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菊者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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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菊者迷-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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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乎他意料之外,这攻击来得太快。对方既暗中跟踪,意图虽然模糊,但相对的杀意便减少,会在这当口发箭袭击,着实古怪。
  更诡谲的是,他相信藏在左方林内的敌人,仅是单枪匹马。
  此人发出的响羽箭锐声震耳,气势万千,第一支射在淡菊所乘的马车上,而后接连三箭,全飞向前头老太爷乘的那辆马车,跟着十来支箭分五路朝骑马的众人射来。
  「鹿平、鹿敬、鹿清,护住老太爷的车!」响羽箭嗡嗡之声不坠,鹿苍冥马缰一挥,将迫近的箭扫偏,一掌迅捷无比地将鹿皓皓提抓过来,朝后方丢去。「腾济儿,看好你五爷。」
  「大哥」鹿皓皓拍着满脸土灰欲要爬起,却教腾济儿扑来压住身躯。
  「五爷伏好,箭没长眼哪!他妈的,哪个王八蛋?!」
  敌暗我明,在地形上又吃了大亏,一时间众人只能先找掩护。
  适才,淡菊教鹿苍冥一把推入马车内后,便怔怔地跌坐在车厢内。方才那支响羽箭便射在车窗旁,她稍一瞥,已然由箭羽的样式认出对方亦是东霖探子营的人,那人是师父的得力助手,以响羽箭为式器,她见过几次,是个气质冷酷的女子。
  是师父派来的吗?可说不过去啊,上头既已命她前往白苗,待在鹿苍冥身边,就不会派出第二批的人来捣毁阻挡,这不是自打嘴巴、自扯后腿吗?
  不、不,一定要弄清楚到底哪里出错了。淡菊心中急切,却没时间用心领会,外头响羽箭声彻云霄,夹杂鹿苍冥镇静有力的叫嚷,她一颗心揪成结,莫名的硬块梗在喉间,闷得难受。
  头一甩,她固执地掀开车帘正欲跳下,却见鹿苍冥挡在面前,那骑在骏马上的身形就如她所说的,又挺又俊,帅得一塌糊涂。
  「该死的,妳出来做什么?!给我滚进去!」这女人听不懂他的话吗?!
  「我要啊」说时迟,那时快,淡菊红唇刚启,拉车的马匹似是受到极度惊吓,忽地发出尖锐嘶鸣,四蹄狂张,竟拖着车飞奔而去。
  淡菊挡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整个人往里头滚了两圈。唉,好的不灵坏的灵,真是应了鹿苍冥的话给他滚进去了。
  见状,鹿苍冥心下大惊。「守稳,众人各司其位,不可妄动!」语毕,胯下坐骑已风也似的朝马车追去。
  而响羽箭在淡菊的马车失控后,也跟着停止,林中人影晃动,对方亦追了过去。
  此时,鹿苍冥根本无心揣想对方有何动机,一心挂念着淡菊。寻常姑娘若是遇上这等状况,哪个不是吓得花容失色、尖叫声连连,可是他没听见淡菊呼救,猜想她八成撞昏头,又或者吓得晕厥过去了。
  「淡菊?!」他扬声急唤,却没得到响应。她怎么样了?是不是受伤了?
  心快要跳出喉咙,他终于赶上马车,偏过上半身,一只大掌正要去扯住那匹发狂的马的缰绳,响羽箭竟选在这个当口射来,没对准人,却是出乎意料地没入那匹马的颈项中
  马匹前蹄扬起,悲鸣一声,大量的血喷将出来,挣扎了会儿,终于气绝倒地。
  「哎啊」疾速奔驰中陡地定止下来,车里头的淡菊猛地发出哀叫,跟着咚、咚、咚连三响,不知撞到哪儿了。
  「淡菊?!」鹿苍冥迅捷无比地翻身下马,尚未掀开车帘,一个娇小身躯已滚将出来,教他结实地抱个满怀。
  「呜……好痛……」她摀着秀额,痛得龇牙咧嘴的。
  「撞到头了吗?」他双臂将她抱得太紧了些,语气透着明显的紧张,向来严肃的表情不知觉间缓和不少。
  淡菊怔怔地瞧着他,顿时间,倒觉得额头不那么痛了。
  「鹿爷……」唇嚅了嚅,尚不确定要说些什么,越过鹿苍冥的肩,淡菊瞧见一道银光正对准他的背疾射而来。
  「箭!危险」反射性地,她高声喊出,藕臂圈住他的肩颈反抱住,眉宇间尽是焦急。
  那箭嗡嗡鸣响,声似雷、快若电,鹿苍冥后背一阵发凉,立时抱住淡菊迅速回身躲避。只是,他快箭更快,没能完全躲开,尖锐的箭簇几乎是贴着他的右颊擦过,划下一道血痕。
  不留喘息的时间,第二、第三道银光飞快又至,那人的箭彷佛射不完似的。
  「放我下来。」淡菊推着他的胸膛,心想这么闪躲也不是办法,她得弄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女子显然对她没有敌意,因每支箭皆瞄准抱着自己的鹿苍冥,饶是他身手敏捷,一面护她、一面闪避,时间一久也难支持。
  「躲好,听话。」闪到车帘旁,鹿苍冥又把她塞进马车中,严厉地丢下命令。下一刻,人已如疾电般扑向自己的坐骑,翻身上马,「驾」地一声往林中那人藏身之处奔去。
  淡菊怎可能乖乖听话,她七手八脚地撩开车帘,一瞧见眼前景象,险些厥了过去。
  他这是……这是不要命了?!还是仗着自己艺高人胆大?!竟然就这么直冲过去,不正中了对方心意?
