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惶惶地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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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惶惶地惶惶-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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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昌明镇。”    
    “噢……”接着,关廉就没什么话了。    
    李灯放下电话后,来到汽车站。    
    这才发现这个小镇每天只有一趟车开往j市,下午四点发车,而李灯赶到时,车已经发走了,他只看到一缕烟尘。    
    李灯实在不愿意在这个地方逗留,又没有办法,只要再回到镇政府招待所,明天再走。    
    他烦躁地躺在简易的客房里;连衣服都没有脱。    
    天黑了,他没有开灯,一片漆黑。    
    他的脑子很乱,不断闪现那个挑着担子的从北朝南走的人。他时不时瞄一眼外面,觉得那个人随时都可能挑着担子出现在窗外。一个十年前就死去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千里之外的偏僻小镇?    
    难道,他用塑料又做了一个脑袋,跑到这里伪装成人,隐瞒被车撞死的那段历史?    
    或者,当年他根本就没有死?    
    不可能啊,他有遗书,而且,他的脑袋都撞碎了,大家有目共睹。    
    也许,那个挑担的人是一个长得和关廉的爸爸很像的人?    
    李灯很希望是这样。可是,他怎么都说服不了自己。他相信自己没有看错。    
    接着,李灯想到另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来到这个陌生的小镇呢?    
    李灯想起了那个电话,想起了那个报告新闻线索的女人。    
    她是谁?    
    李灯觉得自己真是太大意了,竟然不知道对方的单位以及电话,就听信了她的话,像被催眠了一样来到这里!    
    她说这里有一个死而复活的人,而那个姓韩的老头完全是瞎扯。这个挑担子的人才真的是死而复活!    
    难道这个女人勾引自己到这里来,只是想让他戳穿一个秘密?    
    最后,他想起了姜春红。    
    读小学的时候,李灯坐在她的后排。    
    有一次考试,李灯想抄袭她的答案,遭到她的拒绝。    
    更不幸的是,被老师发现了。他走过来,把李灯狠狠训了一顿,并且通报了他的家长。那时候,李灯的爸爸还没死,把他打得遍体鳞伤,还跪了半宿。    
    从此,李灯对姜春红怀恨在心,一直想报复她。    
    一次,李灯导演了一出双簧——上学时,他带了一个崭新的日记本,塑料皮,他在上面写了自己的名字。    
    上课间操时,关廉在李灯的授意下,偷偷把那个日记本塞进了姜春红的书包。    
    班主任来上课的时候,李灯突然大叫起来:“哎?我的日记本不见啦!”    
    全班同学你看我,我看你,骚动起来。    
    老师走过来,问清了情况,立即严肃地说:“是谁干的?赶快拿出来,主动承认错误,不然,我就要搜了!”    
    没有人应声。    
    老师问了三遍,最后,开始搜书包。    
    同学们鸦雀无声,静静等待着结果。    
    搜到姜春红的书包时,李灯大声说:“就是那个日记本!”    
    当时,全班大哗——这样一个学习成绩一直名列榜首的女生,这样一个说话脸都红的女生,这样一个担任班级品德课代表的女生,这样一个所有的老师都经常夸奖的女生——竟然偷人家的日记本!不可能是误会,她把那日记本藏在了书包最底下的夹层里。    
    当时,姜春红的脸一下就白了,她猛地甩过头,愤怒地看着李灯,那眼睛都要冒出火来。    
    李灯不敢和那眼睛对视,低下头……    
    姜春红突然号啕大哭,转身跑出教室外,老师叫了几声都没有叫住她。    
    从那天起,她再也没有来上学。老师去家访几趟,没有一点作用。    
    据说姜春红的父母怎么劝她,她都不听,一直蒙着被子哭,只要父母的话稍微激烈一点,她就要服毒……    
    李灯的心理压力很大,有几次想跟老师坦白实情,终于没有勇气说出口。    
    后来,他听说姜春红家搬走了,听说,搬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天惶惶地惶惶荒野(1)

    很晚了,可是,李灯还没有睡着。    
    他似乎觉得这一夜他不该在这个小镇度过,而应该在j市,在44路车总站附近他租的那套二居室的房子里。至少应该在路上。    
    走廊里有脚步声。    
    李灯猛地坐起来,竖起了耳朵。    
    那脚步走走停停,越来越近。    
    是谁呢?其他旅客?值班人员?挑担的人?那脚步声终于停在了他的房间前,慢慢叩响了门。    
    “谁!”李灯惊慌地问。    
    “是我,彭站长。”    
    李灯来到这个小镇之后,文化站的这个彭站长一直陪着他。李灯松了口气,爬起来,打开门。    
    果然是彭站长。    
    他笑笑地站在门口,说:“李记者,有一个人他今晚开车去j市。你不是很急吗?你想不想搭他的车?我都说好了。”    
    “现在就走吗?”    
