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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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山伯爵- 第1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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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尚是一个可敬的人,”那新闻记者走后,基督山说,“是不,阿尔贝?” 
  “是的,而且是一个真诚的朋友,我非常爱他。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我虽然无所谓,但我们究竟是到哪儿去呢?” 
  “假如您愿意的话,我们到诺曼底去。” 
  “很有趣,我们能完全隐居人群吗?——没有社交、没有邻居吗?” 
  “我们的伴侣将是供驰骋的马、供打猎的狗和一艘渔船。” 
  “正合我的意思,我要把这通知家母,,再回到你这儿来。” 
  “但您能被允许到诺曼底去吗?” 
  “我喜欢到哪儿去就到哪儿去。” 
  “是的,我知道您可以单独出门,因为有一次我在意大利遇到您——但陪伴那神秘的基督山同去呢?” 
  “你忘啦,伯爵,我常常告诉你,家母对你非常关切。” 
  “弗朗斯瓦一世[弗朗斯瓦一世(一四九四—一五四七),法国一五一五至一五四七年的国王。——译注]说,‘女人是易变的,’莎士比亚说,‘女人象是大海里的一个浪。’他们两位是一个伟大的国王,一位是一个伟大的诗人,他们二人都是应该知道女人的。” 
  “是的,那是一般的女人,但家母不同于一般的女人,她是一个好女人。” 
  “我的意思是:家母不轻易对人表现出关切,但一旦称赞了一个人,那便永不改变的了。” 
  “啊,真的,”基督山说,叹息了一声,“而您以为她真的对我那样关心,并不是对我完全漠不关心吗?” 
  “听着!我已经说过了,但是再说一遍,就是:你一定是一个非常神奇,非常卓越的人。” 
  “哦!” 
  “是的,因为家母对您的关切完全是出于同情,而不是出于好奇心。当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没有谈论过别人。” 
  “而她在竭力劝您不要信任我这个曼弗雷特是不是?” 
  “正巧相反,她说:‘马尔塞夫,我想伯爵是一个生性高贵的人,尽力获得他的喜欢吧。’” 
  基督山转过眼去,叹了一口气。“啊,真的?”他说。 
  “在我看来,”阿尔贝说,“她非但不会反对我的旅行,而且将热心地赞成,因为这是与她每天叮嘱我的话相符的。” 
  “那好,下午五点钟再会。请遵守时间,我们在夜里十二点钟或一点钟可以到了。” 
  “到达的黎港吗?” 
  “是的,或是在的黎港附近。” 
  “但我们能在八小时之内走完一百四十四哩的路吗?” 
  “容易得很。”基督山说。 
  “你一定是一个奇迹创造者,不用多久,你不但将超过火车,——超过火车并不难,尤其是在法国,——而且甚至将超过急报了。” 
  “子爵,既然我们要在七八个钟头以后才能起程,务请遵守时间。” 
  “别怕,我除了准备以外没有别的事情了。” 
  阿尔贝走了。基督山和阿尔贝点头道别的时候他还是面含微笑的,这时他陷入了沉思。然后,象是要驱散他这种恍惚状态似的,手抹一抹他的额头,拉了两下铃,贝尔图乔进来了。“贝尔图乔,”他说,“我本来说明天或后天到诺曼底去,但现在我准备今天就去。你在五点钟以前可以有充分的时间去准备。派一个人去通知第一站的马夫。马尔塞夫先生陪我一起去。去吧。” 
  贝尔图乔遵命行事,派了一个跑差赶到蓬图瓦兹去传达旅行马车要求在六点钟到达的。蓬图瓦兹站另派一个专差去通知第二站,在六小时之内,路上的各处驿站都已准备好了。 
  在起程以前,伯爵到海黛的房间里去,把他要出门的消息告诉她,托她照顾一切。 
  阿尔贝很守时间。这次旅行最初似乎很乏味,但不久就由于速度的影响而有趣起来。马尔塞夫想不到跑得如此之快。 
  “你们的驿马每小时只走六哩,”基督山说,“而且还有那荒谬的法律,规定非经前车旅客的允许后车不能超过,这样一个不中用的或坏脾气的旅客就阻挠一个生性活跃的旅客,在这样的限制之下,的确是寸步难行了。我用我自己的马夫和马逃避这种恼人的状况,不是吗,阿里?” 
