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五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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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五辑)-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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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是相信我这些鬼话了。这人结婚没有?我总是关心别人的婚姻大事。

    我说:“我得睡一会儿,你也睡一会儿吧!”凌晨三点多了,再过五个小时就
到广州了。

    我闭着眼睛想周静的表弟夏清。相貌放在次要位置,关键是看他待人处事如何。
到了就给他打电话,叫他接我。他会不会接呢?管他呢!也就半个月,弄不好,过
一夜就走人。唉!自己找婆家也麻烦。见了他说点什么?说我教了十年书,厌倦了,
想找点别的事干。我中文本科,还自修了医药专业。英语六级,写作功底厚。还会
电脑。别这样,还是把自己说低档些。我样子比实际年龄小,说逃婚出来的。保姆
什么活都会,而我会的家务活不多。

    有人推了我一下。睁开眼,是猫哥,车窗外阳光明媚。到站了。

    我坐起来把长发挽在脑后,背起包,看了一眼车内,人都下完了,就猫哥在等
我。

    我跳下车,快步走出车站。

    “你跟着我干嘛?”我头也不回地问他。“没事你去干你的事吧!有事电话联
系。你打住打住,别送了。”

    “你那‘大本营’真卖假卖?”他一步不离地跟着。

    我停下来,朝他笑笑:“商量好了再打电话给你。说实话,我一个人还是当不
了家。”

    我给夏清打电话,把声音弄得娇滴滴的。

    “你是谁?我是夏清。我没有朋友说话声音有你这么好听的。”这人普通话还
比较标准,音质有点女人气。

    我巧笑倩兮:“周静叫我来看你的,我是她的同事罗莹。你等一下。”我捂住
手机,问猫哥:“你还站着干嘛?你走吧!走吧!”

    我不等他走,就先往火车站方向走去,边走边跟夏清说:“我来广州一星期了,
没找着事。准备回去。想起周静的嘱托,就顺便来看看你。方便吗?”我回头看了
看,猫哥还远远地跟着。

    我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周静还记得我?谢谢你。”夏清的声音有些清脆了。“你在哪里?”

    “火车站。”

    “是要我去接你还是你自己来?”

    “你告诉我路线。”

    “身上有钱没钱都打的过来吧!我在厂门口等你。”他那意思好像是我没钱了
才去看他的。我知道从内地去广东找工的人,若是没钱了,一般都找老乡。不管在
家认不认得,只要找得到,就抓住不放。我不是这种人,我带了两千块钱。

    猫哥还跟在后面,这人怎么还不去惠州?他自己说要去惠州,怎么又不去了?

    我招了一辆的士,迅即钻进去,叫司机去南海黄岐。

    周静说夏清在一家大型钢瓶厂搞X 射线无损探伤检测,助理工程师。

    司机把车停在厂门口,说到了。

    厂门口一边有一大石狮子,蛮气派的。

    我下了车,那个高高瘦瘦、有一头卷发、鼻子又高又尖的男人,笑着向我走来。
他握了握我的手,接过我手里的包,然后去付了车钱。他风度翩翩,我一见到他,
就有点喜欢他。我朝他微笑,脸上火烧火燎的。

    已是中午,他说他带我去厂招待所吃饭。

    我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你等的人?

    “那娇滴滴的声音,只能配你这种仪表的人。”

    “周静说你很会甜言蜜语。真的啊!”

    吃完饭,他带我去六楼他宿舍。是集体宿舍。

    他拿热水器烧水:“现在浴室不供应热水。”

    我打量他们宿舍,上下12个铺位,有7 个空着。地上比较干净,也没有烟头。
有两张床乱得好像猪窝。他床上有一半地方放了书,被子没叠,蚊帐可能有半年没
洗了。

    “你工作很忙吗?”我倚在他床栏上,手在蚊帐上摸了一下,还好,没灰尘掉
下来。

    他把椅子推到我跟前,说:“不忙,通常情况下,我一年洗一次蚊帐。洗蚊帐
其实不麻烦,麻烦的是拆下来和挂上去,你看那些书,全得搬开。”

    “这也是理由?不就是懒吗?”我叫起来。

    我说着就要拆帐子。

    他说:“不急,你先休息。等水烧开了,我带你去四楼女浴室。洗完澡后美美
地睡一觉。我床上的被单常换,你放心睡。

    “这房里别的男人呢?”