    “对。”    
    李灯想了想,说:“好。”他一分钟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呆了。    
    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跟彭站长走了。    
    两个人在小镇寂静的街道上朝前走,只有鞋底磨擦地面的声音。    
    再次走过那个十字路口时,李灯下意识地四下看了看。没看见那个挑担的人。    
    “你看什么?”彭站长问他。    
    “没什么。”李灯的表情有点不自然,同时加快了脚步。    
    走出两条街,果然看见一台面包车停在路边,发动机“突突突”地响,更像拖拉机。那车在等他。    
    彭站长为李灯拉开车门,让他钻进去。然后,他到前面跟那个司机打了声招呼,车就开动了。    
    李灯隔着车窗跟好心的彭站长挥了挥手,车就开过去了。    
    前面的路面被车灯照得一片惨白,四周是无边的黑暗。李灯看到的一直是那个司机的背影。    
    一路上,那个司机没说一句话。车很颠簸,很快就把李灯摇困了,他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灯被一阵铁器的敲击声惊醒了,他睁开眼,发现车停了,那个司机正在发动机上捣鼓着什么。    
    “怎么了?”    
    “车坏了。”    
    j市一下子变得遥不可及了。李灯一下沮丧到了极点。    
    “走出多远了?”    
    “40公里吧。”    
    “能修好吗?”    
    “不知道。”    
    外面的风大了起来。    
    那司机似乎修不好了,他把手里的工具往旁边一摔,朝椅子上一仰,不动了。    
    漆黑的公路上没有一辆过往的车。    
    李灯探身看了看,发动机的螺丝断了,已经歪向一边,肯定是走不了了。    
    “打电话请求救援吧。”他小声说。    
    “这鬼地方,谁救你?”那司机有点不耐烦了。    
    李灯的心里又感到了恐惧——怎么这么倒霉,又跟一个陌生的司机抛锚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了……    
    这时候,他注意到这个司机的头发很长。他突然想,这个司机是谁?他今天夜里怎么突然就出现了?彭站长认识他吗?    
    这司机一直不回头让李灯很害怕,可是,他也同样害怕他突然转过头来,他担心他脑袋的前半部没有脸。    
    那司机终于说话了:“你走吧。”    
    李灯愣了愣,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前面不远有一个镇子,你到那里去住店吧,明天坐长途汽车回j市。你总不能在这里坐一宿。”    
    “那镇子有多远?”    