  伯爵伸头到窗外打了一个唿哨,那几匹马看来象是插上了翅膀。马车带着一种雷鸣似的喧闹声滚过街道;每一个人都转过头来注视这颗飞快而过而又耀目的流星。阿里面带微笑,连连吹着唿哨,用一只手紧紧地抓住缰绳,驰马奔腾,马的美丽鬃毛在迎风飘着。阿里这个沙漠之子这时最得意了,在他所掀起的阵阵尘雾中,他那黝黑的面孔和闪闪发光的眼睛使人想到风沙之精和飓风之神。 
  “我到现在才知道由于速度而产生的快感,”马尔塞夫说,他额头上最后的一片阴霾也消失了。“但这些马你是怎么弄来的呢?是专门驯养的吗?” 
  “一点不错,”伯爵说。“六年以前,我在匈牙利买进一匹以快速闻名的种马,——价钱多少我不知道,是贝尔图乔付钱买的。我们今天晚上用的三十二匹马都是它的后裔,它们都是全身漆黑,只有前额上有一颗白星。” 
  “真神妙!但是,伯爵,你要这些马来做什么用呢?” 
  “您看见啦,我用它们来旅行。” 
  “但你也不是总旅行呀。” 
  “当我不再需要它们的时候,贝尔图乔会把它们卖掉的,他预计可以卖到三四万法郎。” 
  “欧洲的国王没有哪一个有那么多的钱来买。” 
  “那末他可以卖给一个东方的大君,那个大君用他所有的钱来把它们买去,然后再回去敲榨他的人民,重新装满他的钱箱。” 
  “伯爵,我可以向你提问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 
  “除了你以外,贝尔图乔一定也是欧洲最有钱的人了。” 
  “你错了,子爵,我相信假如您搜遍贝尔图乔的口袋,您不会找到十个铜板。” 
  “那这样他一定是一个奇迹了。我亲爱的伯爵,假如你再告诉我这样神奇的事情,我就真的要不相信了。” 
  “我从不讲神话,阿尔贝,告诉我,一个管家为什么要在他的主人身上揩油?” 
  “我想,那是因为他的天性如此,天生爱揩油。” 
  “您错啦,那是因为他有妻子和家庭,而他本人和他的家人都有难以满足的欲望。同时他也不能确定是否可以永远保持他的职位,希望能给自己找条后路。现在,贝尔图乔先生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孤苦伶仃独自一个,他可以任意动用我的财产。他确信他决不会离开他的职务。” 
  “为什么?” 
  “因为我决不能再找到一个更好的人。” 
  “你把假定当作既定,讲来讲去依旧是讲的可能性。” 
  “噢,决不,我讲的是必然性。在你可以对他们操生死大权的仆人之中,他是最好的了。” 
  “你对贝尔图乔有那种权力吗?” 
  “有。”伯爵冷冷地回答。 
  有些字句可以象一扇铁门似的截断一次谈话,伯爵的“有”便是这一类的字句。全部旅程以相等的速度完成,分成八段的那三十二匹马在八小时之内走完了一百四十四哩路。 
  他们在午夜来到一个美丽的花园门前。看门人已经起身了,开着大门在等候,因为最后一站的马夫已来通知过他。清晨两点半钟,马尔塞夫被领进他的房间里,洗澡水和晚餐都已准备好了。站在马车后面的那个仆人侍候他;同来的巴浦斯订则侍候伯爵坐在马车前面。阿尔贝洗了澡,用了膳,然后上床。整夜,他是在苍凉的潮声中合眼。早晨起来,他走到窗前,打开窗子,走到一个小小阳台上;他的前面是海,是那浩瀚无垠一望无际的大海,在他的后面,是一个环绕在小树林里的美丽花园。在一条小溪里,停着一艘两舷狭而帆樯高耸的独船,桅顶上挂着一面旗,旗上绣有基督山的微章,那微章的图案是:在一片天蓝色的海上有一座金山,微章上部还有一个十字架,这显然是象征“基督山”这个名字,上帝使这座山变得比金山更值钱,同时它也象征着耶稣蒙难的髑髅地,红十字表示被耶稣的神圣的血所染红的十字架,或是象征着这个人的神秘的往事里的一段受苦和再生的经历。独桅船的四周停着几艘附近村庄里渔夫们的渔船,象是卑微的臣仆在等候他们女王的吩咐。这儿,象基督山逗留一两天的任何地点一样,一切都安排得舒适,日子过得很惬意。 
  阿尔贝在他的小厅里找到两支枪,和其他一些打猎的工具。在楼下的另一个房间里,藏着英国人——英国人使用的种种巧妙的渔具,他们都是好渔夫,因为耐心——所以还不曾劝服因循度日的法国渔夫采用。时间就在打猎捕鱼中过去了,基督山的成绩非常突出,他们在林园里射死了一打野雉,在小溪里捉到同样多的鳟鱼,在一个可以俯瞰大海的阁楼里进餐,在书斋里用茶。 
  到第三天傍晚,阿尔贝因为连日奔波,十分疲倦,躺在窗口附近的一张圈椅里睡觉,伯爵对那些运动只当作游戏,正在设计一个图纸,准备在他的家里造一间温室。这时,大路上一阵疾驰的马蹄声使阿尔贝抬起头来。他紧张地在院子里看到了他自己的贴身跟班,他并没有吩咐他跟来,恐惧使基督山感到不便。 
  “弗劳兰丁来了!”他跳起来喊道。“是我的母亲病了吗?” 
