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惶惶地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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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惶惶地惶惶-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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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办法,她只好硬着头皮自己回家。    
    她走出售票室的时候,看见剧院入口的大门敞开着,不见张四涪。他应该正在里面扫地。    
    她快步走下剧院门前的台阶,走了一段路,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张四涪正站在剧院台阶上朝着她看。他那眼神冷若冰霜。    
    她打了个冷战,加快了脚步。    
    风越刮越大,两旁的树使劲地摇摆,发出“哗哗啦啦”的声响,它们的影子在地上急躁地晃动着,好像鬼影一般。    
    尘土、纸屑、树叶在半空飞舞,路上不见一个行人。    
    回家的路变得危机四伏,她忽然觉得今晚她可能回不去了,永远回不去了。    
    迎面走过来一个人,穿着黑色的雨衣,帽子挡住了脑袋,看不见脸。    
    她蓦地想起了那个恐怖的雨夜,想起了那个要向她买24排4号电影票的人!    
    没下雨,他穿雨衣干什么?    
    她觉得,这个人是冲她来的。    
    他走得很慢,好像在思考什么问题。两旁的路灯修好了,那光像梦一样。    
    小孙想喊,却张不开嘴。    
    那个人慢慢走到了她的跟前,停下了。他和小孙一样高。    
    小孙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在雨衣宽大的帽子中,有一张苍白的脸——正是张四涪!    
    他木木地看着小孙,一言不发。    
    小孙拔腿就跑。    
    她在大风中不知跑出了多远,实在跑不动了,回头气喘吁吁地看,空荡荡的路上根本不见他的人影,只有一只蝙蝠在飞。    
    她转过身,一个人正站在她的面前,她吓得失声尖叫起来。    
    “孙丽,你跑什么?”    
    是她的丈夫,他出来接她了。    
    她一下就瘫倒在他的怀里。    
    小孙回家之后,把这件事前前后后对丈夫讲了。    
    丈夫恨恨地说:“把今晚的事告诉警察。”    
    小孙说:“他什么都没干呀,警察能把他怎么样?他在走路,他只是没有跟我打招呼而已,这算什么事呢?”    
    丈夫想了想,无奈地摇了摇脑袋。    
    老子躺在床上,久久端详着床头摆放的香瓶的照片,心情极其难过。    
    窗外的风越刮越大,人间一片飘摇。    
    他一直坚信他的香瓶还活着,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她会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像平时那样,调皮地吓他一跳。    
    她告诉他,她那天看电影去,在路上遇见了一个老同学,她约她到一个很好玩的地方去,可是,她们竟然迷路了,找不到了回家的方向……    
    可是,这个夜晚,他忽然有一种预感:他的香瓶永远永远也回不来了。    
    大风似乎正在向他传递这个不吉祥的消息……    
    他猛地爬起身,朝外面走去。他觉得好像有一个女人的声音正在急切地呼唤他。    
    这天晚上,另外一个女人到派出所报了案。    
    她就是那失踪了的怀孕女人。    
    她回来了!


红都剧院24排4号地下

    那个女人正在看电影,突然,脚下敞开了一个方形的洞口,伸出来一双苍白的手!    
    那双好像来自地狱的手,准确地抓住她的双脚,猛地把她拽了下去。    
    她还没来得及叫出来,已经掉进了另一个世界。她第一个念头就是求上帝保佑她的孩子千万别出事。    
    头上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合上了。    
    她陡然感到了恐惧和绝望。    
    上下两个世界隔绝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来的,更不知道应该怎么上去。况且,她能够感觉到她是掉进了一个很深的地方,那个美好的人间高高在上,她很难返回去了。    
    四周黑糊糊的,像坟墓,死气沉沉。她闻到一股地窖的霉味,还有一股尸体的臭味。她甚至怀疑自己是死了。谁说死就是这种感觉?谁说死不是这种感觉?    
