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21-水仙已乘鲤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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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21-水仙已乘鲤鱼去-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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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穿行。看到了曼的快意,这本子上记录着她的种种罪状,并且还带着威胁着她的星星之火,她恨它入骨。现在它终于被消灭掉了,那些记录不复存在,她是多么开心。    
    “你必须走。”曼一字一顿地对说。然后她扯起陆逸寒的手,离开了书房。陆逸寒迟疑了一下,跟上了她的脚步。他已经没有话要对说了,他对她已经再也没有疼惜和眷顾了吗?她写在本子上那么深楚的感情,为什么他就是看不懂呢?    
    现在这里很空。只有,和她的日记本。可是这日记本已经破碎了,像是一块莫名其妙化成了雨的云彩,零星的棉絮已经不能再拼出她的记忆和眷恋。它在恨是不是?它肯定在怨恨她。它做了她的牺牲品,它做了她向那个女人妥协、求饶的牺牲品。可是早该知道,这样的求饶是毫无意义的,那个女人怎么可能仁慈地挽救于绝望?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把温暖和希望给?    
    浅蓝色的笔迹,深褐色的笔迹,三年来所写过的那些为她排忧解难,驱除困扰和苦痛的话,全然不见了。大风进来了,它们像蝴蝶一般开始在地面上飞舞。


第二部分这样就可以躲避所有的灾难

    长久地坐在地上不起来。面前是再也不能完复的纸片儿。的纸片儿,它们真是好看,即便化作了纸片儿,也保有和她最亲昵的气息。她紧紧抓住它们。    
    很久之后,眼泪渐渐干了,只是眼神还滞浊。忽然门打开了,小卓走了进来。他也跪下来,面对:“小姐姐。”    
    “小卓,我要走了。小卓,我要被送走了。小卓,小卓,怎么办?我要离开这里了。”喋喋不休地重复着。    
    “小姐姐,我去和他们说,不让他们送走你。”小卓说,用双手环住的脖子。    
    “小卓,你瞧,我的日记本死了。你瞧,它全完了,它死了。多惨呢。”又继续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    
    “谁撕的?你妈妈吗?她凭什么这么做。”小卓非常生气,他大声说。    
    “不,不,不是,小卓,是我自己撕的。我害死它的。因为我得走了,都结束了。我得走了,小卓。”刚刚止住的眼泪又落下来。小卓把她搂在他的怀里,不再说话,任她哭泣。    
    “我要走了。小卓,可是我,可是我不知道我离开了这里,离开了你们该怎么生活,怎么办,没有人爱我,没有。”忽然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惊恐地问他。    
    小卓只是抱住,让她把头埋好,仿佛这样就可以躲避所有的灾难。    
    “小卓,再亲亲我。再亲亲我吧,我得走了。”    
    那是第二次他们亲吻。嘴唇还未碰上,就已落下眼泪。地上铺满了日记本的碎屑,像是一场道别时分的雪,而他们,甘愿在这一刻里冻结起来,变做两个硬生生寒森森的雪人。    
    后来想起那四年住在桃李街3号的日子,那时她无可救药地沉迷于一种有实体的爱,来自陆逸寒,来自小卓,它们不是虚幻,不是倒影或者空气,它们都是张开臂膀,有着温度的,它们可以触摸,可以负荷承诺和信任。但是正因为这些爱美好若天使,总是患得患失,她总是担心因着自己不够好而失去了它们。于是她掩藏自己的欲念,掩藏自己的索取,掩藏自己的反抗,掩藏自己的仇恨,生怕有轻微的风会吹灭那些她宝贝的火种。    
    这种压抑在离开那里的时候彻底结束了。最后一天,隐隐约约记得,她提着剪刀冲入曼的卧室,把她衣架上的衣服都扯下来,一件件撕破、剪碎,彩色的绸缎布条哧哧地裁下来,像一只乔装的鸟儿散落一地染色羽毛。可是也许根本没有这样做,一切不过是和那段记忆一起留存下来的幻想罢了。这就是成为了小说家之后的收获,她大胆地给记忆里那个压抑拘束的自己安装上了一双无畏的翅膀,于是,她便成了快意的英雄。