  他急急忙忙向门口奔去。基督山注视着他,他看到他走近那跟班,跟班从口袋里抽出一密封的小包,里面是一张报纸和一封信。“这是谁送来的?”他急切地说。 
  “波尚先生。”弗劳兰丁回答。 
  “是他派你来的吗?” 
  “是,先生,他派人把我叫到他的家里去,给我旅费,弄到一匹马,叫我答应不见你不停下来。我在十五小时之内赶到了这里。” 
  阿尔贝哆哆嗦嗦地拆开那封信,才读了几行,他就发出一声惊喊,浑身颤抖地抓住那份报纸张。突然地,他的眼睛变得黯然无神了,他的腿软了下去,要不是弗劳兰丁扶住他,他就要跌在地上了。 
  “可怜的青年人,”基督山低声说,“俗话说,父亲的罪将连累到第三代和第四代的子孙,这句话看来是确实的了。” 
  这时,阿尔贝已经醒过来,他把落在汗溶溶前额上的头发甩回去,继续阅读,然后双手把信和报纸压成一团,说:“弗劳兰丁,你的马还能立刻回去吗?” 
  “你离开的时候家里情形怎么样?” 
  “一切都很安静,但我从波尚先生那儿回去的时候,我发觉夫人在流泪。她派人叫我去,问您几时回来。我告诉她说,我要来找您了,是波尚先生差我来的,她最初想阻止我,但想了一会儿以后,她说:‘是的,去吧,弗劳兰丁,让他回来吧。’” 
  “是的,我的母亲,”阿尔贝说,“我就回去了,叫那不要脸的混蛋等着瞧吧!但我必须先去告辞一声——” 
  他回到刚才离开基督山的那个房间。他已不再是刚才那个人了,在五分钟的时间里已他有了一个可怕的变化。他出去的时候一切如常,回来却带来了一种颤抖声音,一种狂乱的神色,一种气势汹汹的目光和一种踉跄的脚步。“伯爵,”他说,“我感谢你的盛情款待,也很乐意能多享受些,但我现在必须回到巴黎去了。” 
  “发生了什么事?” 
  “一件很不幸的事,在我看来比生命更重要的事情。别问我,我求求你;请您借给我一匹马。” 
  “我的马厩任您选用,子爵,但骑马回去会累跨您的。乘驿车或骄车吧。” 
  “不,那会耽误我的时间,而且我需要经受您怕我累跨的那种疲劳,它对我很有好处。” 
  阿尔贝走了几步,象一个中了一颗枪弹的似地一仰身,倒入房门一张附近的椅子里。基督山并没有看到他这第二次虚脱,他正站在窗口喊:“阿里,给马尔塞夫先生备一匹马!他急着要走!” 
  这几句话振作了阿尔贝的精神,他跑出房间,伯爵跟在后面。“谢谢你!”他跃上马背,喊道。“你也赶快回来,弗劳兰丁。路上换马还需要说什么话吗?” 
  “只要您从所骑的马背上跳下来,便立刻会有另外一匹马备好了。” 
  阿尔贝迟疑了一会儿。“你也许会以为我这次告辞奇特而愚蠢,”但“你不知道报纸上几行字会使一个人陷入绝望。好吧,”他把那张报纸摔下来给他,又说,“念一念吧,但等我走了以后才念,免得你看见我气得发疯。” 
  当伯爵拾起那张报纸的时候,阿尔贝用马刺踢了他的马肚子一下,马象一支箭似地疾驰而去。伯爵带着一种无限怜悯感情望着他,当人影完全消先的时候,他读道:—— 
  “三星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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