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邪赋 by 深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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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邪赋 by 深蓝-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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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站着火鹤兰——新的大祭司。玩具想抛弃多少就有多少可以替代。 

  我站在中央,眼睛看到远处没有焦点的地方,面无表情,似乎眼前的一切与我毫不相关。 

  西王母一直笑着,眼睛依旧没有笑意。“无邪,从此时开始,你将作为我的继任者,成为我的右手。服从效忠于我,绝无二心。明白吗?” 

  “是,境主。” 

  “无论我要你做什么,都要顺从。” 

  “是。” 

  “那么,把你的忠诚证明给我看。” 

  西王母轻弯右手食指,温未凉从柱子的阴影里走出来。站在我面前,微笑着看我。僵硬而无神的笑。 

  “砍掉他的头。”轻灵的声音飘过大殿,很多人错愕抬头。许多和我熟悉的阁主都对我投来担心的目光。未眠依旧低着头,但是身体不由自主抖了一下。 

  看吧,这就是你们忠于她的下场。 

  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我做出了回答。 

  “是。”拇指将剑弹出剑鞘,反手握剑柄,毫不犹豫砍下。希望没有人看得出,这一剑的挥下,几乎燃烧了我所有的勇气。 

  “够了。”西王母的声音带着笑意,“真是乖孩子。” 

  我的剑没入温未凉肩头,因为下手快,没有流下多少血。我知道现在把剑拔出来是什么结果。 

  温未凉咬着下唇阻止它的颤抖,额上全是冷汗。但是他依然微弯眉眼,专注看着我。 

  这是我忍耐的极限了。我刚才用温未凉的命在赌,赌殷落羽对西王母的了解是正确的。 

  剑“啪”地收入剑鞘。温热的血疯狂喷溅出来。温未凉向后踉跄了一步,没有让身体倒在地上。 

  “终于结束了。”他这样说,声音平静如水。然而在场的人都惊恐的看着他,仿佛他说了什么恐怖的话。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是说,我们终于结束了。他是在说给西王母听还是说给我? 

  你,是不是也非常非常累了。 

  对不起,未凉,请再忍耐一下。 

  西王母开口,“未凉,你累了吧。可以离开了。” 

  温未凉欠身,转身离开。我不能转身,但是我一直看着他在地上被夕阳拉长的影子,一点点,摇晃着,消失在视线里。 

  然后抬头看西王母,她笑得很温和的看着我,说,“乖孩子。” 

  一年后。 

  战局已经一边倒,成王败寇,结局显而易见。天涯海阁没了秦穆轩的领导,很快表示愿意臣服琅缳幻境,玉虚宫势力接近被全歼。整个沧州,基本上被琅缳幻境控制。 

  这一年,长久得让我以为已经过去了十年二十年,长久得让我觉得自己都老了。开始的时候努力的做戏,克制自己的感情不流露出来,经常对着墙壁发呆,对自己讲笑话,对自己说,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久了之后,寂寞成了一种习惯,有时候,我会对着烛光在墙上做手影,做成鸟儿的形状,慢慢展开翅膀飞,然后可以这样一个人玩一晚上。我自己都觉得奇怪,自己居然可以无聊到这种程度。我开始喜欢下雨的天气,喜欢听雨点打在屋檐上轻柔的声响,一下一下空灵的回荡经久不止。 

  我长久的失眠,长久的不说话,长久的没有表情。也许都会忘记要怎么再说话了,要怎么再笑,再哭。久了之后,没有人再敢对我说话,甚至直视着我。所有人都躲得远远的。在修炼《贺辨》的同时,我感到自己的力量以恐怖的速度增长。这种力量,让天下人闻之丧胆,让我成为如修罗般的杀人恶魔。唯一喜欢与我说话的是纳兰文卿,他每次在战场上碰见我都要破口大骂一串。他说我是杀人狂魔,的确,破邪剑一旦出鞘就不会停下,一直杀光面前一切活着的人,我没有选择,因为西王母的声音反复暗示着我,杀死他们,杀光他们。纳兰文卿还说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这也没错,上一次照镜子我自己也吓了一跳,因为长久的失眠,眼下青痕十分明显,因为消耗很大,身体变得特别的瘦,两颊都凹下去。每次纳兰文卿骂我的时候,我都静静的听,其实我很想再多听他骂一会,这样,至少我还感觉到自己活着。 

