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伯爵(三)〔法〕大仲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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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山伯爵(三)〔法〕大仲马-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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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那当然是的。”

    “但她为什么会落得这个样子呢?”

    “嗯,有一天我经过君士坦丁堡市场把她买来的。”

    “真神了!

    我亲爱的伯爵,谁跟您在一起,谁就是生活在梦中了。从此时此刻起我也许可以提出一个轻率莽撞的要求,不过

    “

    “请说。”

    “但是既然您和海黛一起外出过,有时甚至带她上过戏院……”

    “怎么?”

    “我想我也许可以冒昧地请您给我个面子。”

    “您什么要求都可以向我提出。”

    “好,那么,我亲爱的伯爵,可以介绍我见您的公主吗?”

    “可以照办。 但有两个条件。”

    “我立刻接受。”

    “第一是您绝不能告诉任何人说我答应过您和她见面。”

    “好极了,”阿尔贝举起一只手说,“我发誓一定不告诉人。”

    “第二是您绝不能告诉她,说令尊曾经在她父亲手下服过役。”

    “这一点我也能发誓。”

    “这就行了,子爵,您会记住这两个誓言的,对不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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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楚您是一个非常讲信用的人。“

    伯爵又敲了一下铜锣。 阿里又进来了。“告诉海黛,”他说,“我立刻就去和她一起喝咖啡,告诉她,我希望她答应我介绍我的一个朋友和她见面。”阿里鞠躬退出。“现在,请注意,”伯爵说,“提问题别太直接,我亲爱的马尔塞夫。 假如您想知道什么事情,告诉我,让我去问她。”

    “行。”

    阿里第三次进屋,掀开那张盖着门的幕,向他的主人和阿尔贝表示他们可以进去。“我们进去吧。”基督山说。阿尔贝用手理了理头发,卷卷他的胡子,对自己的仪表觉着满意了之后,就跟着伯爵走进那个房间;伯爵则在进屋前又戴上了他的帽子和手套。 阿里仿佛一个前卫似的守候在门外;门口由三个法国侍女在梅多的指挥下看守着。 海黛在她那一套房间的第一个屋子里等候她的客人,这是她的客厅。她的大眼睛睁得圆圆的,露出冷静和期待的表情,因为除了基督山以外,这是她首次跟男人见面。 她坐在房屋里一隅的一张沙发上,遵照东方人的习惯,交叉着两腿,舒舒服服地像一只小鸟躺在窠里一样,这窠用的是东方最华贵的镶花绸缎搭布置的。 她的身边放着那只她刚刚抚奏的乐器;那种仪态,以及那种环境,让她显得非常可爱。 一见到基督山,她就站起身来,用她所特有的那种爱和顺从的微笑迎接他。 基督山朝她走去,伸出一只手,她把那只手捧到嘴上。阿尔贝仍旧站在门口,被那种罕见的美迷住了,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美,在法国,这种美无法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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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带来的是什么人?”那位年轻女郎用现代希腊语问基督山,“是兄弟,朋友,生疏的相识,还是仇敌?”

    “一位朋友。”基督山也用同种语言说。“他叫什么名字?”

    “阿尔贝子爵。就是我在罗马从强盗手里解救的那个人。”

    “您想让我用哪一种语言和他谈话?”

    基督山转向阿尔贝。“您会说现代希腊语吗?”他问。“唉!不会,”阿尔贝说,“古代希腊语也不会,我亲爱的伯爵。 荷马和柏拉图的学生之中,再也找不到比我更懒,甚至都可以说更糟糕的了。”

    “那么,”海黛说,她说这话很明显她很明白基督山和阿尔贝之间说话的内容,“那么我说法语或意大利语吧,如果老爷同意的话。”

    基督山想了一想。“你说意大利语吧。”他说。 接着,又转身对阿尔贝说:“可惜您不懂古代或现代希腊语,这两种语言海黛都讲得很流利。 这个可怜的孩子不得不用意大利话和您谈话了,这大概会让您对她产生一种错觉。”伯爵向海黛作了一个示意。“阁下,”她对马尔塞夫说,“您虽然是我主人的朋友,当然您再受欢迎不过了。”这句话是用标准的托斯卡纳土语说出的,而且带着那种温柔的罗马口音,令但丁的语言听起来跟荷马的语言一样悦耳动听。然后,她又转向阿里,吩咐他把咖啡和烟筒拿来;在阿里离开房间去执行他的年轻主妇吩咐的时候,她示意请阿尔贝走得近一些。 基督山和马尔塞夫把他们的椅子拖拉到一张小茶几前,茶几上放着曲谱、图画和花瓶。 这时阿里拿着咖啡和长烟筒进来了;至于巴浦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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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汀先生,这个地方是不允许他进来的。 阿尔贝不愿接受那个黑奴递给他的烟筒。“噢,接着吧,接着吧!”伯爵说,“海黛几乎也跟巴黎人一样文明,她讨厌雪茄的味道,而东方的烟草却是一种香料,您知道。”

