢拥着他往床边走。她用细嚼慢咽的小手把明成剥光,一阵狂吻滥啃,然后
慢慢除去自己的衣衫。明成惊呆了,眼前的小谢对于他不只是一个女人,那是一个
完全陌生的世界,奇妙的世界,迷幻的世界。婊子也会这么美好吗?他在心里问自
己。然而他无暇细想,小谢羔羊般的身子如一朵白云,在薰风的鼓动下热烈地扑压
下来。

    他一心狂乱地倒了下去。

    就在他倒下去的一瞬间,他看到了压在床头柜上一只茶杯下的字条。他一把推
开小谢,抓过字条来。那分明是卫妹的笔迹:

          明成,晚上来找你不在。明晚六点半等我,
      后晨一起回去。

    “晚上有人找过我?”明成急切地问。

    “对,一个女的。我问她和你什么关系,她说是同乡。我寻思着是在这儿打工
的。”

    “一个人?”

    “对,只一个人。你不在,她就留了个条。”小白说着,又偎了过来。

    在明成的眼里,小谢美妙绝伦的身子顿时变作一条花花绿绿的屋龙蛇,那蛇的
信子一伸一伸的,细长的身子滑腻腻的,似乎还有一股口涎的腥味。明成厌恶地躲
开她,穿好衣服、又把她的衣服掷过去,“赶紧走吧,我明天还要考试。”

    小谢楞了一下,瞥了字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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