  也许,这是最糟的情况了,我想象不出,还有什么可以更甚于此。 

  终于,殷落羽向西王母送了求和书。他表示,愿意与西王母交易,用另一颗蔻苓珠来换我。 

  西王母笑着说,这就是动物愚蠢的感情。 

  谈判在凤凰山庄举行。我最初来到的那个地方,现在终于又回去了。谈判的地点在凤凰台,很多年前当这里还一片兴隆繁盛的时候,在这里我第一次看到骆芙蕖,然后因为她和凤丹青的登对而醋意大发,还不自知。现在,它依旧还在那里,但是只留下了不散的灰尘和颓废。 

  西王母的架辇被喜鹊拉着,缓缓落下来。我欠身迎接她,却在那时,闻到了熟悉的香味。 

  “师傅,对方已经到了。”未眠从高台上轻飘飘落下来,然后恭敬欠身对西王母说。 

  西王母浅浅笑了一下。 

  自从那天以来,她就经常笑了,那是很美,很柔和的神态。所有人都以为他们的近似神的境主满意了满足了高兴了。但是,我却感觉,她慢慢的,更加不满,更加疯狂。 

  “我们走吧。”她这样说着,踏上布满裂痕和几乎被荒草掩埋的石阶。 

  然后,从她的架辇里走出另外一个人,月白色衣袂在风中轻轻飘荡。我只是在回身前瞟到了这电光火石间的一幕。 

  我知道他是谁,心却没有任何反应。这并不意味着我已经达到了殷落羽所说的成熟,只是因为心因为长久的武装封闭,已经僵硬了。不过,这样也好,为了最后一击成功,不能让她看出任何破绽。 

  殷落羽坐在雕花檀木椅上,身边站着纳兰文卿,纳兰文香,凤丹青。 

  西王母在他对面,我,未眠,火鹤兰站在她身侧。在大殿的角落里,他一个人倚墙站着。 

  “我想,我的意思你应该已经很明白了。”殷落羽开口,声音回荡在空阔的大殿,虽有力但仍听得出疲惫。 

  “落羽,我们许久不见,细想已经二十余年了。” 

  殷落羽不耐烦挥挥手,“行行,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罢。” 

  “你还是没变,”西王母声音依旧柔和,“与从前一样愚蠢。我还以为,你会让我玩得更久些。看来是我高估你了。” 

  殷落羽冷笑了一声。 

  “看在我们相识已久的份上,我再提醒你一句吧。”西王母忽然把虚空的目光投向了殷落羽,目光冷厉且狠毒,“就算你拥有无邪,一样会输,并且,尸骨无存。” 

  殷落羽收起一贯无所谓的表情,眼中散发出危险的光芒,如同黑夜中的猎食者。 

  “你似乎忘记了,有人教导过你,不要太过自信。” 

  西王母沉默了一下,忽然不屑的笑了,“你别忘了,说这句话的人早就死了。” 

  “好了,叙旧到此为止。”殷落羽对纳兰文卿示意一下,纳兰文卿捧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你要的东西。” 

  西王母慢慢眨了一下眼睛,我听到一个声音对我说,把它拿过来。 

  无邪赋·第九十二章:千钧一发 

  于是我迈步,机械的走过去,站到纳兰文卿面前。 

  纳兰文卿警备的看着我,一只手已经握紧了背后的长枪。 

  “我要先看看,你是不是找了个石头骗我。”西王母声音响起。 

  殷落羽双手交叠,想了一下,然后点头。 

  没等纳兰文卿有回应,盒子已经在我的手里。我垂眼,看了看殷落羽。我知道,是该动手的时候了。 

  我等了如此之久,等的几乎失去了一切。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年是怎么忍耐下来的,就像是在海里遇难的人,因为看得到海岸上的灯塔,所以告诉自己,还有希望,无论如何都可以坚持下去。其实,最痛苦的不只那些。这一年来,火鹤兰找过我几次,告诉我温未凉的情况。他说,温未凉很多次试图自尽,绝食甚至自裁,因为这,他的武功被西王母封住,并且锁在碎叶城的地牢里。我知道温未凉为什么想死,因为他不想死在我的剑下使我痛苦一生,但是我也知道,火鹤兰这样说是故意试探我,看我是不是真的堕落成了西王母的玩具。所以我只是静静的听他说完,等他觉得无趣了自己离开。我手臂上有一些很深的伤痕,但不是战场上敌人留下的。每次听到温未凉的事情,我都要深深的划下一道,我的心不能痛了,所以让身体的痛来提醒我这种疼痛,提醒我,与西王母的仇恨有多么深刻,值得我握剑的手沾满鲜血。 