第二部分她的妒忌心是那样的强

    带着简单的行李离开了桃李街3号,新学校的位置很荒凉,学生宿舍是非常破旧的小楼。可是觉得还不算太糟糕,因着有木头的地板,足够大的窗户可以射进西下夕阳的光芒。她住在三层,和两个女孩同住。对此是有些抗拒的,她总是不希望有人靠自己那么近,有人总是可以看到她,注视她。所以去的那天,她放下行李,看也不看她们就走出房间。    
    这所寄宿学校也是陆逸寒很花心思为挑选的,虽然偏远,却还带着点落寞贵族的气韵。校园里有高大的梧桐树,破旧的楼房虽然寥落,却因为有满壁爬山虎作为装点,变得活泼起来。也有曲折的回廊,回廊上也爬满了藤蔓,所以射不入阳光,走在下面感觉是个生冷的隧道,不过这并没有妨碍到回廊两边各种花朵的成长。蔷薇在这座城市很普及,不过这里的蔷薇显然没有桃李街3号的好看,这是理应的事情,陆逸寒对于家中的一草一木都是那么尽心,他怎么会让爬满大门的蔷薇花不好看呢?总之这里和桃李街3号比起来,就是个太过粗糙的园子,花草都长得那么慌张仓促,好像生怕错过了春夏的好时节,于是也不在乎自己的颜面和姿态,都像赶赴早集一样冒了出来。    
    就这样在校园里一个人落寞地走着,忽然才发现,自己又在想桃李街3号和陆逸寒了。他在她心里是完美的男子,她甚至坚信连他种出来的蔷薇也会格外绚烂。可是却不能见到他了。现在终是知道,从前的时光有多宝贵,即便一天当中也没有几分钟和他独处,甚至一句话也不说,可是看见他便觉得安心。那是他的家,周遭全是他的气息,她在阳台上晾衣服就可以感觉到他的衬衫上充满了他的气息;她在书房读书,就可以感觉到那翻过的一页一页纸张上他的气息;甚至在她暴食的时候,亦是可以感觉到,那些他买来的食物上带着他的气息……那种气息已经混在她每日的生活里,成为她赖以生存的空气。    
    而他现在知道了她对他的迷恋,却不能够接受。他轻视了它,他不曾想要善待它。她忽然轻蔑地笑了。你应该知道你是多么的丑陋,你凭什么获得他的爱?他只会喜欢妈妈那样的女人。美丽的面容,曼妙的身姿,优雅的仪态,以及狡黠的头脑。她的确有资本令他着迷。而自己有什么呢?此时她恰好经过学校办公楼里面的一扇茶色大玻璃。她在玻璃面前站定,仔仔细细地看着自己。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好好地看自己,镜子和玻璃一直是令她悚然的东西。可是她此时终于决定面对它。    
    那是她,镜子里的那个始终睁不大眼睛,眼神躲躲闪闪的姑娘是她。穿一件白色衬衣,衬衣没有腰身,像个纸筒一样扣下去,而整个衬衫都被她的身体撑得紧紧的,系扣子的地方勉强地合着,仿佛随时要绷裂开。一条棉布的裤子,大腿的地方似乎太紧了,裤子勉为其难地承受着,勒出了很多个皱褶。脚上的运动鞋早已被肥胖的脚撑得变了形,像是格外扭曲的脸,让人不忍多看。头发简单地拢在脑后,前面没有什么额发,这却显得脸格外大,腮是鼓鼓的,鼻子上还红彤彤地生满了螨虫。镜中的她是这样猥琐,几乎没有脖子,紧紧地缩着,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    
    这就是她吗?慢慢地走近那玻璃,那张脸就格外清晰地透出来:由于脸的虚肿而显得五官十分疏离。仿佛都只是冷漠地各行其是,兀自向着自己喜欢的方向生长去。忽然感到这脸会啪的一下碎掉,然后五官向着不同的方向飞出去,只剩下这碟子一样的脸碎成一块一块的瓦片跌落下来。    
    用双手捂住脸,不,不能再看。这就像一个上帝处心积虑给她开下的玩笑,那么多年,蓄养出一个这样的玩笑。她一直身在其中,竟然忘记了羞耻。缓缓地把手指放在玻璃上,轻轻地抚过那张脸,对那正深深陷于羞耻和绝望中的女孩说:    
    ,这就是你,这就是你。你看看你自己,你让陆叔叔怎么喜欢你啊?    
    她刷地掉下两行眼泪来。    
    真想把玻璃打破。真想把这个羞耻的玩笑毁掉。可是陆叔叔,小就是寄生在这样不堪的躯体里爱着你啊。她没有什么亲人,她也只有这样不堪的身躯,但是却这样炽热地爱着你。为什么你不能接纳它,甚或拿出一点取暖的火种,不要把这可怜的姑娘推进如此绝境。    
    面对着那面茶色玻璃,它像是液态的,像是不断不断漫上来的水,试图帮助她把她的样子她的羞耻吞噬。一直这样站着,午后的阳光把茶色涂得明媚了一些。好像一场洗涤,她终于那么清晰地看到了自己。一直站到了傍晚,就这样看着自己。和自己,和她的陆叔叔说话。    
    渐渐冷静下来,亦忽然懂得了自己要怎么做。她需要把自己变得好起来。只有自己完全地好起来,才可以得到陆叔叔的爱。就像曼那样。也许这是另一种安排和拯救,她被放逐在这里,用这样的一段光阴让自己变得好起来,等到她再回去的时候,变成一个光艳照人的姑娘,那会是多么令人向往的一刻,陆叔叔会用惊异而喜悦的目光看着她。曼亦会感到震惊,那震惊一定能带给她痛苦。非常了解曼,她的妒忌心是那样的强,她不能忍受好起来。所以这将是对她最好的报复。


