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花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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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花悟-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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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岩道:“敢问皇上,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赵构把那张薄如蝉翼的纸递给他。林岩接过一看,叹道:“这不便是秦夕照的生辰八字?皇上可是发现字迹熟悉,才起疑心?” 

赵构道:“我曾在母亲房中见过这个笔迹,秀丽飘逸,但却不是母亲的字迹。母亲说是父亲早年一个侍妾的。” 

林岩起身取了一幅画轴。赵构依稀记得便是母亲惨死当日,被秦夕照毁去同一款式的,只是稍小些。 

画轴慢慢展开,赵构眼神定住,无法移开。 

画上的人,活脱脱便是秦夕照,只是秦夕照身上多了清雅之气,这画中女子多了娇媚之态。但身着宫装,发髻堆云。巧笑嫣然,是个绝色美女。尤其是那双眼睛,妩媚万端,顾盼流转。作画之人确是国手,那双眼睛直似在流动一般,赵构盯着,只觉得活脱脱是秦夕照在凝视自己。 

赵构呆呆注视半晌,开口道:“她是?”声音干涩,自己都觉得不是自己的声音了。 

林岩的眼光沉重:“朝颜。” 

赵构站立不稳,跌坐在椅中:“有了朝颜,才有暮颜?” 

林岩道:“正是。先有朝颜,才有暮颜。老王爷爱上了朝颜,却是自己嫡亲的妹妹。为了掩人耳目,他在王府之外给朝颜另辟住处,并娶了朝颜远房表妹暮颜,也即是皇上生母,颜妃。” 

赵构觉得想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皇上?” 

赵构苦笑:“看别人没关系,轮到自己头上才知道那滋味不好受。”又道,“那秦夕照为什么不告诉我?” 

林岩立即道:“因为宁王自己也不能确定。” 

“不能确定?” 

林岩叹道:“朝颜小姐十八岁之后,非常不满老王爷如此对她,常常溜到江湖上胡闯。宁王脾气跟朝颜小姐很有几分相似,朝颜就是唯恐天下不乱,要她安安静静的根本不太可能。她结识了一个叱咤江湖的大魔头,说也奇怪,那人却对她是一见倾心,对她是千依百顺。” 

赵构凝视着画中美女,苦笑道:“若她真是跟夕照一个模样,那她能让人爱得死去活来,也不是奇事。” 

林岩叹道:“朝颜小姐对颜妃视若姐妹,什么都不瞒她,还教颜妃吹她那情人替她所作的慕颜曲。那慕颜曲,幽怨呜咽,却又抑塞不平,老奴有幸听小姐吹过,确是她生平的悲惨写照。” 

赵构终于明白,为何在秦夕照初入王府之时,颜妃要求他吹一曲慕颜曲时,秦夕照的奇怪表情了。颜妃在府中偶然见到跟朝颜极其相似的秦夕照,必是如遭雷击? 

林岩道:“颜妃娘娘之死,皇上怕是错怪他了。颜妃对朝颜恨之切骨,朝颜沦落妓院,宁王落到那般境地,都是她一手操控。她甚至最后用自己的命来让你对宁王下狠手,你可想而知……” 

赵构道:“朝颜为何会沦落妓院?” 

林岩道:“皇上,您莫忘了,明是老王爷主持那训练杀手之事,实则是颜妃娘娘在做。她能轻而易举把朝颜小姐的孩子弄到手。据老奴想,本来是朝颜小姐想跟她情人远走天边,颜妃娘娘却传话说,朝颜小姐不愿走了……情爱中的人,怕都是傻子罢,那人大概也信了……颜妃娘娘命人把朝颜小姐送入妓院,却不杀她,要她生下的孩子再来受一次苦!她还不解恨,千万百计寻到朝颜小姐当年的情人,要那人来授那孩子武功!” 

赵构只觉背心发凉,道:“你莫不成说的便是……那授他裂天旋之人?” 

林岩道:“正是。” 

赵构再次跌坐下去,喃喃道:“难怪,难怪我母亲去世那日,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这两个选择,要他选哪一个?母亲,母亲,您好狠……毁了朝颜不算,还要连同她儿子一起毁!”赵构眼神忽转凌厉,道:“你告诉我,哪个可能性大一些?” 

林岩犹豫了一下。赵构道:“但说无妨。” 

林岩道:“这种事,只有孩子的母亲最清楚,朝颜小姐在孩子被五岁时被带走之后,便愤而自绝,现在再加猜测,也是无益。只是,皇上,你难道不觉得你们俩很像么?有时真让人有光与影子的错觉……唉……老王爷本来信了颜妃娘娘,以为朝颜真的跟人私奔,但自知千错万错,也是自己先犯的错,也干脆便放了她,不再找寻。多年后一场大火,老王爷加以调查,却发现了朝颜小姐的惨死,狂怒之下,再不与娘娘说一句话,不久郁郁而终……”又道,“恕老奴斗胆问一句,皇上跟宁王,可是已有……肌肤之亲?” 

