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第0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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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第07期-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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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根下埋伏千年的氏族部落,还有匈奴人、西夏人,谁能剥夺他们饮风如饮酒的嗜好
  有人拉着风的犁铧,翻耕着历史的黎明或者黄昏,我知道,在正午的阳光后面,将一一闪现出汉武帝、李元昊、成吉思汗……他们黄金和岩石的脸庞
  
  6
  
  匈奴单于和一棵玉米有什么关系?西夏拓拔氏和一株麦子有什么关系?蒙古可汗和一朵棉花又有什么关系?
  远处的沙丘和低垂的云朵连绵不断,彻底抛弃了死亡的军队那样,蓄积着又一次杀戮的力量
  一座座倾圮的烽隧——一只只从时间深处伸过来的大手,抓一把是沙土,再抓一把还是沙土
  啃食秋草的羊一副献祭的表情
  风吹过刀刃,玉米剥下黄金,麦子将血变凉,
  棉花交出了温暖
  秋天,有什么能够被慷慨留下
  没见到一只红羊,更没见到一只血豹,甚至连一只鹰都没见到,没有鹰的天空我不敢相信是真正的额济纳的天空
  一头头骆驼炭火一样增加着大地视觉上的热度,这些庞大温驯的动物真叫人怀疑是用与神有关的红土捏成的
  而那一棵棵死去了却还烈士一样站着的胡桶树,面朝大风,并且从地下几十米深的地方,用根须抓紧早已干涸了的额济纳河
  我们同烈士合影留念
  额济纳,你风中的骨头嘎巴在响
  
  8
  
  雷雨在远方,和额济纳保持着嘶哑着嗓子大声说话的距离
  喷着响鼻的马,和蒙尘的马头琴保持着一根琴弦的距离
  一穗苞谷捧着身体里的水,奉献给了第一个向它伸出手的人
  而我,则渴望在打湿我的第一滴雨珠上,一笔一画地写下你的名字
  
  9
  
  谁能把一只乌鸦的叫声翻译出来?那肯定是世世代代流传的一位黑衣女巫的谶语
  风把沙吹到我的脸上
  侧过身去,我看见一大片红柳也侧过身去——舔食了过多盐的骆驼那样卧在那儿
  我们共同感觉到了咸
  额济纳,我想用我行走的身体同你风中的沉默对话,或者,仅仅为了延伸你风中的沉默
  
  10
  
  飘荡的经幡减轻了信教者身体的重量,看着他从左向右绕敖包三圈,我相信,他马上就要抛却肉体飞翔起来了
  开花的红柳没时间思索飞翔的意义,趁着天没黑透,赶紧跺跺脚往深处扎扎根,然后站稳了睡个好觉
  我想点一盏灯,用灯的光芒扩大这一切
  用灯的光芒,扩大今夜的额济纳
  
  11
  
  几只暗红色的骆驼在远处缓缓移动着,积淀了太多黄昏色素的花朵那样,一群白色的羊也争先恐后开放着
  不知是骆驼和羊抄袭了花朵还是花朵抄袭了骆驼和羊
  或者是我抄袭了一粒沙
  或者是落日抄袭了人类的血
  落日之后的额济纳,无边的黑暗犹似一种更大的关怀,一下子就降临了
  
  12
  
  额济纳,看你仰望北斗七星的神态,好似那光亮是从你脸上释放出来的
  或者说,这是一张居延公主妩媚的脸
  还有,刻着胡杨疤痕的粉碎成萤石末的脸,从彩釉片和琉璃瓦砾中醒来的那么多张脸
  居延公主,我读不懂你脸上的表情,是神的好色部分还是人的恋爱部分
  今夜,北斗七星巨大的勺子是否又一次将你舀起?而我,将会不露声色地隐藏在你羊皮裙裾的阴影里
  
  13
  
  倾斜的夜空恍若巨大的荧光表盘
  无人可以把时间贮存起来,如同一把撒入水中的盐或者糖,当你感觉出咸或者甜的时候,那是回忆
  额济纳用风回忆
  今夜,所有的植物全都表针一样的指向回忆,而骆驼,则用反刍教育我们懂得另一种回忆的方法
  回忆并且感恩,红柳用花、小麦用穗、棉花用白,如此这般表示
  
  14
  
  如果有幸遇见了额济纳的雷雨,我会不会认为这是上天的赐予
  用闪电捆绑一只大角盘羊,让它在极度惊恐中显露出人和兽混杂的表情
  用一滴雨珠濯洗在黑夜藏而不露的女人,直到曙色把她染成一整块等待雕凿的玉石
  如果我真的看见一棵棵胡杨树多盐的眼睛,那么,就让身体内的雷雨提前把另一场注
  定的雷雨来歌唱
  2000.10.