第二部分瘦下来才能使自己美丽

    可是所谓好起来,又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情。夜晚的时候仍旧没有回到宿舍,不停地在校园里走,想着所谓的“好起来”。告诉自己,她需要首先戒掉暴食的习惯,让自己瘦下来。只有瘦下来才能使自己美丽。还有,她需要念好书,读好的大学——这是妈妈的欠缺,如果她做到了,她就胜了一筹。此外还要继续写作,当她的日记本被毁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再也不能够写了。可是现在她必须写下去,因为这也许是她惟一能够做得好的事情,它亦带给了她无法替代的快乐。况且陆叔叔一定也会喜欢才情斐然的女子。    
    这是来到这里的第一天。站在一面玻璃面前,忽然明白了该怎样做。这仿佛是一场战争。和世界,和妈妈,和所有的人,和自己的战争。    
    对着那面玻璃轻声说,女孩,战争开始了。    
    首先要让自己瘦下来。    
    在过去那样长的时间里,都甘愿地忍受着臃肿的身体。她一直认为这是命定的事情,大约这样消极的观点来自奶奶。奶奶常说血统里决定的事是没法改变的,那些固有的病和缺陷仿佛都是上天对这一家族的惩罚,惟有甘愿承担。比如奶奶是个胖子,爸爸是个胖子,所以是个胖子。这仿佛是一道推论题目,得到是个胖子的结论是必然的。也许本来她还可以置疑,可是后来奶奶和爸爸先后死于家族遗传的心脏病,这的确是最好的证实。并且陆叔叔说小卓的妈妈死于心脏病,而小卓亦有心脏病,可见遗传是多么可怕。不过固执的爱让她愿意去做各种尝试和努力,她必须改变,纵使这顽固的基因种在她身体的最深处。    
    她记得上一次称体重的时候是初中毕业体检。很多女孩子排着队,一个一个地跳上磅秤,这是其中必然的一道程序。她很慢地走在最后一个,有意和前面人拉开距离。等到她们都查过了,才默无声响地走过去,悄悄地站上那只秤。潜意识里觉得轻轻地踩也许就会轻一些。腿一直在颤。然而仍旧是令她仓皇的数字。    
    不管她是多么想回避和藏起那个数字,随着记录数据的大声传达,周围所有的女生都看过来。她们用一种详尽的目光审视着,她的头,她的脖子,她的手臂,她的身体,她的腿……天哪,这么重啊!她们一定在心里惊讶地叫着。仿佛她是一个被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的通缉犯。双手握着她的体检表格,走下秤来。那薄薄的纸上用蓝色钢笔已经清楚地写下了那个数字,成为了她档案的一部分,挥之不去。感到所有人仍在注视着她,她们关注她身体的每一部分,因为它们看来是这样好笑。    
    并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除了挨饿。她开始不吃饭。早上喝一杯牛奶,中午和晚上都只吃水果。她告诉自己,必须和巧克力和蛋糕和冰淇淋道别。尽管陆逸寒给了她足够的钱去买那些,大约担心她因为吃不到那些东西,忽然在这个集体环境里失态,做出什么骇人的事情来。    
    非常地饥饿,时时刻刻。读书的时候尚好,到了空闲下来,就会感到身体里面不停地叫喊。那个附身的饿死的小孩大声哭叫,撕心裂肺,让她坐立难安。尤其是夜晚,因为饥饿,根本无法入睡。睁着眼睛,总是陷入对桃李街3号对陆叔叔对小卓的思念。暴食的欲念像海浪一样一波接一波地袭来。连续三天不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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