  淡菊跳下马车,顾不得安危地跟着跑去,同一时间,竟见五、六支响羽箭朝他飞去,他手无寸铁,仅挥动着手中缰绳,便将近身的箭簇「铿锵」几声全打偏到地上。
  此时,一段距离外的鹿平亦连同两名随从策马赶来。
  林中那人见他后援将至,响羽箭忽地转换目标,咻咻两箭射瞎了鹿苍冥的坐骑,那匹骏马痛得兽性大发,又是仰蹄嘶鸣,又是发狂乱窜,竟将他硬生生由背上拋下。
  「爷」有心无力,远水难救近火,鹿平等人狂喊,却只能眼睁睁瞧着鹿苍冥任那匹发了狂的马践踏。
  不、不要……
  所有气息全塞住胸腔,胀得发疼,淡菊拚命跑着,脑中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所有的动作全由意识支配。
  最后,那小小的身躯朝鹿苍冥扑去,杂乱的马蹄和嘶鸣声在周遭狂响,乱糟糟的、闹烘烘的,而四下皆是危机,她揽住他的头和肩,凭着直觉往一个方向翻滚、翻滚、翻滚……
  那个女子要杀他!为什么?!为什么?!
  心中惊惧,怕响羽箭又要追来,淡菊抬起头,拧着眉心瞧去,却见一名男子现身,立在不远处的林中,面容虽有些模糊,但她认得那身形,是师父来了。
  她想说话、想问明白是怎么回事,她教这一切全搅乱了。
  为什么要杀鹿氏一族?为什么要取他性命?为什么?!为什么?!无声地掀了掀唇瓣,身子有些疼,她恍惚地瞧着,目睹师父陡然握住那名连发响羽箭的女子的手,身形一晃,眨眼间已杳然无踪。
  「师父,为什么……师父……」好不容易挤出话来,她喃了声,眼前忽地黑压压一片,好多人影晃动,好多声音在耳边叫嚣吵嚷,她合上眼,头无力地垂下,便动也不动地伏在鹿苍冥胸膛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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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知道,这趟入东霖迟早会出事,爷应该把大批人马带着,而不是让他们在农庄里傻傻等候。」小小方屋中,腾济儿来回踱步,年轻的脸上满是火气。
  「从以前到现在,东霖表面上虽和白苗交好,私底下却动作频频。爷您让白苗众寨封了个『鹿王』,替白苗寻铁矿、开采冶制,生产大量轻重兵器,既让白苗众寨利益均沾,又有足够武器巩固边防,东霖看在眼里,酸在心里,可不谋个十七八条法子谋害您?这回遇刺,肯定是东霖那个新帝派来的,还好咱们的援兵及时赶到,一见人多,那放箭的家伙倒跑得可快了!」
  坐在椅上的鹿苍冥眉心不禁拧起,挥了挥手。
  「腾济儿,别再走来走去,瞧得我头更痛。」不只头痛,胸腔亦疼得难受,每次呼吸像把火在里头烧着。
  他摔下马背时,隐约记得胸口曾遭马蹄践踏,一阵剧痛,跟着就没了意识,尔后清醒过来,据手下告知,是淡菊朝他飞扑过来,在千钧一发之际,让他躲过马蹄接连的践踏。
  「大哥,你要不要回榻上躺着?你脸色嗯……不太好耶。」鹿皓皓望着兄长裸露的胸肌。那随队在农庄这儿驻扎的大夫虽来诊视过,也擦上伤药,但大哥胸上瘀青满布,瞧起来着实触目惊心。
  说到回榻上歇躺,鹿苍冥双目不由自主地瞄向里边,床帷内,淡菊犹自闭目昏沉,大夫说她是撞到额头又受惊吓,才会持续睡着,没啥大碍。
  很好、很好……他就等她醒来,一旦睁开双眼,定要狠狠地揍她一顿屁股,教她往后再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再掐住那纤细的脖子逼她立誓,让她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子。她既要与他共同生活,就该早些认清这一点。
  某种难以排解的紧涩情怀萦绕胸口,他下意识揉了揉,沉声道:「老太爷那儿加派护卫守着,今晚在农庄暂歇…宿,明日清早起程回白苗。」