咏杯这什(二首)等
■  邵燕祥等
  咏杯之什(二首)
  邵蒸祥
  
  梦中得句
  
  如在战场牺牲
  最好是在白天
  听野风吹脸边的草
  有如大地的叹息
  
  如若死在家中
  最好是在夜里
  那流淌着热泪的烛火
  像凝视我的眼睛
  
  老伤
  
  一生的伤痛集中于一个阴天
  集中于健忘的老年
  老年的秋雨连绵的一天
  
  一生的伤痛集中于心脏
  曾经因欢忭因悲哀因恐惧而
  心律失常的心脏
  
  一生的伤痛集中于腰膝
  问你还折不折腰
  问你还下不下跪
  
  一生的伤痛集中于
  打折了肋骨的前胸
  打折了牙齿的面颊
  
  一生的伤痛集中于
  淅淅沥沥的阴雨
  一针针扎着的所有地方
  
  比针扎更疼的是怎么苦苦回想
  也想不起  是何年何月在何处受的
  老伤
  (选自《人民文学》2005年2月号)
  
  声音
  虫 儿
  
  从粗糙的海碗边沿传来
  甚至,把我从梦中惊醒
  那巨大的声音
  是一口把天吃下去的声音
  天,有时候也很小
  一个大一点的瓦碗
  就能把它端在手上
  天色常常是灰暗的
  间或也有阳光和白云
  我,常常在地坪上
  出神地看着手中的天
  看着手中的阳光和白云
  舍不得端到嘴边
  但,从地里使牛回来的父亲一俯首
  天就被吃下去了
  还从大海碗的边沿
  发出一声长长的巨响
  后来我慢慢懂得,这个世界上
  没有哪一种声音
  比饥饿的声音,更响
  (选自《绿风》2005年第1期)
  
  旅行者(外一首)
  池凌云
  
  他在有风的道路上行走
  行李中装满色彩斑斓的地图
  揉皱的衣衫在少女暖昧的笑容中
  展开,如一枝夏日的荷
  为一次次奇妙的偶遇欣喜
  有时也显得迷惘
  
  在水壶中加满了水的旅行者
  穿行在陌生的人群中
  渴总是所携带的水的几倍
  西红柿,香肠,海湾的阳光
  为他作了必要的补充
  
  他拥有最长的河流中的一滴
  两腿带动的风把他从人群中区别出来
  而此刻他正坐在某一块坚硬的石头上
  徘徊在两次旅程中间
  寻找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没有人能抚摸沿途的一朵花
  他的身后,迷人的风光雪一样消融
  
  蝙蝠
  
  夜晚在震荡中来临
  它开始悄悄移动
  代替渐渐厌倦的人
  从一处黑暗到另一处更深的
  黑暗。似乎掌握了黑暗的源头
  震荡着潮湿的依附在岩壁的
  植物,幽暗的旧式房梁
  它似乎还有深藏的愤怒的眼睛
  隐秘的呼吸像要喷出雾来
  它是丑陋的
  甚至带着不可言说的忧伤
  向你打开空洞的墓穴
  它的注视是危险的
  一种掠夺与侵蚀深不可测
  (选自《西湖》2005年第1期)
  
  遇见晒在舢舨上的大花被面
  伊  路
  
  我看着那大红的底色  粉红的牡丹
  金色的凤凰和淡蓝淡紫的喜鹊
  
  就想拿它去包裹一座城市  一座山冈
  一面绝壁或装裱一艘船
  
  我更想拿它去包裹我的一个午后
  一个情怀的盒子
  它如果能夹入我的生命
  我就能像一个原始的村姑
  提一壶烈酒
  迎着笛声
  走上很高的峻岭
  
  它为何显现在这里
  热情  热烈  质朴  雍容
  招惹得一大群阳光醉眼迷离
  海风也来掀动
  海风该想起老龙船的笙歌  舞带
  桃叶型的眉毛
  
  它无声却鼓钹喧嚣
  仿佛每一块颜色都在战争
  引发的动乱
  浓烈的火光波及多远有谁知
  
  我闻到木炭和烛火的香味
  看见古老春天的心  山弯中一群黑屋顶
  荒凉的红杏出墙  荒凉的春暖花开
  我真想拿它去包裹
  一小截的时代  一小块的未来
  (选自《扬子江诗刊》2005年1月号)
  