    “安心睡,都是老头子。”

    我把衣服拿出来,他顺手给了我一个塑料袋。

    他把开水倒到桶里,又给了我一条新毛巾,再把拖鞋香皂放到一个空桶里。他
提了两桶,带我去女浴室。

    晚上我们去饭店吃四川火锅,他问我真的来找事做吗?我说真的,现在教师也
下岗。他说那就先租个房子住下来。我说租便宜点的。

    我给他洗东西,那层楼的人都认定我是他妻子。夏清就说人家还是黄花闺女。
他们就说是还跟黄花闺女一样。你把她一个人放家里一放就是一年半载的,你也放
心?夏清说这不找来了吗?

    这个男人一点都不令人反感。

    华侨花园,三室一厅,与人合租的,租金不到一百元。室内整洁,向阳。液化
气罐和灶是借的。被褥被套床单是他买的。

    我把床铺好了,他从塑料桶里把大米油盐酱醋碗筷拿出来放在竹桌上,说:
“我在周静家里看到过你的照片。”我想,真能和这男人厮守一生也算过得去。
“你把这里当成你临时的家吧!慢慢找事,我会尽力帮你。”

    我问:“我出去找事了,你会不会做饭?”

    “会,但味道不好可别怪我。”

    “你喜不喜欢别人给你做饭吃?”

    “我喜欢我妈妈我姐给我做的饭,别的人我不敢奢望。”

    “要是我愿意给你做一辈子饭呢?”

    他走近我,看了看我,在我肩上轻轻抚摸了一下,又走开,背靠门框,说:
“先把自己安顿好,然后一心一意去找事。”

    我懒得找事,天天去广州玩。这里的81路和132 路和205 路车去广州才一块钱。
乘水上巴士八分钟就能到南方大厦。

    我一般很晚才回来,他给我准备的饭菜味道真的不好。我边吃边教他什么时候
倒油,什么时候放盐,什么时候下锅,什么时候盛到碗里。九点之前他就回去了。
他也不邀我看场电影,我不会再主动了。再主动就会让他瞧不起。

    四

    星期一(2000 11 27阴)

    我开始找事做。

    我在报上看招聘启事,看到适合我干的事,就打电话,写简历,寄信。三天后,
有一家药店招一名药剂师,打电话叫我去面试。

    和我一起面试的有三个人。

    经理说:“先考考你们的专业知识,……”没等经理把话说完,一名女工敲门
进来,说:“经理,有一位老太太想要一盒山参,但她没现钱,说帮我们打扫卫生
来抵偿。”

    “哦?有这样的事?”经理很惊奇,“我去看看。”我们跟着他往外走。

    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太太坐在长椅上,见到经理就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紧紧握住
他的手,问:“行不行?”

    经理说:“老人家,您说说是怎么回事啊?”

    原来老太太无儿无女,和老伴相依为命。老伴身体虚弱,需要吃些补品,但没
那么多钱,只好想出这个办法。

    经理摇摇头,“老人家,您身体行吗?打扫卫生很辛苦的。”

    “唉!”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我突然想起了我奶奶,同样是苍白的头发,慈祥
的面容,我就想叫她一声奶奶,咱们回家去。

    我走到经理跟前,说:“这样吧,用我的工资来抵偿。”

    经理看看我:“我一定会聘用你吗?”

    “我可以做清洁工。”我紧盯着经理。

    经理点点头:“好!小姐,还是做药剂师吧!”

    这个月我只上了五天班,经理没扣我的工资。我问他是不是忘了,他说:“那
老太太是我母亲。药剂师适合你这样的人,有爱心才会对病人一丝不苟。”

    我很喜欢这份工作,轻松,待遇也不错。

    这天我准备下班,去后房换衣服时,有人说给他拿瓶蛇胆川贝枇杷膏。转过身
来,就看到了猫哥望着我笑。我问他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他说找来的。我说我正好
下班了,去后面换衣服,你等等。我换了衣服,奔后门就溜了。

    也就是这天晚上,夏清告诉我,他厂里招检验员,他已帮我报名,明早八点参
加考试。

    五

    星期五(2000 12 1 晴)