  闻言,腾济儿不满到极处地嚷着
  「爷,咱们就这么放手,当作啥儿事也没发生呀?对头都欺到咱们头上来啦,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怎忍得下这口气?!」
  东霖和白苗关系本就十分微妙,过去,白苗曾把公主嫁给东霖皇室,两国向来交好,但政局国情瞬息万变,尤其自东霖新帝即位后,在外交上渐渐显露出雄心壮志,两国表面平和,私下却暗流波涛。
  「现下尚在东霖境内,没我的允许,谁也不准妄动。」鹿苍冥目光严厉地扫过在场所有人,瞧得腾济儿一颗头低了下去,兀自咕哝。
  当日为取回血鹿戒指,他进入东霖国境,却将整队人马留在私下购得的一处农庄里,只带着腾济儿和鹿平两名随从上丽京,就是不想太过招摇。
  鹿族当年因为瘟疫而死伤惨重,爷爷带着他和五弟逃至白苗,受到不少援助,而他虽非白苗人,却被众寨委以重任,这全得归功于鹿族人对土壤与矿脉有种与生俱来的预知能力,能在险恶的地形中轻易地找出矿源,加以白苗铁脉丰富,如石中之玉,藉助了他的能力才得以顺利开采。
  鹿族本质是温驯而爱好和平的,他会尽量避开冲突,不过,假若东霖最终仍欲夺白苗赖以维生的经济命脉,他鹿氏一族受白苗礼遇与恩惠,也当挺身与东霖周旋。
  「都出去吧。」他下了命令。
  不一会儿,众人全步出了方屋。
  关起门,屋内有些昏暗,他由怀中掏出火折子,搧出火星儿,点燃桌上的油灯。
  他起身来到榻边,撩开床帷坐下,如此一来,形成上身在床帷内,而一双健壮长腿则在床帷外的暧昧姿态!
  淡菊仍睡着,雪般藕臂上留着几道擦伤,向来光洁的秀额肿了个包,瘀青泛红,瞧了……极端碍他的眼。
  眉峰成峦,他下意识伸出掌,轻轻覆住她交叠在腹上的手,触感那么软、那么柔腻,一时间内心涌起莫名的柔情。
  「嗯……你被毁容啦……」宁静的气氛在床帷内小小的天地中流转,淡菊眼睫忽地轻颤了颤,语带戏谑。
  鹿苍冥由沉思中回过神志,倾身过去,眉眼深邃地盯着那张略嫌苍白的面容。
  「妳醒了。」
  「是啊……醒啦,要不,你以为我在说梦话吗?」肩颈的肌肉有些酸疼,淡菊试着扭动,随即「嘶」地抽气,五官跟着揪成一团。
  他沉默不语,覆住小手的大掌缓缓移向她的肩胛,以适当的力道揉弄着。
  淡菊微微愕然,不太懂自己现下的心情,迷蒙地瞅着他的脸,轻轻又道:「那么长…道擦伤,别留下疤才好。」小手抚触他右颊上响羽箭划过的伤痕,血已干涸,拖着长长…道。接着,她眸尤自然而然地往厂移去,终于瞧见他赤裸胸膛上一块又…块的瘀青。
  「老天……」忍不住惊呼,她不顾晕眩,挣扎地撑起上身。「你还是被马蹄踩伤了?!我以为……以为自己抱住你了,以为躲过马蹄践踏……你、你你真是可恶,真莫名其妙,为什么一个人傻傻地朝那林间冲去?!那姑娘的响羽箭好生厉害,你手无寸铁,以为自己斗得过她吗?!」想到那一幕,心里又急又气、又慌又乱。
  鹿苍冥浓眉挑动,静声问出:「妳怎知藏在林间的是个姑娘?」
  淡菊心一促,双颊嫣红,不过瞬间已宁定下来。
  「我瞥见她的影子……挺纤细的,就猜想应该是个女子。」
  他还是以诡怪深究的目光瞬也不瞬地瞅着她。
  「你……你伤得严不严重?胸口疼吗?有没有让、让大夫瞧过?是不是很痛……你要不要躺着舒服些儿?」让他瞧得脸发烫、心悸动,浑身不自在。「我没事了,换你躺着睡会儿吧,你啊……」
  他健臂陡张,猛地拥她入怀。
  淡菊轻呼一声,仰起俏脸,两人鼻尖几乎相抵,气息交错。
  「鹿爷,你……你……想干嘛……」这问话似乎挺好笑的,逗得他薄唇扬起好看的弧度,教她芳心轻颤,呼吸紧促了起来。
  他想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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