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旃罗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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旃罗含-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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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晓君既不留在家也不去学校的时候就到白门家里住着。
    白门是个自由撰稿人,平时不用朝九晚五地上班。宋晓君每次去找他的时候,他总是在伏案写作。他写东西的时候不抽烟也不喝咖啡,只是在手边泡一杯浓浓的茶。滚烫的开水把茶叶的味道尽数溶解,随着蒸汽氤氲,化散在空气里,比花的香味还要好闻。白门若是困了倦了便嗅一嗅这茶香接着写作。一直等到水凉了便再重新沏上一杯。仿佛所有的灵感都来自这些沉浮漂荡的茶水。
    宋晓君和白门在一起的事情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即使对金金,宋晓君也没有透露半点消息。宋晓君觉得无论怎么讲,要是让金金知道了现在和自己在一起的就是当初醉酒带他回家的那人总是件比较尴尬的事情。
    所以在金金那些人面前,宋晓君仍然是以单身自居。
    他常常觉得自己对白门的感情更多的是一种想要人陪伴的寂寞情结。然而有时他又感到或许不简单只是如此。说不清也道不明。白门的声音,白门说话时的神情,以及白门嘴里讲述的故事有着其他人不能带来的特殊感受。
    白门肚子里的故事很多。但他讲的故事却和金金的不同,给人一种不假雕琢浑然天成的感觉。
    听金金的故事,听着听着就入了神;而听白门的故事,听着听着却会出神。
    善于说故事的人都很会找词,往往两三个出其不意的动词稍加润色就能把事情描述得有鼻子有眼,画面感、层次感全都突现出来。
    后来宋晓君依然在酒吧,在学校,在各个聚会场合听到金金嬉笑着讲述半真半假的趣事。听的时候他便侧着脸,或是乜着眼睛,一声不响地抿着嘴唇,或者浸在故事的情节中,或者想着自己的心事。等故事完了,他就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
    段哥过三十五岁生日那天,金金喝多了酒,于是又开始在餐桌上说远道近,挥霍谈笑起来。
    在离“天籁”不远的楼盘里段哥有一套房子。平时是他和小可的“爱巢”。偶尔也会作为朋友相聚、小型派对的“集散地”。
    房屋的空间很宽敞,各种设施齐全,装修的风格清净淡雅,灯光的埋设和家具的安排全都在细致里见功夫。
    这间房的整体布置有一个有趣的地方,全部的墙面上都挂着各种人体器官的照片。在客厅里有一双大大的眼睛和左右各一边的耳朵、厨房的墙上是鼻子的照片、餐厅的前后两面装饰着舌头和牙齿。所有的照片都是实木相框箍着的黑白图像。亦庄亦谐,风趣可爱。
    金金曾问段哥:“这些眼睛鼻子嘴都是从谁身上拍下来的?怪好玩的。是你自己吗?”
    段哥笑着摇头说:“我有更好的模特儿。”说着用眼神望向小可。金金于是把相片和小可参照起来对比,看着看着便会心地笑了起来。
    整个房间布局的色调主要是以雅青和幽绿为主,给人的印象是三分大气、三分素气、三分洋气,还有一分眼里看不见鼻子也闻不着的Gay气。总的感觉便是赏心悦目。
    段哥的生日晚餐邀请了沈赫、金金和Mark、宋晓君以及翡翠。小可为了这顿晚饭提前一个星期就已经开始忙活起来了。
    结果到了生日当天,Mark却因为有急事没有赶来,翡翠也因为家里的什么亲戚好像病了,所以忙得抽不开身。于是这两人全托金金带来生日礼物。
    圆形的栎木漆桌上放满了生熟菜肴、中西点心、瓜果鲜花。丰盛的食物不时散发出阵阵香气。电视机在房间的正中播放着《美少年之恋》的片花。
    段哥笑着说:“本来这样的岁数也用不着过什么生日不生日的。因为小可他兴致高,说非要请你们来热闹热闹。倒也不为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主要是好久没碰面了,难得大家聚一聚是真的。哪想到又都忙正经事情去了。”
