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龙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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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龙兵-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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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耳朵。
  第一句传进时展重阳打了一个怔愣,接下笑了说:“就凭他卓守则那个熊样儿,港商台商就引来了?也就是过过嘴瘾吧!”
  谢清说他已经打听了,与卓守则合伙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年顽八师上校参谋长卓立业的两个儿子;那两个儿子一个在香港一个在台湾,都是有点经济实力的。三个人要合伙为卓家争点脸面地位,无论从动机和能力上说都没有什么好怀疑的。
  “这世界上的事儿就怪了,”展重阳一阵心绪难平,“钱怎么都集中到那些人手里了呢!要是集中到咱们手里,你说是有多好吧!”
  谢清说人家专心挣钱的时候咱们在干什么你不知道?不是让人家比得受不了,说不定改革开放还得延期多少年呢!咱还是想一想怎么办好吧!
  怎么办好?卓守则说的只是“准备”,准备办没有办或者没有办成的事儿多了,总不能听着风就是雨吧?
  这样又传来第二句话,投资四百万其中还有二十万美金的话。展重阳说:“四百万是台币还是港币、人民币呀?要是港币和人民币还有点意思,要是台币就有限了。”
  谢清说不是还有二十万美金吗,二十万美金就是一百六七十万人民币;何况就算那四百万是台币也是一百万人民币,小看不得的。最重要的还是政治影响,单是这一条就是找遍天下也找不来的!
  展重阳说:“你说那一面的政治影响我信,可卓家是什么人家你不知道?另一面的政治影响你考虑了没有?”
  谢清说现在才没人管那些呢,只要是回来投资就是好样的。再说眼下不是特别情况吗,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展重阳说:“可以先试探试探,看看真的假的、想上什么项目。他这个村和店咱还是小心点好,陷进去拔不出腿可就麻烦了!”
  试探的结果是第三句话也即烟台和海州都在抢的话传进了耳朵。这一次谢清急了,说你总说要有政治观念大局观念,这一回怎么就什么也没有了呢?这么好的机会要是丢了,我看你拿什么再上一个台阶和到市里竞争去!
  这一次展重阳实际上也急了。引进外商外资是党委政府的一项重要任务,卓守则果真能够引进肯定是一件大事,是可以引起上上下下注意的。他听到第一句话第二句话时之所以迟迟没有动作,一是对卓守则这个人没有好感和信心;二是以引进外商外资为名骗吃骗喝、抬高身价的人多了,他可不愿意去当那个冤大头;三是他虽然跟年传亮发生了冲突却没有形成冤结,一旦与卓守则“合作”就难说了,而与年传亮的关系是他所绝对不敢忽视的。但第三条消息传来,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必须把卓守则和他引进的项目留下来、截下来!
  不仅仅是不被烟台、海州抢走,还要留在海牛镇!
  不仅仅是留在海牛镇,还要变成自己手中的一块金字招牌,变成政绩和铺路石、支撑杆、攀登梯!
  决心下定,司机小薛和镇政协主席找到卓守礼和鲍副主任,要求立即见到卓守则。得知卓守则几天前就被人请走了,展重阳一边指示赶紧摸清卓守则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回来,一边找到天鹅湖开发区,把情况汇报到正在视察的范江南面前。
  范江南对引进外商外资一向特别重视。近年来东沧大大小小引进几十家外资企业,台资至今还是一片空白;为了增大力度,市里刚刚出台了优惠奖励政策。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东沧人引进的几百万的大项目眼看要流向外地,这是他所无论如何不能容忍的。
  “不行啊小展!卓守则无论如何不能走,卓家的项目无论如何不能走!走了我是要问个为什么的!”范江南露出少有的严峻。
  展重阳越发意识到事情的非同一般,说:“范书记放心,这件事我马上去办,就是头拱地,我也得把项目留下来!”
  他转身走人,想想却又说:“就是卓家原先那么个情况,我担心留下来非得有人不高兴!”
  范江南听出他指的是年传亮,却故意并不点破,说:“这怎么能扯到一起!过去卓家是敌人不等于现在也是敌人。再说人家回来投资办厂我们有什么理由不欢迎?我看在这个事儿上不有要顾虑,就算是有人真的有点意见想法也不要犹豫,这是大局懂吗!”
