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三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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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三侠-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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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看!”虬髯客指着河东地界说,“李家父子兵力分配的情况,我调查得清清楚楚了,他比我要差得多。”    
    李靖思索了好一会,徐徐说道:“如果三哥能与太原合作,天下垂手可定。”    
    “合作要有诚意。”虬髯客接口回答,“刘文静这样言词闪烁,几近戏侮,我倒不服他这口气!”    
    李靖默然。他不是无话可说,只是觉得有话还不到说出来的时候。这一点,虬髯客和张出尘都看得很清楚。    
    “三哥!”张出尘问说,“李世民和刘文静邀你到太原,你去不去?”    
    “你看呢?”虬髯客望着李靖问。    
    他懂得虬髯客的意思,在这句问话中,一半表示信赖,一半是希望他能对此行的安危提出意见。很显然地,虬髯客在河东毫无凭借,只身秘密来去,自然不要紧;公然赴约,行踪尽在他人控制之中,则以他的身份,万一受人挟持,关系着几十万义军的指挥统驭,不能不作顾虑。    
    一想到此,李靖发现自己正担负着极沉重的责任,如果赞成虬髯客赴约,便等于提供了安全的保证。而在太原,李世民结纳天下英雄,绝不会做出对不起朋友的事来,只是刘文静素来喜欢用权谋,不可不防。    
    考虑久之,李靖总觉得还是慎重些的好,于是答说:“让我先去看一看吧。”    
    “可是,我也很想会一会李世民。”虬髯客又说,“而且我也不愿示弱。还有一点最重要的,我得弄明白,刘文静到底是怎么找到我这地方来的?”    
    这一说,李靖暗生警惕,如果坚持阻拦,倒像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似的。他也知道虬髯客对他绝无怀疑,但一见如故的朋友,往往易流于宽容,更要坦诚互待,才能建立真正的友谊。好在安危与共,用性命结交,即使出了危险,也不算负友,所以点点头说:“既然如此,我陪三哥去。但有一层,三哥不可神龙见首不见尾似的,来去无踪,咱们俩得要寸步不离。”    
    “就这样说了。”虬髯客欣然应承,又回头对张出尘说,“一妹,拜托你看家。”    
    “不!”张出尘使劲地摇着头,“我也要去。”    
    “你不去的好。”    
    “为什么?”她大声地质问。    
    “好了,好了!”虬髯客笑道,“你们第一天洞房花烛,不能就吵架。时候不早了,别耽误了你们的良宵,明天再从长计议。”    
    虬髯客亲自掌灯,将新婚夫妇送入洞房,作别自去。李靖关紧房门,卸去长衣,回身看时,罗帏半垂,张出尘穿一件轻绡的单衫,正站在床前,一面解散她的长鬓,一面回眸斜睇着他。    
    就这一瞬间,李靖把多少天来生死一发的惊险,长途跋涉的辛苦,以及刘文静替他带来的疑虑,和十天以后陪虬髯客到太原所担心的安危,一齐都抛到九霄云外;走到床前,面对面一把抱住张出尘,脸贴脸地轻摩着,让她的柔细的发丝,在他颊上揉擦出一种特异的快感。    
    “出尘!出尘!”他喃喃地轻唤着。    
    “别抱得我这样紧,”她说,“让我气都透不过来了。”    
    “那么,我抱你上床。”他松开了些。    
    “不!”她从他臂弯里一滑,躲得远远的,脸上浮现了顽皮笑容。    
    “你这——”愕然的李靖,不知道怎样说了。    
    “你要答应我,让我也去太原。”    
    “原来如此!”李靖想了一下,说,“可以。”    
    于是,张出尘嫣然一笑,慢慢走到他身边,顺手放下了那另一半的水红罗帏。四    
    新婚三天,再度跋涉。李靖夫妇伴着虬髯客,过黄河、穿王屋山间道抵达晋南,由泽州、上党北上,第九天到了太原。路径和行程都是特意这样安排的,用意在于让李世民和刘文静捉摸不定。


灵石城内嘉宾远来

    这天下午,李世民照例在晋阳令署盘桓。杯酒促膝,纵谈天下大势,或者摆一局棋——下棋只是便于运思,而思路并不在黑白纵横之间。    
    “你这棋才一个眼。”刘文静指着左上角被围的黑棋说,“赶快补后手,可活。”    
    “喔!”李世民定睛看了一会,答道,“一隅之地,不足有为。后手补活不如先手找出路。”    
    说完,李世民拈一黑子外冲,白子封住,黑子毫不考虑地一断。刘文静投棋而起!点头说道:“这一冲一断,中原是你的天下,别人不必再下了。”    
    “太早了些。我看,还不到适当的时机。”    
    “不早了!”刘文静放低了声音,“东海杜伏威,已经起兵;鄱阳林士弘,也听说准备称帝。”    
    “这都算是志同道合的人。可惜隔得太远,不能助以一臂之力。”    
    “河东出兵,不就互为呼应了吗?”    