    她根本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地方,对四周的面积、地形、陈设等等也毫无所知。但是,她能感觉到前面有一个人,他离她很近很近,她几乎都听到了他的喘息声。“你是谁?”她惊恐地问。    
    那个人不说话,猛然伸过手卡住了她的脖子……    
    她顿时就窒息了。    
    那一瞬间,她感到这个人就是索她命的。他没有提出任何交换条件,甚至一句话都不想说,直接就来掐她的脖子,而且掐得是那样果断、准确、有力,就是想把她置于死地……    
    她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一点点苏醒过来。    
    她看到有了一点亮光,是一根蜡烛在闪闪跳跳。    
    一个人站在蜡烛旁,低声嘀咕着什么。那是一张苍老的脸。    
    她的头皮一下就炸了。    
    他是谁?他在说什么?    
    她一动不敢动,只是眼睛转了转,她发现这是一个很大的空间,好像有很多椅子。    
    接着,那个人一口吹灭了蜡烛,慢腾腾向她走过来。那脚步声很沉重,一下下踩在她紧崩的神经上……她吓得连气都不敢喘了。    
    没想到,他准确地从她的身上迈了过去,到了她的身后,好像爬上了一个梯子,那攀登的声音越来越高,终于他好    
    像打开了一个盖子,一缕微弱的光流淌下来,接着,那盖子又关上了,她又陷入黑暗中。    
    他走了。四周一片死寂。    
    她还是不敢动。    
    一直过了很久,她确定他肯定不在了,这才一点点爬起来。    
    她感到身体极其虚弱,一点力气都没有,可是,她肚子的孩子给了她一    
    种神奇的力量,驱使她要活着爬出去!她挣扎着伸手摸索,竟然摸到了那个梯子,她哆哆嗦嗦地朝上爬去。突然,黑暗中一个椅子发出了声响:“嘎吱——”她的心“咯噔”一下,靠在梯子上,一动不敢动了。过了半天,不见任何动静了,她才继续朝上爬。她坚信,这个梯子能够把她送回人间,她的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之光。    
    她又朝上爬了几步,感到体力严重透支,在黑暗中,她不知道那梯子还有多长,再次聚集力气,朝上爬……    
    又爬了几步,她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停下来,几乎要放弃了,意志一松软,身子就朝下滑去。她赶紧抓紧了梯子。一只黑色的飞行物“哗啦”一声飞过来,毛烘烘的翅膀掠过她的额角。她差点掉下去。那只飞行物消失在黑暗中。她瘫软了,额角的汗水粘着那毛烘烘的感觉。她觉得自己真的要崩溃了,这个没有光明的地方就是她的葬身之地。这时候,肚子里的那个小生命踢了她一下,是很弱的踢。她的身上骤然又有了力气!……    
    当她终于穿越幽明,钻出那个黑暗的世界,红都剧院的电影已经散场。剧院里的灯都关了。    
    她跌跌撞撞地冲到入口的大门前,发现门已经锁上,她一边用拳头擂门一边大喊起来:“救命啊!救命!”    
    外面有开锁的声音。    
    一个人打开门,惊讶地看着她。    
    这张苍老的脸,已经深深地刻进她的脑海里——他就是那个要害死他的人!    
    她当时呆如木桩。    
    他似乎不明白:你怎么活了?你怎么出来了?    