赵构苦笑道:“我倒希望没有。” 

林岩暗叹一声,道:“水至清,则无鱼。皇家之事本来混乱不堪,皇上也非迂腐之人,何苦在意这些?真受不了,放了他便是,宁王本非池中之物,留不住的。” 

赵构淡淡道:“已经太迟了。如果我早一日知晓,或许会有不同。如今……一切都迟了。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就不能再放任他!” 

林岩望着他踱出房门,跪下磕头道:“恭送皇上。”一缕黑血,自唇角缓缓流出。 



赵构如雕像般,静立于寒风之中。 

“李忠。” 

李忠忙上前,躬身问道:“皇上有何吩咐?” 

赵构眼神一闪,道,“你其实也早有所猜疑了的,是不是?” 

李忠跪下磕头道:“水龙吟凤血凝本是颜妃娘娘与朝颜小姐之物,她二人本亲如姊妹,一人一支。颜妃娘娘万不会将此稀世珍物赠给初识的宁王!除此之外,老奴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赵构冷冷道:“你也不知道我父亲跟朝颜的丑事?” 

李忠一愣,不再磕头,长叹道:“皇上,水至清,则无鱼!皇上自小在宫中,极少回王府,朝颜小姐又根本不住在府上,所以皇上竟会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姑姑。其实此时府中上上下下所知之人本来不少,后来老王爷临终之前,将可能知道的人统统灭口,老奴是因为跟在您身边,林岩是三代管家,才算是免过一死……” 

赵构咬牙道:“原来最糊涂的人却是我,我一直被你们蒙在鼓里!” 

李忠道:“皇上,您不是蒙在鼓里,其实在颜妃过世之日,您就有所疑惑!只是您对宁王动了情,所以您不愿去求证!林岩一心要杀宁王,也就是不愿有一日您知道此事,而难以抉择!” 

赵构道:“我知道水至清,则无鱼,我也知道宫闱之中本来就是秽乱不堪!秦夕照是我兄弟我可以忍受,我却决不能容忍我父亲跟他嫡亲妹妹有染的事!更何况,秦夕照早已知道此事,却隐忍不言,他却是为了什么?”顿了半晌,赵构一字字,缓缓道:“传讯给跟踪他们之人,若陆商阳要杀秦夕照,不必再加阻拦。” 

李忠心中一寒,答了声是。半晌,垂首问道:“皇上,若他不杀呢?我们的人是放,还是……” 

这次赵构的沉默,宛如隔了千山万水。 

“杀!” 

李忠一惊,大张了口仰望着赵构。 

赵构一字一顿,道:“我不想杀,不忍杀,但,我不能不杀!此等宫闱丑事,我决不能让它传出,既辱了我父亲声名,也辱了我赵家名声!现在,我已不是王爷,是皇帝!” 





57 

秦夕照寻了一匹快马,一路打马狂奔。难得有机会,不跑难不成还等死?对陆商阳他了解很深,若是陆商阳偏生想不通,自己这条命说不定真会送在他那个“义”字里。 

勒住马,天下之大,我该何处容身? 

一时只觉得心中空空落落,已习惯了陆商阳在身边的感觉。 

突听得树林中轻微脚步声,兵剑响声,迅速掩来。一皱眉,又是什么事?今天真是多事啊。 

从树林中出来的,是一群白衣男子,个个头上包着孝布。为首的是个满脸悲愤的粗豪汉子,手中持刀,喝道:“秦夕照!纳命来!” 

秦夕照懒懒道:“你们又是谁?” 

汉子喝道:“火云堡在你毒手下残存的弟子!血海深仇,我们找了你两年了!” 

秦夕照一笑道:“你们这两年一直没找到我,算你们运气。”不欲跟他们纠缠,一提马缰,正要离开,忽然一个女子清脆声音在身后响起:“秦夕照,你这恶贼,今天总算是找到你了!” 

