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素]我的哲学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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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素]我的哲学的发展-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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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类事或经历某些类事的才能和倾向,是说在通常的世界里做这些事和经历这些事。当
真,说话的时候若是表示好象是有两个或有十一个世界,这是没有意义的。在各种职业
的后面标上“界”字只能造成混乱。甚至“物质世界”这种话,在哲学上讲,和“古钱
学界”、“服装杂货界”或“植物学界”这些话是一样没有意味的。(第199页)。
    我不懂为什么莱尔教授不把在逻辑上有类似资格的一些别的形容词看做是“心的”。
他喜欢用的例子之中有一个是“易碎”这个形容词。假如你说一块玻璃容易碎,你的意
思并不是说它要碎,只是说在某种情形下就要碎,这就正如,假使一个人在适当的情况
下显示出聪明来,你就可以说他聪明,那怕恰巧他当时睡着了。但是莱尔教授决不解释,
也可以说,好象他认为没有必要来解释,“易碎”和“聪明”二者之间的区别是什么,
这种区别使得后者是属于心的,前者不是属于心的。一个普通的人往往说“易碎”是指
物体的一种性质,“聪明”是指心的一种性质——实际上是说,这两个形容词是用于种
类不同的“质料”。但是莱尔教授不公然这样说,我不大知道他要怎么说。
    莱尔教授否认,在原则上,一个人关于他自己有什么不告诉别人,别人就无法知道
的事。他以此为反对所有心的“质料”的理由。当然他的意思并不是说,事实上无论什
么,别人都象本人知道得那么清楚。只有你一个人在沙漠里,没有别人在场的时候,你
也许听见一声雷,但是这可以算做偶然的只有本人才知道的事。他的意思所要否认的是,
有些事情在本质上就是只有本人才知道,这些事情是一个人知道,而别人除了通过本人
的叙说是无法知道的。在这一点上,正和在很多别的点上一样,我觉得他的疏忽草率令
人吃惊,他甘心用独断的己见来代替驳斥相反的学说。我举一个显明的例子:梦。除了
《出埃及记》以外,大家都承认,除非人家告诉我们,我们无法知道别人做了什么梦。
可是关于梦,莱尔教授没有讲什么。在书的索引里没有这个字,有几处暗指梦,是很马
马虎虎的。奇怪的是,虽然他极力推崇弗洛伊德,他却没有提到弗洛伊德关于梦的著作,
我们甚至都无法推测他知道有这本著作。他的确稍微讲了一下胃疼、牙疼这一类的东西,
但是,他认为这一类的东西由于本人的呻吟旁人就知道了。显而易见,他的朋友中没有
一个是属于不以苦乐介意的斯多葛学派的。
    他否认只有本人才知道的材料。在这一方面的一些困难他确也多少讲了一些。他有
一章专讲想象。但是我完全不能了解他所说的话怎么就能使他满意。他说想象作用是心
的能力的活动,但是我们所想象的并不存在。关于这一点,我们稍微检查一下。从显著
的意义来讲,这当然是自明之理。如果我闭上眼睛想象一匹马,在屋子里是没有一匹马。
但是想象一匹马是一回事,想象一个河马另是一回事。我想象其一的时候,有一件事发
生,我想象另外一个的时候,另有一件事发生。在这两种情形中所发生的事到底是什么?