    金金一听便笑着说道:“Mark昨天还跟我说要来的。实在是因为一个要紧的朋友突然出了点急事,仓促得很,那边又非要他到场不可,所以才托我千陪不是万陪不是,一定要转告到他的意思,说是下次他会来亲自登门赔罪。翡翠她原本也是想着要来的,要不是她妈妈病了的话,没准她还要拖上她们家老孙一起来帮你贺寿呢。其实像今天这种聚会,五个人的数字不多不少正好。少了倒像是玩牌打麻将来的,多了你们也没那么些工夫照顾收拾。真要是论起来的话,你算算看我们这些人也已经是分量够重的了。其他人就不说了,能请到阿澄这个稀客,要不是段哥你的好日子,别人哪请得动他来。”
    沈赫歪头看了他一眼,不甚用心地从鼻子里笑出一口气,然后道:“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这么多吃的也堵不上你的嘴。”
    小可忙着招呼大家:“今天这些东西有一大半都是我照着食谱做的,你们尝尝看味道怎么样。”说着又端出果盘特地关照沈赫:“哥,你试试这个蜜汁嫩桃,看和你平时吃的有什么不一样。这是他朋友从东海产地新鲜空运来的,听他朋友说这桃子的特点是香甜甘爽,入口即化。上海市面上买不到的。”说着分了半个递给沈赫。
    金金正在啃一块鸡翅,刚放到嘴边,听见这话又放下,对着沈赫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沈赫没有理会他,伸手接过淌着鲜汁的水果,满口咀嚼了一下然后说:“还不错。”
    五个人围绕圆形大桌,拼成一个五边的棱角形状,各人或喝酒夹菜,或碰杯笑盏。低声耳语、祝词敬酒都是三言两语十分简短利落。酒过三旬金金便有些耐不住,开口说道:“光吃东西有什么意思。大家都鼓动着多讲些话呀,怎么过个生日人都变得客客气气假正经起来了。”
    宋晓君笑道:“当然是要等你先说了,我们都听着。这里数你最会讲了。”
    金金道:“我一个人讲没意思。我们来玩‘真心话’吧。”
    小可问:“怎么玩?”
    金金眼珠子一转说:“摸扑克牌比大小,手里拿到最小的那个就要受罚,大家轮流来拷问这个人,让他说出我们想听的事情。”
    宋晓君点头:“这个有点意思。”
    沈赫立即反对:“不玩。都是小孩子的东西。”
    金金一边支着小可去找扑克牌,一边说:“大家开心取乐,本来过生日的时候就是没大没小的。你偏要来冷大家的场。这游戏为什么就不能玩?难道是你心里有鬼,怕点到你的时候不敢回答别人提的问题?还是怕别人知道了你的私事抖搂出去呢?这里坐着的哪个不是自己人,有什么不能开诚布公的?”
    沈赫不答。
    金金略弯眉头,便有了主意,立起右手三个手指头说道:“我王鑫,先在这里对天发誓,今天听到的所有事情,烂死在心里面,除了这间屋子里的五个,不会让外头其他任何人知道。除此以外还有一句,待会儿要是轮到我问问题,我绝对不会拉扯一些不三不四的话题。如违此誓,生出儿子代代为奴,生出女儿世世为娼。”
    沈赫一笑:“你个小Gay,上哪儿生你的奴儿子,娼女儿去?”
    金金也笑了起来:“那可不管,这也算是毒誓了。我晓得桌子上的这几个里面你最盯牢的就是我,现在我誓也发了。你还多什么嘴。开始玩吧。”
    正好小可拿来扑克归座。洗、切、分、发。
    一人一张摊开一看。第一圈便是沈赫最小。他刚想要开口说什么,金金已经抢在先头说:“嗳,你可别想耍赖啊。想不回答问题是不可能的。我第一个便不放你过门。段哥过生日这么开心的时候,说话可不能不算话,刚才发牌的时候既然没有提出异议,那就算是默许了。默许了就要懂规矩。有问必答,快。”
    沈赫道:“哪来那么多废话。问就是了。”
    金金笑道:“可没这么便宜。先学我刚才的样儿发一个誓,说你沈某人以下所言句句属实。若有虚言如何如何,快说。”
    沈赫道:“真罗嗦。”于是套搬金金的话说了一遍。
    金金快马加鞭道:“那就赶紧轮流问他吧。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只此一次,逮住就问最狠最棘手的问题。”
    宋晓君先问:“你是什么星座的?”
    别人没怎么样,金金听了差点晕厥过去,忙喊道:“这个不算。我的爷爷活祖宗。问星座?你是相亲来的吗?我们这位沈大少爷是千金难开尊口的,我刚说好要逮着机会往死里问。你这不是明摆着存心放水吗?”