秦夕照暗自皱眉,这又是哪钻出来的?回头看去,一群白衣女子,白纱蒙面,竟是云烟霏寒伶宫门下弟子。当日他逼死云烟霏,念及陆商阳情谊,派人将她尸体送回了寒伶宫。这下可好,无巧不巧地都找上门来了。 

念及此,秦夕照不由得怀疑,究竟是这段时间自己跟陆商阳太过招摇,还是赵构有意把自己行踪通知自己仇家的?他让自己替他背血洗霹雳堂的罪过还不够,还要再杀面前这些人?想到陆商阳,打了个寒噤,不,无论如何不能再滥杀了,这些人杀也无益。打定了主意,我走为上计总可以吧,谅这些人也拦不住我。 

他打定了主意,右手握了承影剑鞘,今日承影决不出鞘,我决不杀人。不想再面对一次陆商阳的狂怒,上次霹雳堂,总可以解释,这一次若再触怒他,才真是什么都完了。 

忽然发现,内心深处,还时时刻刻念着陆商阳,不由得叹了口气。 

那粗豪汉子怒喝道:“秦夕照!还不下来受死!” 

秦夕照笑道:“那要看你的本事如何了。你们学到雷霆几成本领了?” 

汉子虎吼一声,挥刀砍上。众人一拥而上,秦夕照随手格开,不欲纠缠,震开几个人便想离开。 

忽听身后一个如出谷黄莺般的声音,冷幽幽地道:“等一等,秦夕照。” 

秦夕照浑身一僵,这个美却冷的声音,仿佛似曾相识。一瞬间,勾起了某些很遥远,也决不愿意触动的回忆。 

回过头去,面前是个轻盈袅娜的白衣女子。她静静站在一群白衣女子中,服饰打扮都一模一样,却偏偏如鹤立鸡群般。 

也许是因为她的风姿优美如非尘世中人,也许是因为她那双珍珠般的眸子。 

虽然看不到她的脸,却总觉得她是个倾国绝色。 

女子的声音,如同滚珠碎玉:“你记起来了吗?你不会连我的声音都忘了?十年,不短,却也不算长。” 

秦夕照的脸色,慢慢发白。他的声音,似从喉咙硬挤出来:“逸含?” 

女子眼中有怨毒的光射出:“不错,江逸含。” 

秦夕照道:“你没死?” 

江逸含冷冷道:“是没死,不过,比死更惨。你记得我的声音,还记得我的容貌吗?” 

秦夕照勉强笑道:“当然记得。江逸含天姿国色,怎么可能忘?” 

江逸含纵然狂笑道:“天姿国色?好,秦夕照,我今日就再让你看一眼我的天姿国色。” 

撕开面纱,秦夕照顿时呆住。 

这张脸,哪还是记忆中的芙蓉如面柳如眉,简直是魔鬼般的容貌。 

秦夕照只觉满嘴发苦,道:“是当年那场火……” 

江逸含狂笑道:“你好狠!我们在一起十年,也算是青梅竹马,你竟然狠得下心来!” 

秦夕照头脑中一片空白,恍惚中似又回到那年,那个女孩倒在自己怀中,惊疑不止的眼神,满是不相信……不错,是自己杀了她。也许当年杀人没什么经验吧,她竟然没死,只是,被那场大火毁了脸。对她这种绝色而言,毁了容貌,确实比死还难过。她投入寒伶宫,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江逸含的声音,飘飘渺渺,仿佛自远处传来:“你杀我,也就是怕把你的秘密泄露出去。出身青楼还是小事,若是让人知道你是被这样调教成|人的,你这一生才真是毁了……” 

秦夕照神志一清,怒喝道:“住口!” 

江逸含狂笑道:“我为什么要住口?我活了这么多年,只为了有一天想当着人说出来,你是怎么活出来的!我们受训时,你第一个碰的女人便是我,你还记不记得?当着人交欢,那是人受得了的吗?我们过这种日子过了多久?” 

秦夕照踉踉跄跄退了几步。不,不要让我想起!不,逸含,不要再说了! 

江逸含突然浮起一个诡异的笑容,在她本来扭曲的脸上现出来,更是让人发寒:“对了,我怎么忘了莫师傅了?莫师傅择人最严,我们十八个人,他唯独选中了你,授你他名动江湖的裂天旋。一旦有他护着你,别人就休想沾上你了……你运气可真是好啊,想想我们中间其他人,哪一个不是生不如死的……不对,不是运气,是你狐媚人的本事高!莫师傅一心恋着他过世的爱妻,我们再怎么勾引他他却不肯多看我们一眼,偏偏对你是青眼有加,你是怎么讨好他的?” 

秦夕照脸如死灰,眼神恍惚,身子已摇摇欲坠。不,逸含,不要说了,我不要再想起!不要再说了! 

江逸含冷笑道:“你知道吗,那夜你杀莫师傅,我是看到了的。” 

秦夕照总算回了几分神智,道:“你看到了?!你为什么没说?” 

江逸含惨笑道:“为什么?还能为什么?我喜欢你,你便是我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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