    和夏清在一个厂上班,能更多地了解他。我出来的目的不是挣钱,我明白,我
必须对他彻底了解。

    我给周静打过电话,周静说她没有插手此事,夏清跟她联系过,周静跟他说:
“你待人家好点,人家不为难不会去找你。”

    我进夏清他们厂当了一名检验员,做水压试验。两班倒,一星期转一次班,工
资在一千块钱左右。上夜班很难熬,比在药店辛苦多了。和夏清一个班,他在X 射
线无损探伤检测室搞电视摄像,上夜班我偷空在他那里睡觉。

    我就有个发现,他若上班,这房里就经常有女人来睡觉,来聊天。特别是凌晨
三四点的时候,当官的都走了,他这小房子的玻璃门帘子一拉,外边什么都看不见,
还能上锁,冬天特别温暖。

    这个厂的员工有绝对自由,晚上没事干时,只要不离岗位多远,你找个地方就
可以打盹。

    我从没跟人说过我是夏清的老乡或朋友,他也没跟人提过。

    张清芝是我们这个班的现场质量主管,责任工程师,比我大两岁,重庆人。没
事时,我听那些女检验员说起她和她老公吵架打架的事,总要把夏清扯进去。她老
公是自动焊焊工,爱赌爱嫖。夏清的工作是检测环焊缝质量,张清芝常去夏清那里
问质量情况,夏清见了她最爱问的一句话是:“昨晚睡得好吗?”那些女检验员就
怀疑他们是不是有点不清白,她们背后补充:“意思是我走后你睡得好吗?”她们
一怀疑我也跟着怀疑。

    还有很多女检验员找他借书。

    那天赵生玉还书给他,我在那里写交接班记录,夏清对她说:“你跟卫慧长得
相像,我以后定娶一个像你这样的媳妇儿。”

    “你娃她妈知道了要打死你。”

    “娃她妈早跟我拜拜了,不信你问罗莹小姐,罗莹你说。”

    我说:“是的是的,我都看见过。其实,赵生玉,我说出来你可能不大相信,
我和夏清是亲戚,你听我们的口音。所以我的话值得你信任。”

    赵生玉是江西的,是有点像卫慧,她手腕上有一只蝴蝶的纹身。不知道她结没
结婚,别人说她没结,她自己说结了,她自己又说不出自己男人是干什么的,一会
儿说走私,一会儿说拉皮条,还说因盗窃至今关在监狱里。

    赵生玉说:“夏清养我不活,我好吃懒做。罗莹是个会过日子的人,罗莹至少
比张清芝强一万倍,比我强一千倍。”

    夏清看了我一眼,又对赵生玉说:“人家还是姑娘,你别胡说。”

    “你们是什么亲戚关系?”赵生玉问我。

    “罗莹你告诉她。”夏清把一只手搭在我肩上,另一只手按计算机键盘。

    他当着很多人的面可以和我做一些很出格的动作,说一些好听的话。只有我和
他时,他就什么都不敢了。我最恨他这一点。

    “夏清,你少跟我耍花招。”我已写完交接班记录,甩开他的手,站起来。
“周静都跟你说了,什么都说了,你别装聋作哑,气脉不活。”我推开门出去。

    晚上我准备搬进女工宿舍,但一坐下来就不想动了。上班站着的时间太长。

    我躺在床上看卫慧的《上海宝贝》,手机响了。以前一直关着。今天一开就有
电话来。

    “喂?你是谁?猫哥?你还记得我啊?有事吗?”

    “我想和你聊聊,你为什么躲我?手机也关着。”

    “不是躲你,是临时有急事来不及跟你打招呼,我那老板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猫哥,你在哪里打电话啊?”我心情一下好了起来,你夏清对我不好,还是有别人
对我好。

    “就在黄岐。”

    “你干什么呢?回你们厂上班去吧!都这么久了,还不回去会被炒掉的。”

    “惠州的工作我辞了,现在黄岐上班,我还看到过你几次。”

    “你为啥不喊我?”

    “你挺忙的。”

    “笑话,我忙什么?我不忙,我天天在家睡觉。”

    “你没开饭店了?”

    “我和那男的吵了一架,有可能回家过年。早知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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