    阿里退出房间。咖啡杯都已备好,此外还有一个灰缸,是为阿尔贝特设的。 基督山和海黛便按照阿拉伯人的习惯喝起阿拉伯饮料,也就是不加糖。海黛用她那纤纤细手端起瓷杯,带着天真的愉快举到嘴边,象个小孩子喝到吃到某种她喜欢的东西似的。 这时两个女人各端着一只茶盘进来,茶盘里放着果子露和冰块,他们把茶盘放在两只特别制作的小桌子上。“我亲爱的主人,夫人,还有您,”阿尔贝用意大利语说,请别介意我这副傻头傻脑的样子。 我简直是不明白。 我身居巴黎市中心,就在刚刚,我还听到公共马车的哗哗声和卖柠檬水的小贩铃铛的响声,可此时我觉得我如同突然被送到了东方——并不是我见到过的东方,而是我在梦中所想象的东方。 噢,夫人,如果我能说希腊语,那么您的谈话,加上我身边这种仙境般的境遇,就可以让我度过一辈子难忘的一夜了。“

    “我可以用意大利语和您交谈,阁下,”海黛平缓地说,“如果您喜欢东方,我可以尽量让您在这儿找到东方的气息。”

    “我跟她谈些什么呢?”阿尔贝低声对基督山说。“随便什么都行。 您可以跟她谈她的祖国和她幼时的回忆,或者,如果您高兴的话,也可以谈罗马、那不勒斯或佛罗伦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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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阿尔贝说,“和一个希腊人谈巴黎人的话题未免无聊了,我还是跟她谈谈东方的情况吧。”

    “那么请吧,您要谈的这个话题,最合她的兴趣不过了。”

    阿尔贝转向海黛。“您几岁时离开希腊的,夫人?”他问。“五岁时。”海黛回答。“您还记得您的祖国吗?”

    “在我闭上眼睛苦想的时候,我好像又看到了那里所有的一切,灵魂跟肉体一样也有它的视觉器官;肉眼看到的东西有时会遗忘,而灵魂见过的东西则是永不会被忘记的。”

    “对于往事的回忆您能上溯到什么时候呢?”

    “我刚能走路的时候,我的母亲——她叫凡瑟丽姬,是‘忠贞’的意思,”这位姑娘自豪地昂起头说。 ——“我的母亲,携着我的手,先把我们所有的钱都倒进钱袋里,戴上面纱,然后到街上为囚犯募捐,一路走,一路说,‘谁施舍钱给穷人,就等于还债给主,’在我们的钱袋装满的时候,我们就回到宫里,她不告诉我父亲,派人把钱送到修道院,发放给囚犯。”

    “您那时候多大?”

    “三岁。”海黛说。“那么您在三岁的时候,记住了那么多事情吗?”阿尔贝说。“都记得。”

    “伯爵,”阿尔贝轻声对基督山说,“请允许夫人把她的身世告诉我,您不许我向她提起家父的名字,可也许她在追忆往事的过程中,会不偶尔提到他,如果我们的姓能从两片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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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迷人的嘴唇里讲出来,您绝对想象不出我会多么的高兴。“

    基督山转向海黛,脸上是一种提醒她分外小心的表情,用希腊语说:“把你父亲的遭遇告诉我们,但不要说出那个出卖你们的人的名字,也不要说出他出卖你们的过程。”

    “您在告诉她什么?”马尔塞夫小声说。“我再一次提醒了她一次,说您是一位朋友,对您她不必隐讳什么。”

    “那么,”阿尔贝说,“为了囚犯的福利而作虔敬的巡礼是您回忆中的第一件事情了,其次又是哪一件事呢?”