    话还没说完沈赫便道:“你别耍赖。落子无悔。现在我说,我是天蝎座的。问题回答好了,这算是一个。下一个呢?”
    金金忙止着小可和段哥说:“先别忙。我来问。照我的标准,你们再接着上。”然后想了想,讲道:“说说看你印象最深的一次分手经历。”话一出口金金便一脸贼笑,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势必要解释许多前因后果,等于是问一答十。而且事先既然已经发了誓,这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隐私。只是平时没机会听他提起,所以话音一落,席上各个都侧耳静听,其实暗自都很好奇。
    沈赫只略微思考片刻,便说:“那我讲了。我给一个男孩子看了一张病历卡,然后我们就分手了,这就是我印象最深的一次分手过程。”
    说完之后等了很长时间。金金仍盯着他看,半晌问道:“完啦?”
    “完了。”沈赫道。
    “你这话憋得人实在是太难受了。这里面怎么什么原因经过都没有,就看了一张病历卡就分手了?病历卡上写什么呀?那个男孩子是谁啊?你们什么时候交往的?你怎么全都不说明白。这哪算什么回答。”金金忍不住乱发牢骚。
    沈赫道:“你打算一个人问几个问题?你的那个我已经回答了。”
    段哥和小可也被他一个半不锒铛的回答吊得心痒痒。段哥说:“那我来问一个问题。病历卡上写的是什么病?”
    沈赫不假思索地说:“胃出血。”
    小可皱了皱眉头,仍旧不太明白,说道:“我能问一下具体是什么事情吗?真的很想知道。告诉我们听听吧。”
    沈赫看了他一眼,道:“这算是你的一个问题吗?”
    小可点了点头。
    沈赫说:“他是我很久以前交往的一个BF。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刚开始交往的那段时间总是我约他出来。后来有一次他主动约我看电影。那天不凑巧我胃出血住进了医院。所以我就托人打电话去跟他取消了约会。然后有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我都没有主动去联系他。”
    小可插了一句嘴:“为什么呢?”
    沈赫又盯着他看了一眼说:“因为我不喜欢别人看到我生病时候的样子,不想他来探望我,所以就消失了大半个月。后来等我的病好了以后,我又去找他。他问我这段时间都在干什么,这么长时间为什么都不联系他。我跟他说我生病了,所以没出来见他。他不相信。然后我就说,我这里有病历卡,你要不要看。他说要。我给他看了病历卡,之后我们就分手了。”
    宋晓君抬了抬眉毛。小可咬了咬嘴唇。段哥轻咳一声。他们都是第一次听沈赫讲关于他自己的事情,有点不太适应他讲述事情的方式和语气。三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金金忙说道:“好了,问题问完了。接着玩吧。”
    一圈牌发下来,这回最小的是小可,他局促地笑着,伸手在脑后顺了一下自己的“小尾巴”,每到紧张的时候他便习惯性地做出这个动作。
    接着小可便很自觉地发誓。
    才讲到一半,宋晓君“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金金问:“怎么了?”
    宋晓君忙道:“没什么,只是忽然之间想到了翡翠。我在想要是她在这里的话会发什么样的誓。”
    金金想了想也笑了起来,说:“不用猜一定是这样。”说着便心怀不轨地抿起一对虎牙,学着翡翠说话时的腔调道:“我翡翠对天起誓。若是以下所言有半句假话。我下辈子作个女人就代代为奴,变个男人就世世为娼,而且还是最美丽最美丽的娼。”
    说得大家哄然一笑。
    段哥道:“你就这么背后作践她吧,小心她知道了跟你没完。”
    金金说:“要是让她知道了那就准是你们告的密,再没有其他人,我就单找你们算帐。”
    说着大家又继续玩游戏。几圈转下来之后几乎每个人都被问过了问题。金金问起问题越来越刁钻古怪,轮到他自己回答了他便又投机取巧,变着法儿地招笑惹骂,把一桌人逗得前仰后合。
    桌上有两瓶上好的红酒,大家觥筹交错,举盏笑谈。“真心话”问腻了以后,收起扑克牌又玩“皇帝皇后”的游戏。说说笑笑时间过得飞快,金金时不时地加上几句插科打诨,餐桌上不断发出爽朗的笑声。
    晚上十一点一过,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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