    不过,他仅仅是怔忡了一下,立即反身把门关上,朝她扑过来。    
    “救命啊!”她又一次声嘶力竭地喊叫起来。    
    那个人死命把她按倒在地,慌乱地用那双苍白的手再次卡住她的脖子。    
    这一次,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听见他的嘴里发出野兽一般的怪叫。    
    她再也喊不出声了,一下跌进绝望的深渊。她知道这一次自己真的要完蛋了。    
    就在这时候,剧院的门被人撞开,老子冲了进来,他上前抱住凶手,猛地把他摔倒在地,然后,他拉起这个怀孕的女人,快步朝外面跑去……    
    老子最近一直在红都剧院附近转悠,他想伺机捉住张四涪的尾巴。    
    一个惊天的秘密:    
    这个建于1939年的红都剧院,地下还有一个“剧院”。    
    这个“剧院”跟地上的剧院面积一样大,座位一样多,好像一个克隆品。    
    这个地下“剧院”和地上的剧院相隔3米厚的土层。    
    这个地下“剧院”没有光明。    
    张四涪的父亲快60岁的时候,比他小30岁的太太为他生下了这个豁唇的孩子,可是,接着那个短命的女人就死了。    
    他自己的年龄也大了,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多少年了,于是,对这个孩子以后的生活充满了担忧。    
    他家祖祖辈辈吃皇家俸禄,吃民膏民脂。到了他这辈子,彻底跟官场告别。    
    他担心这个孩子长大之后,孤苦伶仃,他想至少要给他留下一个保命的东西。    
    正巧他的一个朋友请他建造这个剧院,他就跟那个朋友商量,在剧院下面建造了一个格局相同的地下室,留给他的孩子,作为永久的遗产。    
    那个朋友答应了。    
    作为交换条件。他没有收那个朋友一分钱建筑费。    
    他希望他的孩子长大之后能经营这个地下剧院,那样的话他一辈子就可以吃香喝辣了。    
    不管怎样改朝换代,不管时局怎样动荡不安,不管世道怎样变化无常,不管他的孩子怎样不争气,他给他留下这样一个大房子,他至少不至于被饿死冻死,他至少还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而且,这个地下室还有隐蔽性,如果不想公开,就可以封闭起来,任何人都发现不了。    
    果然,解放的时候,地上的红都剧院被充公了,可是,这个地下剧院却依然属于张四涪。    
    当得知红都剧院要被接管的时候,张四涪在地上和地下之间制造了一个通道,入口就在24排    
    4号座位的下面,做得十分精密,合上之后,很难发现破绽。所有剧院里的光线都不是十分明亮,根本不会有人专门拿着手电筒,趴在座位下,寻找那发丝一样的缝隙。    
    张四涪在人间是个清洁工。    
    当没有人的时候,他像幽灵一样爬到地下,就成了那个“地下剧院”的经理。那没有光明的剧院是他的世界。    
    他就像是红都剧院的一只老鼠。他熟悉这里的一砖一瓦,即使是摸黑都来去自如。    
    那下面多恐怖啊。    
    漆黑中,每个座位上都摆着灵位!    
    地上剧院的座位上坐满了活人,地下剧院的座位上却坐满了死人!    
    那都是张四涪列祖列宗的灵牌,每个灵牌旁都摆着他们配偶的灵牌,他们都是妻妾成群。一代代排下来,一直到张四涪的父亲,他和三个老婆的灵牌摆在一起。    
    那密密麻麻的灵位都快摆满了。    
    最后,坐着三个女人的尸体,正是那三个失踪的可怜女人。    
    张四涪把她们当成他的女人。那个怀孕女人报案之后,警方迅速把这个地下剧院挖掘开了。    
    这个地下世界终于敞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张四涪死了,自杀。他端坐在最后一排,和那三个女人的尸体坐在一起。    
    还有一个谜,看来是永远解不开了。    
    那个跟张四涪做过一夜露水夫妻的女人,第二天早晨为什么逃之夭夭?    
    张四涪究竟对她做了什么?她究竟发现了什么?


第12夜裹尸布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悲惨的结果,张葛怎么都不会带着小毫到玉黄山森林公园去玩。    
    小毫是张葛的女友,她的体重只有40公斤,很瘦弱,身上总是凉凉的,好像不产生热量一样。平时,她说话的声音很小,总是没有底气的样子。    
    张葛和小毫已经在一起同居两年了,只是一直没领结婚证。    
    张葛在一家企业办公室当秘书,惟一的特长是总结写得好。小毫在一家广告公司做出纳,整天跟钞票打交道。可以说,他俩都不是什么浪漫型的人。这天,张葛却突然心血来潮,要领着小毫去野游。    
    “去哪?”小毫似乎没什么兴趣。    
    “玉黄山森林公园,听说那里很好玩。”张葛说。    
    玉黄山森林公园离市区有60公里,张葛和小毫都没有去过。    
    “会不会很危险呀?”小毫问,她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    
    “旅游景点有什么危险?”    
    “等到五一放假吧。”    
    “放假的时候人太多,没意思。我们分头跟单位请两天假,明天就去。”    
    他们是上午出发的,太阳很好,他们的心情也很好。只是,张葛从厂里借的那辆吉普车略显破旧,没有暖气,而且窗子漏风。    
    好久没下雪了,干冷。好在张葛和小毫都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张葛那件是蓝色的,小毫那件是红色的,很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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