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91-美元硬过人民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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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91-美元硬过人民币-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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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拿枕边起夜用的手电筒。又回到阳台上。没等她照见那泡肇事的万恶不赦的猫屎,手电即被儿子东平一把夺过。这才几分钟他就变成了土匪。东平要电筒是为了能更准确和及时地点燃引信,只有白痴才不觉得这是电筒的最恰当的用途。阳台上展开了电筒争夺战,留下了更多的交错叠加的鞋印。猫屎同时也被瓜分完毕,无踪可寻。刘松、小夏的四只四十三码的大脚自然所获更多。可怜的黑孩子,它也会在这些盲目而沉重的铁蹄下丧命的!东平妈退回房间里,颓然倒在沙发上在节日喜庆的爆竹声中绝望地回忆起小猫生前(她想它多半已成了阳台上的一幅猫咪的图案)的一幕一幕。    
    是她害了它,在客人来临之际把它藏到了阳台上。寒冷的冬天那门一直是关闭的,谁会想到去阳台上看看?它躲在她为它建造的温暖的窝里,靠她每天供应的饭食活着。还有水,每天除它喝下的那些都结成了冰块。它在阳台上大小便,每天她把它们清扫出去。整个阳台都变成了它的厕所。她还为它保守着这个存在的秘密,甚至连东平都不太清楚。这下可好,由于她的一时疏忽,他们闯进了进去,它的家和厕所,它最后的保留地,现在正经历着一场战火的考验。它恐怕是活不过今晚了!老妇人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待他们再进来搜寻炮仗时她仔细地端详着他们的脚,这一次已不是注意猫屎,而是猫毛了。他们的鞋子上是否粘着它的碎块?它的皮毛和血迹。可除了鞋子什么也没有,甚至猫屎也被分散平均、近乎无形。只有那股气味顽固地直钻鼻孔,在房子里弥漫开去,东平他妈不由地恶心起来。她知道它受伤时会发出■人的尖叫,可在那覆盖一切的爆炸声中即便是人的叫声也被淹没了,何况是一只体积不到人类十分之一的小猫?它发出的叫声与它身体音箱的比例,已经是十分了得的了,但怎能与人这只大音箱相比?又怎能盖过那人都顶礼膜拜的爆炸轰鸣?小小的猫必死无疑了,而且连一声求救的叫声也传达不到主人的耳朵里。    
    然而那猫并不是死在她的想像中的。东平转过阳台朝东的那面时踢着了一只木箱,用手电一照,发现不是一只通常的木箱。木箱的外面裹了一层塑料布,上面压着砖头,箱底似乎也垫高了,没有直接落地。朝南的方向开了一个方形的小洞,有什么奇异的声音从那里隐隐约约地传来。此时鞭炮的声音已逐渐稀疏,他们手中的炮仗也燃放完毕,于是有暇对阳台的这一死角进行了较细致的观察。一束惨白的光柱下呈现出一个完整的猫头。那猫嘴巴大张,眼睛瞪得犹如一副铜铃,发出哈啦哈啦的声音。他们中谁也不曾听见过猫还会发出这样的叫声,于是都惊奇得要命。“它是不是疯啦?”灰灰问,同时用烟花放完后留下的纸棍去捅黑孩子。黑孩子拼命后缩,身体把木箱四避撞得砰然有声。“要是炮仗没放完就好了”,老卜说。他们马上想像出来炮仗在猫窝里炸响时的绝佳效果,都齐声附合老卜。而此刻他们能用得着的也只是灰灰那样的纸棍了。    
    几支纸棍一齐动作,加上东平手上的那束更为柔软的光柱,黑孩子已绝无活下去的道理了。随着一次次变态的叫声,更多的口沫在两边嘴角上聚积,下巴上的毛也弄湿了,口水滴滴嗒嗒落在了下面的旧棉胎上。黑孩子的鼻子皱缩成一团,布满愤怒的皱纹,两枚雪白的虎牙在电筒的光照下越拉越长,使它显得勇猛无比,无人敢近。他们小心提防着,怕它突然间蹿起。几乎是同时地,他们意识到了掖在皮带里或放在衣袋内的手枪。他们不约而同地掏出各自的枪,弹药当然早已是压得满满的。正如读者朋友猜到的那样,他们对准黑孩子开了枪。万炮齐发,和老卜几天前在中山南路以及灰灰在这所房子里所经历一模一样。然而按猫固有的寿命推算,黑孩子已是年逾八十的老人了。