  展重阳之所以要来汇报,之所以提前把“担心”摆出来,要的就是范江南的支持;如果没有这一条,即使引进了,对于他也未必会是好事。得了范江南的指示,又听说卓守则已经从烟台回到海州,展重阳会同镇政协主席和鲍副主任,马不停蹄地向海州赶去。到海州奔的是南山公寓。穿过公寓区的中心花园,汽车停到卓守则那幢公寓楼前时,镇政协主席忽然说:“咱们这么空着两手不好吧?”于是又找商场。花了二百多块钱买了一大堆孩子的玩具和食品——卓守则新添了两个儿子他们是听到了风声的——重新回到那幢公寓楼,按响卓守则的门铃时已是下午六点十分了。开门的是卓守则的新夫人紫荷,对着防盗门上的小窗问清了什么人、什么事儿,紫荷说孩子他爸中午回来了不假,可下午又让海州一伙人拉走了,去了哪儿和什么时候回来说不清楚。镇政协主席有心进屋喝几口水或者把礼物留下来,紫荷回答一声对不起,你们还是等孩子他爸回来吧,就把小窗和里面的木门给关了。展重阳一股火气向上冒,可想想人家找自己时遭遇的冷脸,只得忍了,带着一行人找到一家酒店,要了几样炒菜几瓶啤酒慢慢地等起来。一直等到九点过后,才把汽车开回到南山小区的那幢公寓楼下。
  再次按响门铃,得到的回答是卓守则没回来也没来过电话,什么时候回来和来电话一概说不清楚。说不清楚只有等。几个人先在院子里说着闲话。闲话说到十点半,镇政协主席说要不明天再来吧?展重阳说今天要是堵不着,明天再来还堵不着怎么办?我看今晚上就豁上了,我倒是要看一看卓守则能不能钻进老鼠洞里一宿不回窝儿!
  汽车开到楼旁的花园前,三个人耐着性子等起来。眼看十二点过了一点过了,又眼看两点过了三点过了,忍不住就骂开了。这个骂一句:“过去说地主资本家反动我还不信,这一回才知道这些家伙确实不是玩艺儿!”那个骂一句:“这小子也太狂了,不是为着引进外资,见了面老子不掀他一个老鳖翻天才是怪了!”这个又骂一句:“共产党的书记、政协主席给大地主大资本家磕头捣蒜,也他妈太掉价儿啦!”那个又骂一句:“这些家伙也就是惯的,要是无产阶级专政那会儿你让他摆个谱儿试试!”那个又骂一句:“你们小子们是还想回去吃地瓜干萝卜叶吧?”那个又回一句:“吃地瓜干萝卜叶怎么着,只怕是这会儿你想吃还吃不上呢……”骂过一阵就停了,各自默默地打起盹儿或数起了星星。展重阳也跟着数,一直数到生气的心思也没了,镇政协主席才推推他,说刚才楼洞里回来一个人像是卓守则。展重阳看看表刚好凌晨五点,说:“好,整整等了一宿!这个狗东西,八成是跟哪个骚娘儿们乐够了才回来的!”
  镇政协主席没有看错,刚刚回到公寓的确是卓守则。展重阳也没有骂错,卓守则确是刚刚从前妻麦香那儿乐够了回来的。
  自从认准要利用引进外资拴住展重阳,卓守则一直都在筹划这件事儿。卓守则本来的意思是放在省政协委员不受阻碍上,随着与大伯的两个儿子的几次电话和书信来往,事情已经提升到重振卓家雄风、重树卓家大旗的高度。退回五十几年,卓家是东沧乃至海州一带首屈一指的大户。论财富,有卓立群的两个厂子三家店铺外加五百亩土地;论权势,有卓立业的国军上校师参谋长和卓立家的东沧县教育科长。在被摧毁和埋没将近半个世纪之后,卓家要想在故乡的土地上重新站立起来,单靠一座小洋楼、几个儿女和一个水产公司副总是办不到的。那就只有来大的、响的。大的、响的不是刀兵相向、反攻倒算,而是投资创业、泽被乡里。于是,香港、台湾、洛杉矶、东沧几经会商,终于做出了包括罗伯逊和卓守则在内的四方合资四百万人民币,其中还包括二十万美金,创办一座卓氏电子原件公司,用台湾的技术、东沧的劳动力、香港和洛杉矶的市场,把事业干起来、干大干强的计划。以眼下的形势,投资可以选择的地方很多,但从振兴卓家、重树卓家形象出发,卓守则和卓家兄弟真正瞄准的只有东沧和海牛镇。这当然只是底牌,对外用的是全然相反的策略。三次传话尤其是最后一次传话引起的反响,卓守则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展重阳等人第一次敲门时卓守则实际是在家里,从可视门铃的屏幕上看清来客,他便叮嘱紫荷演出了那一幕。展重阳等人走了他也走了,走到麦香和第二个儿子那儿去了。与麦香和第二个儿子一起吃了晚饭,看了一阵电视,又撒了一通欢儿睡了一大觉,这才想起回家的事儿来。