  草色闪电(三首)
  老 乡
  
  月光  重于雪
  
  识字较多的梅
  提前红了
  但雪  仍觉白得无聊
  
  除了雪  似乎还有几棵
  文化不高的树
  白在远方
  
  今晚的夜校教师
  准是扭出天山的
  那轮明月
  
  一根拐棍燃起火苗
  
  一堆篝火
  一个红颜知己
  
  一根拐棍燃起火苗
  一首穿着红裙子的诗
  站在风里
  
  一地白雪
  傻里傻气
  
  白鸟
  ——重改《羽毛雪》
  我的翅膀  搭在
  你的翅膀之上
  我用我的羽毛
  温暖你的羽毛
  因为你是雌鸟
  
  月光温暖雪光
  鸡鸣温暖鸟叫
  你用眼睛暖我的眼睛
  我用胸膛  暖了你的左脚
  再暖右脚
  既然你我投宿一根寒枝
  好也是坏  坏也是好
  
  想到风  风吹
  想到枝  枝摇
  想到鹅毛大雪中的那只鹅
  整整一个冬天
  它几乎被人拔光了毛
  (选自《星星》2005年1月号)
  
  单色的南京青绿山水
  车前子
  
  处于精神上的洁癖,或者
  偏于清淡,保留了更多的
  本味,在沉溺的口感之中。
  
  真的处于精神上富态的
  洁癖?我睡觉,睡在
  一张六朝地图上。
  
  清凉山。鸡笼山。覆舟山。
  那老照片黄的一块。
  记忆,人物,我更像
  
  睡在高悬的传统山水画中,
  青绿间春风吹拂金箔。
  连灯火也难以捉摸这干净、空旷。
  
  又是上午十点半钟:
  光线强硬,看见房子前的长江。
  而在落日底下,水痕普蓝。
  
  岩画
  津  渡
  
  小心翼翼地,草丛分开
  一只豹,腾地一下
  跳进石头里。四只脚
  四个夸张的大肉垫
  爪子,扎在竖起的平面里。
  它嗥叫,声音
  卡在石头内心。
  它饥饿,瘦小的胃害着炎症
  粘膜有脱落的迹象。
  现在,它转过头来
  逼近我
  几万年来,它终于吓人一跳。
  (以上选自《扬子江诗刊》2005年1月号)
  
  纸上移动的河流
  于耀江
  
  一座旧楼的继续存在
  相对小区的发展前景  有着
  不可低估的参照价值和说服力
  让图纸上的河流移动5公分  向
  南  实际上就是50米  比例也拉大了
  原来靠近河边的杂草和落叶乔木
  其中的杨树挺拔  具有装点的代表性
  就没在风中争论  还有哪些树
  可能被移栽到别处的细节  反正
  杨树  习惯反差很大的季节
  并在一定的高度上摇晃  穿插风
  这就解决了旧楼的风格  统一在
  道路的左边  而不是道路的右边
  如同维修工人在左侧修理暖气管道
  注定要在右侧的食杂店买包香烟一样
  他们在楼的基础部位挖沟  坐在
  土堆上吸咽  似乎从腐烂的铁管
  谈到了天气问题  有时的生活谈话
  从现场开始  就会转移到别处
  致使中间的连接词套扣和缠麻
  或由两棵杨树之间  一只和几只
  窜动的麻雀来完成  所以他们
  看上去形而之下  其实远在形而之上
  就像把旧楼当作天空的背景  把
  烟缕当作雨季之前的云来处理
  而溅在工作服上的泥浆装饰了劳动
  劳动也装饰了物业管理  一张
  白纸的边缘  说它连接中午的云
  不如说连接阳台上那个女人的皮肤
  更为准确  旧楼红砖的斑驳与日俱增
  但杨树深入其中的态度  有现实的
  一半  还有一半已远远超过现实
  (选自《诗歌月刊》2005年2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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