莱尔教授明白地说(第161页),心理上的事件是不存在的。关于知觉,他赞成朴素
实在论:我看见一匹马,那匹马就在外界的那里。
    那不是一匹“心理上的”马。可是我想象一匹马的时候,那匹马不在外界的一个地
方,可是这件事和想象一个河马不是一回事。我认为极其显著的是,我心中正有一件事
情发生,除非我表示出来,让人知道我正在想象的是什么,别人是无法知道的。
    我认为愉快和不愉快也是如此(莱尔教授和多数心理学家都一致指明“痛苦”不是
“愉快”的反面)。一个人可以在表面上有愉快的表示,可是他很可以把愉快藏而不露,
例如,如果他听见他所恨的但是假装爱的一个人有了不幸的事情发生,他很可能这样做。
很难想象木棍和石头有快或不快之感,可是若是主张人类也是如此就是讲不通的怪论。
我以为这是心的和非心的二者之间的最重要的一个区别。我认为关于智力不能这样主张,
因为计算机在某些方面比哪一个人的智力都要高。但是我不会赞成为计算机竞选,因为
我不相信计算机感到愉快或不愉快。
    莱尔教授否认用内省法可以得到知识。这使他和行为主义者发生了关系。在他的那
本书之末他讨论了行为主义。他说他和行为主义者唯一的分歧之点是他们相信机械论。
而他则不相信机械论。他用英勇的独断精神讨论了一些事情,机械论就是其中之一。他
谈到机械论的时候,好象在他心目中的是那种旧式的台球式的机械论,他好象认为,既
然物理学家们已经放弃了这种机械论,他们就是已经放弃了机械论。他没有说出理由为
什么反对新的意义之下的机械论。值得讨论的问题是:物理学的方程式,结合着在某一
既定时间上能量分配的材料,能充分决定不在某最低限度大小以下的若干物质有过什么
事情发生和将要有什么事情发生吗?把这个问题说得具体是这样:既是说话包含物质的
极微的运动,一个理想的有充分学力的物理学家能推算某某人后来一生要说什么话吗?
我不自以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莱尔教授自以为能回答这个问题。我但愿他屑于
说出他的理由来。
    莱尔教授对科学的态度是奇怪的。没有疑问,他知道,科学家们谈一些事情,这些
事情他们相信和他正在讨论的那些问题是有关联的,但是他颇相信哲学家无需乎注意科
学。他好象认为一个哲学家的科学知识无需超过我们的祖先用大青染身体那个时代的知
识。正是这种态度使他相信哲学家应该注意没有知识的人说话的方法,应该以轻蔑的态
度来对待学者们的那种矫饰的语言。可是,在他看来,这个原则有一个例外:普通的人
以为思想和观念是在人的脑袋里。正如哥尔斯密所说,事情越来越离奇。
    他知道的一切事情都带在一个小小的脑袋里。
    在这一点上,莱尔教授不接受普通的习惯。他无法相信思想和情感是在我们的脑袋
里。他想法把事情说成是,在这一点上,平常的人和他的意见相同。他没有提出任何种
论证来证明思想不是在人的脑袋里。我恐怕——虽然我大胆地说——
    在这一件事上,他是受了笛卡尔式的二元论的影响,这种二元论以为,把属于心的
东西指定在一个空间的位置上是荒谬的。如果承认他的关于所谓心的结构的论点是对的,
当然,必然的结果是属于心理的东西不是在空间上。板球戏不在板球场上,聪明不在聪
明人的身体里。如果不承认这种主张(我就是相信不能承认这种主张的),剩下来的就
只有一种二元论的偏见,使我们不把属于心理的事件说是在脑子里。
    知觉问题很早以来就使哲学家们颇感棘手。我个人的意见是,这是一个科学上的问
题,不是一个哲学上的问题,也可以说,已经不是一个哲学上的问题。很多哲学问题实
际上是些科学问题,这些科学问题科学还没有做好准备来对付。感觉和知觉从前都是属
于这一类的问题,并且据我的意见现在应由科学来研究。关于这些问题,凡自甘漠视科
学上的意见的人是不能讨论出什么结果来的。
    莱尔教授因为主张朴素实在论,使他自己陷入挣扎的苦境中。他几乎否认一个向外
倾斜的圆盘子看起来是椭圆的。他说:
    一个无理论见解的人说圆盘子也许看起来是椭圆的,并不觉得于心不安。他说圆盘
子看起来好象是椭圆的,也不会觉得于心不安。可是他若附和人说他看见了一个圆盘子
的椭圆的形状,他就会觉得于心不安了(第216页)。
    我不能了解他的主张究竟是什么。关于盘子这个例子,你知道它是圆的,因为盘子
是那样做成的。可是假定它是天空中你摸不到的一个东西,你就知不清楚它“真”是圆