  风水轮流转,兴衰眨眼间。三十年河东你得意,三十年河西我从容。老子倒霉的时候你展重阳把我当猪当狗权且不论,老子成了人物以后你又何曾把老子看进眼里!何曾不是变着法儿地压我打我!如今也该轮到你尝一尝遭受冷落压制的滋味了!也该是让你小子低下脑袋求老子的时候了!一路上,卓守则全身都荡漾着轻松悠扬的旋律。
  进了小区来到楼下,卓守则一眼就看到了那辆白色小轿车和小轿车旁等候的人。上楼后眼见展重阳几个进了楼洞,这才又进了浴室。
  门铃低回,《欢乐颂》中的一节乐曲重复了三遍,紫荷才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开了木门和小铁窗。
  “你们?天还没亮你们这是……”紫荷露出很不高兴的样子。
  “老卓回来了吧?”鲍副主任赔着笑脸问。
  “孩子他爸忙了一宿,你们总得让他睡一觉再来吧。”
  “那可不行!我们已经在楼下等了一夜,无论如何……这一位是展书记,展书记也是一宿没阖眼哪!”
  “那我不管。反正俺家老头子得睡觉。你们还是下午再来吧。”紫荷伸手要关小窗子了。
  “别别。”镇政协主席连忙用手抵住说:“这样行吧,我们保证不耽误老卓睡觉,只说一句话,就一句话!”
  紫荷一副好不为难的样子说:“那……”
  “就一句,说完了马上就走!”展重阳赶紧也叮了一句。
  紫荷这才极不情愿地进到屋里,好一会儿才又露出半边脑袋说:“孩子他爸正在洗澡。你们要是非等不可,就等吧。”
  小窗关上木门关上了,展重阳和镇政协主席一脸奈何,倒是鲍副主任挂不住了,按着门铃,把紫荷又叫到了门前。
  “怎么着,你们是真不想让人睡觉了是怎么着?”
  鲍副主任说:“你去告诉老卓,就说是东沧政协的鲍主任来了看他见不见;不见我转身就走,以后可别说我不认识他是谁!”
  紫荷扭了扭身子进到屋里,片刻一边开着防盗门一边说:“哎呀鲍主任,你怎么早不说呢?真是太对不起了!快进屋!快进屋!”
  众人这才跨进了卓守则的新家。
  新家三室一厅,算不上大却结构合理,如果没有大厅里那块纯毛地毯,倒像是一位教授或者学者的家。展重阳几个在厅里坐了,紫荷倒过水就再也没有出来。浴室里不时传来哗哗的水声和一两声咳嗽。众人一边喝水一边欣赏起墙上的字画。中国的字画原本讲究的是品位和内涵,如今却越来越变成了财富和身份的标签;哪个有钱有权的人家墙上不挂几幅,实在就显不出高贵来了。
  欣赏持续了不下半小时,卓守则才穿着一套白底蓝花的浴衣悄无声息进了卧室;又过了不下十分钟,换了一套休闲装和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的卓守则,才出现到众人面前。
  他第一个握的是鲍副主任的手:“哎呀鲍主任鲍主任!你来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呢?你看这个事儿闹的,真是太对不住了!”
  鲍副主任把展重阳推到面前说:“认识吧,展书记。”
  卓守则说:“展书记,哪个展书记?怎么好像没听说呢?”
  鲍副主任说:“好玄!海牛镇的展书记展重阳你没听说过?”
  “哟,这可是稀客!海牛镇的书记到我门上来了?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卓守则不冷不热地与展重阳握了握手,又与镇政协主席打了一个招呼,坐到对面的沙发上。
  “卓总可真够难找的了。”原本的称呼是老卓,鲍副主任先把称呼改了。“从昨天我们就找,你问问,至少来了三趟,到现在展书记和我们几个还没睡觉呢!”
  “是吗?不过你们这还算是来得巧,这一段你问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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