    “不是这样简单。”李世民摇摇头说,“咱们得要谋定而后动。第一,家父的意思怎么样,还不知道……”    
    “这你可以放心,裴寂有办法说服他老人家。”    
    裴寂是晋阳宫监副——宫监由太原留守李渊兼领。李世民知道,裴寂不仅是他父亲的部属,亦是清客和密友,而且足智多谋,应该可以说服他父亲起兵角逐中原。    
    “但是,河东的兵力,总嫌不足……”    
    一句话没有完,刘文静的亲信卫士丁全,手持名刺,神色匆遽地上堂报告,说是李靖带了位不相识的客人来拜访。    
    那不相识的人,自然是虬髯客。但名刺只有李靖的一张,从未见过面的人,通谒不以名刺是无礼的行为,“虬髯客太傲慢了!”刘文静不满地说。    
    李世民的想法又不同,他认为虬髯客不用名刺,或许有所保留,见了面也未必肯用真姓名示人;既然如此,为了尊重对方的意愿,还是避开的好。    
    于是他说:“我在屏后躲一躲……”    
    “对!”刘文静抚掌赞成,“你在暗底下看看虬髯客,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也好有个准备。”    
    显然地,刘文静是误会了。为了尊重对方而避席,被误会成有意窥伺的鬼祟行为,李世民觉得十分遗憾,但此时没有解释的时间,他只向丁全作了个快请的手势,便匆匆躲入屏后。    
    客人被请进来了。刘文静降阶相迎,延入客厅。等从人献了茶,刘文静挥手让他们都退了出去,才指着虬髯客问李靖:“这位是——”    
    “是我三哥——你跟世民想会的人。”    
    “啊,三哥——”刘文静站了起来,重新见礼。    
    “不敢当这个称呼。”虬髯客从容不迫地回礼,“上次光降,本有见面的机会,只是足下指名要会药师,不便冒昧出见。此来想会一会李世民,他在那里?”    
    “他……”    
    “李世民在这里!”屏后发声,随即出现了李世民,他微笑着向虬髯客拱手,“药师的好朋友,就是我的好朋友;三哥,世民慕名太久了!”    
    “彼此,彼此!”虬髯客抱拳还礼。    
    交换了这一句寒暄,两人都凝神注视对方,就像在赏鉴一幅名画似的。虬髯客颇惊异于李世民生具异相:面白如玉,却连鬓生一圈金色的虬须;额角极宽,极挺直的一条鼻子,这在相法上称为“隆准”,贵不可言。“这家伙,说不定会做皇帝!”虬髯客在心里说。    
    “三哥!”李世民喊得极其亲热,加上他那恳切自然的微笑,特具一种吸引人的魅力,“我平生的志愿,就是要交尽天下的豪杰,今天真是叫人太兴奋了。”    
    “我也久已想会一会足下。”虬髯客很率直地说,“听说足下有样东西要送我,特来拜领。”    
    “这样东西是世民无意中得来的。”刘文静插进来说,“在我们这里毫无用处,但对三哥的关系极重,所以世民希望当面奉还。”    
    “我先谢谢了。”    
    “这是惠而不费的事。”    
    刘文静嘴里说得大方,东西却始终不拿出来,李世民也毫无动静,反倒转身过去跟李靖叙旧。四个人分成两起,刘文静絮絮不断地谈太原的风物,虬髯客有些懒得理他。    
    不一会,那丁全悄悄跟刘文静做了个手势,他便站起来延客:“嘉宾远来,薄具杯酌。两位请!”    