的,还是椭圆的,你就只好说它“看起来象是”什么形状。主要之点是,一个东西从不
同的观点来看其所现的形相是不同的,不同的东西从不同的观点看来,其所现的形相可
以是一样的。不但如此,各种东西所现的形相对于我们关于那些东西“实在”是什么的
知识是很关重要的,虽然所现的形相,因为以上所举的理由,其本身并不能给人以确证。
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提出心或感觉来是很没有必要的。这完全是一个与物有关的问题。
用一些照相机同时照一个东西,所照出来的象是不同的,其不同之点正和由我们的视觉
所见的不同是一样的。
    以上所论诸点也可以用于颜色。莱尔教授说:
    我说一件普通的东西是绿的或苦的的时候,我并不是报告关于我现有的感觉这么一
件事实,虽然我是说那件东西看起来如何,或尝起来如何。我是说,无论是谁,若是看
东西或尝东西的情形或地位“对”,那个东西就看起来如何,或尝起来如何。因此,虽
然此刻在我看来田地是灰蓝的,如果我说它是绿的,我并不是自相矛盾(第220页)。
    我特别弄不清楚“对”这个字是什么意思。鸟的两只眼睛看东西的时候方向相反。
鸟所见的事物大概颇异于我们所见的事物。蝇子有五只眼睛,这五只眼睛属于不同的两
类。蝇子所见的事物一定是更为不同。鸟或蝇子大概会说它看得“对”,说莱尔教授看
得反常离奇。因为世界上蝇子比人多,民主原理使我们不能不承认蝇子说得对。
    莱尔教授因为一心要主张朴素的实在论,他所陷入的纠纷使我想到主张天动说的人
因为反对地动说所不得不陷入的纠纷。地动说需要人有很大的想象力,就是说,心中以
为可以想象表面上看来完全不动的地球是自转而且绕着转的。有了这个初步的想象,天
文学在极大的程度上就简化了。知觉学说也可以一样地简化,如果我们能够想象所谓
“觉察到一个物件”乃是那个物件在远处所生的影响。这种影响和那个物件只是近似,
只是在某些方面相似。只是关于我们邻近的日常事物,这个学说才使我们觉得十分难以
想象。如果你走近金牛星座的一个星,谁也不会以为那个星座的那些星会和我们所看见
的样子是一样的。金牛星座的星和我们屋子里的家具二者之间的不同只是一种程度上的
不同。
    莱尔教授所属的那个学派因为有他,因此增色不少。他和这个学派都坚决给予所发
生的问题以一种语言的形式。例如,关于我们对于看得见的东西所发生的知觉,他说:
    那就是说,这些问题不是“我们如何看见知更鸟?”这个近于机械的问题,而是
“我们如何用‘他看见了一只知更鸟’这类叙述?”的形式的问题(第225页)。
    在我看来,这就不免丢掉重要的科学知识,而取不足道的语言上的东西。“我们如
何看见知更鸟?”,对于这个问题,物理学和生理学相结合已经作出了答案,这个答案
有趣而且重要,并且产生了一些后果颇有些奇怪。好象是视神经中一些作用会使你“看
见知更鸟”,即使这些作用不是由知觉者体外的什么东西所引起(普通是由外物所引起)。
有人非难我,因为我说过,生理学家检查别人的脑子的时候,他之所见是在他自己的脑
子里,不是在那一个别人的脑子里。要证明这话完全不错,须详细讨论“看见”这个字
和“里面”这个字。特别是“里面”这个字比普通所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暧昧得多。但
是我在这里不想讲这些问题,因为我在别的地方已经讨论过了。
    我想莱尔教授也许会承认,他的那本书的主要目的是给“心的”这一个形容词下一
个新的定义。这当然是一个语言上的问题。就其纯粹是属于语言的而论,为得到一个定
义,重视普通的用法是正当的。但是如何用字才算是相宜,是随我们的知识的改变而改
变的。有一个时期,把地球说成是行星是不相宜的,但是自从采用地动说以来,这样说
就相宜了。如果是有笛卡尔所主张的两种本体,一个约略相当于常识上的物体,一个约
略相当于常识上的心,那就可以象笛卡尔那样把心和物分开了,即使这是不免和这些字
在笛卡尔以前的用法背道而驰的。但是,如果象莱尔教授所主张的,而我也承认的那样:
并没有这种基本的二元论,那么,如果我们仍然想把心和物分开,我们就不能不另找区
分的基础。莱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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