三人行三人行 十

    大年初一他们去葬猫,因为第二天起来他们发现猫死了。那猫就是黑孩子,它竟然没有死在自己的猫窝里,而是在离猫窝近在咫尺的一摊稀屎旁倒下了。他们把它捡起来,发现它已经变硬,形体固定在四脚伸直的状态下,嘴角的泡沫是粉红色的。它和它的排泄物粘在一起了。它的排泄物还没有完全冻成冰块,可黑孩子已硬如石头。那粉红色也绝非霞光映照所致,当时的时间已近中午。由于睡得迟,他们刚刚才起来,还是被一个拜年的电话弄醒的。他们找来一只垃圾专用袋,把黑孩子装了进去。它的前腿不屈不挠地伸出,他们试图折叠它的关节,但是失败了。再次把它取出,这一回是头朝里放进去,黑孩子的后腿又顽固地露出来,后腿的关节亦不能弯曲。甚至,它暗淡的尾巴也僵硬了。小夏握住黑孩子木炭般的后腿,在一声■人的骨折声中问题圆满地解决了。塑料袋毕竟太透,他们在外面套上一只时装手提袋。那手提袋上恰好印有猫咪的图案。    
    他们将装黑孩子的时装袋靠放在一边,匆匆吃了早饭,随后就出了门。天气少有的晴朗,外面的街上充满了节日的气氛。孩子们尤其多,各种颜色的冬装、围巾、帽子、手套相映成趣。他们混迹于散漫愉快的人群中,提着那只沉重的时装袋,心想别人是一点也不会看出来的。他们怎么会想到呢?他们定然以为他们(东平、刘松、小夏)和所有人一样。或许也会认为那只时装袋内装的不是时装,但决不会想到里面装着一只死猫。于是东平他们的自我感觉中便带有了一只死猫的因素,人也变得更加沉着和耐心,这些都在他们步幅中显露出来了。脚踩烟花爆竹残留下来的红黄纸屑,头顶光裸的梧桐树枝支撑着的深邃蓝天,随着喜气洋洋的人流他们步入了和平商场。他们在众多的柜台前徘徊、观望,询问商品的价格,甚至将它们从货架上拿了下来,抚摸着、挑剔着、试穿试戴,但最后一刻又都交还给营业员,让那精美的用品食物返回到更精美讲究的格架之上。    
    虽说如此,但这对于他们已十二分的了不起了。要不是那只死猫和节日,他们是不会显出购物者那潜在的巨大热情的。尤其是在腌腊品柜台前他们更是沉思良久、流连不去,难道那挂了一排的金华火腿和时装袋中的猫尸有什么亲缘关系么?想象中虫子们已在黑孩子的身体上开始了盛大的节日美餐,细菌们争先恐后地繁殖,那有毒的成分也在人群和空气中弥漫开来。东平使劲吸着鼻子,并把时装袋提到了胸口的高度。他似乎已闻到了什么不洁的气味,但他更信任小夏的鼻子。可小夏说:这是冬天,气味不会出来得这么快。他不多的几次使用了推理而不是本能得出真理,而这一次恰恰是失败的。气味已经出来了,即使是感冒的刘松用一个鼻孔也能闻得见。有人注意到他们的那只包,也许心里在说:别看那么漂亮里面装得还不知道是什么呢!当然他们不会猜到是一只可怜的死猫。    
    这是商场,这是买卖,这是活人,还不止一个,可在它们的中间有一只死猫!一想到此处东平就悲从心起,眼泪紧接着就盛满了眼眶。他已记不清自己何时为人这种动物流过眼泪了。可这一回是为猫所流的,这么一想他就觉得不那么不好意思了。为人流泪也许是令人尴尬的,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人呀,因此他知道不值,这样的结论已经非常接近绝对真理了。可不为人流泪该为谁流呢──如果眼泪毕竟是要流的。那么就为一只猫吧,或者一只冻僵而无法飞行的小鸟。当东平的眼泪能顺畅地流出他即知道流泪的好处了,马上就得到了生理上的补偿。很多年了,这是第一次东平感到了那种电击般的震憾和事后的酸软,他微妙的幸福和乐趣是那样地具体,此刻直接就是一只死猫,甚至就是那只用来盛放死猫的时装袋。    