    “不到两公里。”    
    “好,谢谢。我走了。”    
    李灯巴不得立即离开他。    
    这一夜特别黑,很罕见。李灯下了车,磕磕绊绊朝前走,好像走在一个巨大的黑洞中,眼睛睁开和闭上没什么两样。    
    回头看,那台车被吞没在黑暗中,连一点轮廓都看不见。但是,他能感到那司机在车窗里一直冷冷地看着他,那眼睛像猫头鹰一样,他甚至能看清李灯的毫发。李灯走着走着,根本没看见什么镇子,前面也没有一丝灯光。    
    他犹豫了。    
    他停下来,四下张望,终于看见远离公路的地方有一点光,好像是有房子。他立即顺一条小道走过去。    
    那光很远,李灯走着走着,竟然看不见那灯光了。    
    他感到很奇怪,但是,已经走到了这里,他只有继续走。    
    又走了好长时间,那光又出现了。    
    李灯终于接近了它。    
    那果然是一个房子,它孤零零地立在这一片荒野里。    
    它有很高的青砖院墙。公路在高处,可以看见窗子里的光,走下公路,那光就被院墙挡住了。    
    他壮着胆上前敲了敲门。    
    没人应。    
    他感到那院墙的木门没有闩,冒昧地一推,那门发出鬼故事里的声音:“吱——呀——”    
    他走进去,趴在窗子上朝里看,屋里点着蜡烛,却没有人。    
    他在院子里喊了几声:“有人吗?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


天惶惶地惶惶荒野(2)

        
    院子里有草,草里有蚊子,它们朝李灯围剿过来。    
    他感到这房子很像是一个圈套,想退出去,却没有勇气。他预感到在暗处布置这个圈套的神秘之物决不会这样轻易让他离开。    
    他索性走进了那间房子。    
    这里好像是一个羊倌住的地方,气味难闻。    
    屋里有一张简易的木板床,有一只裂缝的柜子,还有一个砖垒的锅灶,一堆干草。    
    那柜子上有吃剩的馒头和榨菜,都风干了。    
    地上有一本小人书,残缺不全,是《西游记》。    
    朝上看,屋顶没有吊棚,露出房椽和房檩。有很多蜘蛛网。    
    “扑棱”一声,一只老鼠飞快地踏着那本小人书跑过,钻到一个黑黑的洞里去。    
    李灯想,这房子的主人是不是去院子外解手了呢?他决定坐下来等。    
    很长时间过去了,不见有人出现。    
    李灯越来越感到怪异——假如,这房子没有点蜡烛,那么就说明这是一个没有人住的废弃的房子。可是,蜡烛点着,怎么会没有人呢?    
    那是一支白色的蜡烛,它闪闪跳跳,一点点减损着寿命。    
    李灯想:这蜡烛终于会熄灭,我不信主人一直不出现。    
    一阵风吹过,蜡烛闪了一下,被吹灭了。就在这时,门“哐当”一声,有人走进来。    
    此时房子里伸手不见五指,他和李灯互相都看不见。    
    咋这么巧?蜡烛一灭,这个人就进来了!    
    李灯害怕起来,站起来,说:“师傅……”    
    对方好像一下就停住了脚步,在黑暗中朝李灯的方向看了一会儿,低低地问:“你是谁?”    
    李灯听得出,他是一个不年轻的男人:“我是一个过路的,车坏了,想借一宿。刚才我喊了半天,没有人,就进来了……对不起。”    
    那个人想了想说:“我也是过路的。”    
    “你知不知道这房子的主人去哪儿了?”    
    “不知道。”    
    李灯越来越觉得可疑。他想了想,试探着说:“那你能把蜡烛点上吗?我没有火柴。”    
    他想看看这个人的脸。    
    “我也没有火柴。”那个人冷冷地说。    
    完了,李灯的心抖了一下,他不可能看清这个人的长相了,尽管他跟他就近在咫尺。    
    李灯摸黑躺在了床上。接着,他听见那个人躺在那堆干草上的声音。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风停了,这荒郊一片阒寂。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李灯什么都不敢想,他全神贯注地聆听这个一直没看到面孔的人。    
    那个人像死了一样,一点声息都没有。他不翻身,不挠脑袋,不打哈欠,不咳嗽,甚至李灯都听不见他的喘气声。    
    “你一个人赶夜路去哪里?”李灯想和他搭话。    
    他竟没有回答。    
    停了停,李灯又问:“你怎么发现这个房子的?”    
    他还是无声无息。    
    李灯在黑暗中很尴尬,硬着头皮又问:“你是种地的?还是做生意的?”    
    那个人还是没有任何声音。    
    李灯想,难道他这么快就睡着了?不可能吧?即使睡着了,自己的声音这么大,他也会醒过来。    
    李灯只好住口了。他摸摸口袋,里面装的是钱。    
    他此时想起,每次到饭店吃饭,饭店都会送打火机之类,他攒的打火机有一箩筐,而此时,哪怕有一个打火机就解决问题了。可是,他没有带。    
    这时候,天上突然闪过一道闪电!    
    借着那雪白的电光,李灯看见那个人毛烘烘的,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堆干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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