    “不,不!”虬髯客急于想知道李世民要送他的是样什么东西,便不肯入席喝酒,“今天还另有约会,等我拜领了那样礼物,就要告辞。好在还有两天勾留,明后天再来叨扰。”    
    李世民看一看刘文静,答道:“那么,我请三哥和药师到个清静的地方谈话。”    
    说完,他在前领路,李靖一动脚步,虬髯客也跟了上去。到了一处冷僻的院落,刘文静摒退从人,亲自开锁,四个人都进了屋。    
    “三哥请坐。”李世民指着上首一张胡床说。    
    虬髯客点点头,当仁不让地坐了下来,刚在打量这屋子的情形,李世民已整衣在他面前,双膝下跪,纳头便拜。    
    虬髯客大惊,一跳而起,避在旁边,大声问道:“这是干什么?无故行此大礼!快请起来!”    
    “三哥,我是为民请命。”李世民站起来又作了一个揖。    
    事有蹊跷,虬髯客向沉着旁观的李靖看了一眼,答道:“你说的话,我不懂。”    
    “何必?”刘文静又开口了,“在这地方,谁也不许装傻!”    
    这话说得不好听,李世民急忙说道:“三哥,我先拿样东西你看。”    
    他自己动手,从一个封锁得极严密的铁盒中,取出一张纸,铺在桌上——那也是一张义师分布图,但比虬髯客的要详细得多。    
    “三哥,你看!我把河东的实力,完全公开了,你应该可以相信我的诚意。”    
    虬髯客仔细看了一遍,暗暗惊心,他自以为已把李家父子的兵力调查得清清楚楚,其实还差得远。相反地,他的部属分布的情况,这张图上却是丝毫不错。    
    “这你没话说了吧?”刘文静面有得色。    
    李世民赶紧投以阻止的眼色。这让虬髯客惊疑更甚,他们一个是太原留守的儿子,一个是本地的地方官,词色诡秘,莫非有诈?且先发制人再说。    
    “我怎么没有话说?”虬髯客倏然拔剑,“我拿这个跟你们说话。”    
    李世民神色不动,刘文静却吓黄了脸。    
    李靖急忙横身其中。“三哥!”他轻喊一声,微微摇手。


灵石城内相见以诚

    虬髯客自己也觉得太鲁莽了些,只好将剑入鞘,哈哈一笑,冲淡了剑拔弩张的严重气氛,向刘文静拱拱手说道:“刘先生受惊了。”    
    刘文静的脸色由黄转红,又羞又恼,却又无可发作,讪讪地窘笑道:“误会,误会。”    
    “药师!”李世民突然发声,微露为难的神气,“三哥这样子多疑,我倒不便把那样东西拿出来了。”    
    这句话很够分量,是隐隐然在指责虬髯客失态。李靖虽知自己这方面理屈,却又不便代虬髯客道歉,只得海阔天空地扯了开去:“都是好朋友,过去就算了。”    
    “这话对!”李世民马上又表示十分友好的姿态,“都是好朋友,谁也别计较。三哥,我无意间得了样东西,只能送给你。”    
    那样“东西”是个装裱得极精致的手卷,打开来细看,连李靖都大吃一惊!工笔所画的一座大山,削去山峰,现出山洞中一间一间的石室,铁工场、军械库、粮库,乃至于李靖和张出尘的洞房,都宛然在目。    
    说这张图是无意间得来,明明是假话。实际上,虬髯客的底细,太原方面已了如指掌。刘文静何以能找到那样隐秘的地方?这个谜底,此一刻,算是完全揭开了。    
    虬髯客拿出多年养气的功夫,从容致谢:“这可真是厚赐了。不知何以为报?”    
    “三哥,你这话太见外了。”李世民换一副极庄重的神色,用低沉而清晰的声音说道,“我有句出自肺腑的话,三哥,我听你的驱策!”    
    “不敢当,不敢当!”虬髯客直觉地回答,念头一转,徐徐答道,“承你这样看得起我,我托大称你一声老弟——世民老弟,咱们志同道合,有许多话可谈。我此来原有一番打算,准备在太原住十天半个月,跟你老弟,还有刘先生,好好谈出一个头绪来,才算不虚此行。只是长行到此,说老实话,有些累了,容我休息一晚,明天再来请教。如何?”    
    “是,是!”李世民很恭敬地。    
    “那么,我跟药师暂且告辞。”    
    悻悻然一直不曾开口的刘文静,送走了客人,话就多了。他认定虬髯客一无诚意,此行的目的,除了应约来领那样“东西”以外,自然也想找机会探听虚实,所以怪李世民不该出示那张地图,把河东的机密泄漏给人家。    
     “不,要相见以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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