    他又快乐又悲伤,他想他的两个朋友也是一样。趁那股气味还没有扩散开去,他们挤出商场乘上车驶往九华上公园的大门。他们买了门票,拾阶而上,那只猫在纸袋中的旅行继续着。真难以相信,生前它甚至连东平他姐家的套间门也没有出过。而现在他们(或它们,其中包括黑孩子)去了商场、逛了大街、在公交车上与更多的人挤在一起,最后来到山上,从山腰上俯瞰N市的东南,那儿是一片更广大的空间。他们甚至还在茶馆喝了茶,歇了脚,欣赏着满山的枯枝败叶,其间竟然也有常青的植物。离开如织的游人和石凳他们向东,走上了一条偏僻的小道,风景到此也变得粗糙起来了。东平从另一只包中取出工具──一把锈蚀严重的锅铲和一把缺口的菜刀,开始在满是石块的沙地上挖掘起来。刘松捧着相机喀喀地拍着照,准备留作纪念。这时小夏发现了那些现成的被落叶填满的树洞,完全可以省去他们使用不恰当的工具挖掘所耗费的精力。他们就此选择了一个树洞或墓穴,紧靠一个圆而庞大的碉堡的一侧。他们将腐烂的树叶挖出来,将猫连同那只手提袋仍了进去。开始的时侯他们从四周捡来一些小石头仍下去,然后是较大的石块。最后才是这山上的沙土,从石块间一下子漏完了。再来,直到细致的沙土在石块间聚积起来,把石头也埋葬了。    
    黑孩子的旅行到此就结束了。


三人行三人行 十一

    三个朋友的道路继续着,他们下了山,沿北京东路向鼓楼方向走去。他们计划去曙光电影院看一场随便什么电影。这一次他们没有乘公交车,也没有打的,他们不想抵达得太快,一来他们有的是时间,二来电影什么时侯开场还说不一定呢。他们的目的是非常模糊的,如果看不成电影就在附近逛逛商店也不错,然后找一家路边餐馆吃一餐饭(饭总归是要吃的),再去离那里不远的金陵大学办点事儿。那件事早就想办了,但一直不顺便。为它特地跑一趟也不值当。从本质上说,也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儿。有这些理由就已经足够了,他们不急不缓地向N市的西面而去,穿过高雅的雪松和土气的槐树构成的夹道。他们的心情也是那样地轻松,就像此刻路上随处可见的孩子们手中的气球,越升越高,最后还是被一样沉甸甸的东西带住了。这是典型的从葬礼上回来的心情。离开了那个可怕的地方,生活处处都是目的。他们没有特别的事要办,没有什么地方非去不可。这么走一走就已经是全部的了。他们想着不久前经历的那件事,走着自己的路,并能够大声地把它说出来,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感到踏实的吗?    
    掐指一算,到今天他们都已禁欲很长的时间了。东平也许例外,他是老单身汉,已经习惯了没有女人,或已找到克服本能的办法。比如今天,和刘松和小夏在一起比和女人们在一起还要令他不能平静。他当然不是同性恋,只是他们又谈起了女人。一个认为自己的季节来到了(小夏),一个觉得他被死亡莫名其妙地刺激起来了。“那种感觉是从九华山上下来才有的”,刘松说。生本能和死本能在暗中运作,环环相扣,真难以相信:一只老公猫的死会引起一个三十一岁男人的性欲。东平合理地认为,主要是他们和女人隔离的时间太长了,一次小小死亡的不过是一个随意的诱因。如果童子之身的黑孩子不死,说不定一条桌腿也能导致他们的勃起呢!    
    也许这些都是废话,满大街都是的身着节日盛装如同孔雀开屏的姑娘们难道不能引起一个正常男人的冲动?如果不能,那肯定是她们出了问题,而不是他们哪里有病。这是显然的。刘松的眼睛今日里愈加迷离,那颗大头缓慢而不失优雅地转动着。而小夏只瞄准那看上去身体好的,步幅大、个子高、甩臂有力貌似运动员的那种。由于趣味不同,他俩在女人问题上永远也不会打架。东平此刻考虑的则是另一件事,即关于男人们集体生活的时间界限。这个界限是以性欲的消除和再次发动为起始的。由于食物、充足的谁眠、娱乐和欢聚带来的心理松驰,在这一系列必要的进程中精子成熟了、聚积起来。现在他们前往电影院,心想那电影越低级越庸俗越好,他们要看的多半只是女人们被冬装裹住了的大腿、脚后跟,或其他在衣物内借口隐藏的零部件。他们要在特写和运动中看到它们,十倍几十倍甚至几百倍地放大,从各个转换不休的角度中。这样的肉体总是给他们以信心,和他们在下面见到的确不同。    
    不出所料,曙光上映的正是这样一部附合要求的电影,刘松甚至已看过一遍。他愿意再看。可惜场次不对。录像厅里的镭射电影内容也许更加精彩,挑剔的东平认为缺乏立体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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