  我一步步走向西王母,脑子里一片空白。机械的把盒子递给她。 

  西王母看着我僵硬的面孔,轻轻笑着,然后伸手。在她接过的那一瞬间,我出招了。 

  剑出鞘,刺入前不带一点杀气。在触碰她骨肉的时候,愤怒憎恶狂躁的内力如飓风般旋转喷涌而出,一剑贯胸。 

  没有人能来得及躲这一剑,西王母也在内。 

  但是,我也来不及躲她如此近距离劈下的一掌,肋骨被打断,身体向后飞出去。 

  我努力稳住身体,在地上滑出三米才停下。西王母捂着胸口,脸上是惊愕和愤恨。 

  “怎么可能……明明你已经没有自己的意识了。” 

  “听说过《贺辨》吗?你的祖先为了防止神族堕落而创造的秘谱,虚怡境主当年把它给了我。”殷落羽说道。 

  “但是,就算如此,弑亲之罪也足以使他堕落……” 

  “是么?”门口响起熟悉的声音,秦穆轩抱剑冷笑着走进来,“你说的‘亲’,是谁呢?” 

  “你没死?” 

  “是,没想到西王母居然这么容易就上当了。”秦穆轩拔剑,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今天我要报杀母之仇。” 

  殷落羽从椅子上站起来,俯视着西王母,冷冷道,“今日我要替琅缳幻境清理门户。” 

  西王母突然诡异的笑了,声音刺耳尖利。“就凭你们?”她放开捂着胸口的手,伤口居然没有再流血。 

  “没有蔻苓珠的你,是不是应该收敛一点?”殷落羽冷冷说完,抬手,身边的人齐齐拔剑攻出。 

  未眠衣袖轻甩,飘然挡住他们的去路。纳兰文香对待她也毫不留情,一剑刺穿她的身体。然而未眠只是妖妖勾起一抹笑,艳若樱花。没有血流出来,反而,剑身被花枝缠绕,纳兰文香惊诧之下没来得及后退,手也被花枝缠住。未眠抬袖,袖里瞬间长出一支樱花,穿透了纳兰文香的肩膀。 

  樱花?难道是幻术? 

  纳兰文卿斩断花枝,救下他。 

  我面无表情看着他们,调整了自己的内息,让身体重新可以自由动起来。 

  我没有余力管他们,目光落在屋角的那个人身上,转头,看到火鹤兰站在温未凉旁边。看来他知道我要做什么。 

  脚尖猛踩地面,地板被我踏碎。转眼,身体已在火鹤兰眼前。 

  银丝从四面八方攻过来,没有一丝缝隙。我悠闲挽了个剑花,几招把它们斩落。 

  火鹤兰此时左手微动,三十根天蚕丝系住我握剑的手。而后右手袖口里飞出银针。 

  我没有躲。看它们扎进我的胳膊,殷红的血丝从云锦外衣上渗出来。温未凉在他身后,看着我。我看到,一道淡淡银色的痕迹从他眼角漫延到下颚。 

  为什么要哭呢。 

  再等我一下。很快就好了。温未凉。 

  我没有管手上的丝线,破邪剑悲鸣一声破空斩下,火鹤兰惨叫了一声,倒在地上。 

  温未凉。我抓住他的手,呆呆盯着他的脸。好想告诉他,我好想你。 

  但是我越是迫切想要说话,越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无邪。你快点走吧。”温未凉突然轻轻捧着我的脸,对我说。 

  我摇头。 

  “我走不了的。”他这样说着,微笑着的眼里掉出一滴泪。被我拉着的手,犹豫得挣脱了一下。 

  我拼命摇着头,拉住他的手就要走。却听到“啪”一声。 

  我僵硬的停住,不可置信回头看着温未凉。他依然笑着,却痛苦按着手腕。刚才……那是骨头的碎裂声。 

  “啪”又是一声脆响。温未凉跪在了地上,身体因痛苦而轻轻颤抖。 

  “无邪,你不明白吗?”西王母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把木梳。她轻轻拨了一下梳齿,木梳发出细微的碰撞声,同时,温未凉痛苦的轻声呻吟了一声。另一只手的手骨断裂,“他不能离开我。” 

  我站在原地不能动弹。心脏要爆裂了一般狂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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