    “噢,回忆起这些就好象是昨天发生的一样,我记得我坐在一个湖边无花果树的树荫下,颤动的枝叶倒映在水里,象是照在一面镜子上。在那棵最古老和枝叶最茂盛的大树下面,坐着我父亲,他斜靠在枕垫上,我的母亲坐在他的脚边,而淘气的我则摆弄着他那飘垂到胸前的白胡须,或是挂在他腰带上的那把镶着钻石的弯刀和刀柄。 不时有个阿尔巴尼亚人走到他跟前来,对他说些什么,我对那些事情并不关心,而他总用相同的口气回答一个‘杀’字或‘赦’字。”

    “这不是在演戏,也不是在小说里,”阿尔贝说,“可我却从一个年轻姑娘的嘴里听到这些事情,真是奇妙极了。 您的眼睛既然习惯了那种神奇的景象,那么您对于法国的印象又如何呢?”

    “我觉着这是一个很好的地方,”海黛说,“而我所看到的法国是它的真实面目,因为我是用一个成年女子的眼睛来看它的。 而我的祖国,我却只能从我那不成熟的记忆里所产生的印象来判断,好象它总是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氛围中,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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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灿烂辉煌,有时却阴森惨淡,那得看我的眼睛看见的是我那美丽的故乡、还是我受苦遭难的地方了。“

    “这么年轻!您对于痛苦,难道除了知道它的概念以外,就已经了解到它的含义了吗?”阿尔贝说,不自责地接受了庸俗的见解。海黛看着基督山,伯爵几乎难以觉察地叹息了一声,轻轻地说:“说下去。”

    “幼年时的记忆,在脑海里的印象是最难忘的,除了我刚刚向您说到的那件往事以外,我幼时的回忆就都是令人难过的了。”

    “说吧,请说吧,夫人!”阿尔贝说,“我向您担保,倾听您叙述。”

    海黛抑郁地微笑了一下,回答了他这句话。“那么您希望我继续讲我其他的那些往事吗?”她说。“我恳求您这样做。”阿尔贝回答。“那好!

    我刚四岁时,有一天晚上,我突然被我的母亲惊醒了。 我们那时住在亚尼纳的宫殿里。 她把我从睡床上抱起来,我睁开眼睛,一眼就看见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我见到她哭,就跟着大哭起来。‘别哭,孩子!

    ‘她说。 在别的时候,不管妈妈怎样疼爱或恐吓,我总是要任着一股孩子气哭个尽兴,把我的悲伤或者怒气发泄完了才肯罢休。但这次,我从母亲的声音里听出强烈的恐惧感,以致我立刻就不哭了。她抱着我急忙地向前走。 我到那时才看到我们正从一座宽大的楼梯往下走。 在我们的前面,是我母亲的所有佣人,他们背着箱子、包裹、首饰、珠宝和成袋子的钱币,都仓皇地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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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座楼梯向下奔。 跟在女人的后面来了一队二十个卫兵,都拿着长枪和手枪,穿着希腊建国以来你们在法国早就晓得的那种服装。 您可以猜想得到,一定是发生了某种可怕的、不幸的事情了,“海黛摇摇头,只回想到那幕情景,她的脸色就变得苍白起来。”在这一大队的奴隶和妇女之中,只有一半还是清楚的——至少我应该是这样,因为我自己都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楼梯的墙壁上东一个西一个地映出巨大的影子,在松枝火把跳动的火光里跳跃着,仿佛一直跳到上面那个穹形的屋顶。“‘快!

    ‘走廊一头儿有一个声音说。 这声音让每一个人都对它低下了头,就好像风吹过一片平原,使田里的麦子都低下头来一样,而我,我听到了这个声音时也发起抖来。 这是我父亲的声音。 他亲自殿后,他身着华丽的长袍,手里握着你们皇帝送给他的那支马枪。 他用手扶着他喜爱宠臣西立姆的肩膀,赶着我们大家在他前面走,象一个牧童赶着他那散乱的羊群一样。我父亲是欧洲著名的人物,“

    海黛昂着头说,“大家都知道亚尼纳总督阿里。 铁贝林,土耳其人一看见他就要浑身颤抖。”

    这几句话的语气自豪和庄严得无以形容,阿尔贝听了不知为何竟吓了一跳;他好像觉着在海黛那一对亮晶晶的眼睛里,有某种非常阴森可怖的表情;阿里。 铁贝林那次惨死在欧洲曾经轰动一时,而她此时就象是一个招魂的女巫,把那个血淋淋的鬼魂又叫了出来。“没过多久,”海黛说,“我们就不再往前去,我们已经走到一个湖边。我的母亲把我紧紧地抱在她气喘喘的胸怀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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