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龙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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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龙兵-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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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鲨鱼湾离盐场五里,是外界通向盐场的岔路口和必经之处。在那里,年传亮看到了封锁路口的警察和被截住的卓家人马,看到了老五哥和大路率领的总公司的人马,看到了上千人怒目相向剑拔弩张,一会儿冲到一起一会儿又被强行隔开的情景。年传亮在路边一个小卖部前下车,问准公安局长和展重阳从另一条路奔盐场去了,正要回头去追,小卖部里屋忽然有人喊起了他的名字:
  “年传亮,你进来!年传亮,你进来!”
  声音有些耳熟,年传亮踅身进屋立刻惊住了:卓守则,出现到面前的竟然是他眼下最最不愿意见到的卓守则!
  卓守则是在卓家的人马遭到拦截和围堵后,听说公安局长和展重阳在这间屋子里才找来的;哪想公安局长和展重阳没找到,却与寻找了大半个头午的仇敌撞到了一起。
  “你……”
  “你……”
  两人面对的都是一副厉目圆睁、恨不能把对方吞进肚子里的面孔。
  “这一回看你小子向哪儿跑吧!”
  “这一回看你小子向哪儿跑吧!”
  两人都拿出手机,都要向自己的人马发出号令,随即却又都停住了,变成了怒气冲天的喝责:
  “是你小子向展重阳报的案?”
  “我看还是你小子呢!你小子从来就没长过一点好心眼儿!”
  “这倒怪了,展重阳哪来的这么大胆子?没有人报案他是绝对不可能这么干的!”
  “算你小子放了一个响屁。公安局的人说有人不但报了案,还说如果展重阳不管就向上告,让展重阳负法律责任!”
  “这是哪个王八蛋?肯定是你那伙狗东西里出了汉奸!你不赶快把报案的人找出来,你小子不彻底栽了才是怪啦!”
  “你哪?你小子干的那些事儿以为别人不知道?走私可是你开的头儿!不判你二十年就算是你占了大便宜!”
  “你少给我来这一套!我走私为的可是集体,说到哪儿也没什么事儿。你为的可是自己。还卓家中兴,兴你妈的监狱去吧!”
  “蒙你的鬼去吧!你以村里的名义贷了那么多款换了那么多美金,都花到哪儿去了?老百姓谁得了你一分钱的好处?你以为群众都是糊涂蛋,那监狱里给你准备着单间是吧?”
  “行,算你小子嘴硬!别的什么也别说赶快查人吧!这可是要命的事儿!可会是谁呢……”
  “我告诉你吧,这种事儿连你的老婆情人也不能相信!汽车没收是小事,报案的人要是查不出来、捂不死……”
  “行,你小子这不是也会说几句人话吗!不过我告诉你,你也得赶快回去查,说不定就是你身边哪个狗东西报的案!”
  “那行!什么也别说,咱俩赶快办这个事儿吧!”
  两个你死我活不共戴天了不下几十年的仇敌,终于在此刻、在这里找到了共同语言和共同目标。然而没等两人出门华云便出现了,说:“你们谁也不用查,报案的人就是我!”
  “你?”年传亮、卓守则不约而同地瞪圆了双眼。
  华云胸腔起伏,眼睛里喷出的全是火星。“怎么,我报案不应该吗?走私犯法,三岁的孩子都明白你们倒不明白?你们一个人大代表、渔村书记、总经理,一个政协委员、外资企业副董事长,没有国家和改革开放你们凭的什么有今天!可你们做的这些事儿对得起自己的身份吗?对得起国家和改革开放吗?你们还要想方设法地骗人!还要恨不能你吃了我吃了你!还要调动那么多的人来拼个鱼死网破!还要合着伙儿地把报案的人查出来捂死!你们还有点良心没有?还有点人味儿没有?这个案就是我报的!就是我跟展重阳说,如果他不马上采取行动我就连他一起告,让他到海关和法院去说个明白!怎么样,你们不是说要捂死我吗,来吧,我可是等着啦!”
  面对华云义正辞严的话语,年传亮、卓守则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放不出一个屁来了。华云却忽然放声大哭起来:“你们还是我的哥哥和朋友……我怎么就摊上你们这种哥哥……和……朋友啊……”
  年传亮、卓守则不由地目光逡巡,慌忙向小卖部门外溜去。
  眼看三百四十辆汽车被扣押封存,北汪盐场被封锁得老鼠也休想逃出一只,展重阳禁不住露出了几分得意。
  下达了给公安局长的命令,他原本并没有亲临指挥的打算。那一是这一类的命令按说应该由公达或苏安全下,自己下了公安局长肯不肯执行、苏安全让不让执行,他心里一点数没有;那二是这件事的当事人是年传亮、卓守则,是自己的朋友,特别是年传亮还有恩于自己,如果亲自出面以后的关系就算是完了。可得知卓家三百多人的队伍朝向北汪盐场开进,海牛岛六百多人也正尾随而去,展重阳知道事情大了,如果自己不亲自出面,事情很可能要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恰在这时公安局长打来电话,说按照他的命令一百多名干警已经出动,苏安全住进医院和拒绝对他的命令表示态度,展重阳越发明白事情到了最后时刻:苏安全的态度肯定与北京的特别工作组马上要来分不开,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因为查处走私车引发年、卓两支人马的冲突,或者年卓两支人马与公安干警的冲突,他展重阳就成了东沧的第一大罪人,接下的就不是那个“代”字去掉不去掉的问题了。
  到现场,展重阳第一个要找的是年传亮、卓守则,第一个要下的命令是把各自的队伍撤回去。但他既没有找到年传亮也没有找到卓守则。卓家的人马被拦住,正与公安干警搅在一起;年家的人马又来了,与卓家的人马又搅到了一起。双方先是骂、吼、指点,不一会儿便扭到了一起、打到了一起。展重阳赶紧命令公安干警冲进人群,强行把两支队伍隔开了。“坚决不能让他们打起来!坚决不能跟他们打起来!”展重阳一连下了几遍死命令。他火急火燎赶到盐场,除了检查扣押汽车的现场,还是急于要见年传亮;得知年传亮去了鲨鱼湾路口、卓守则也在鲨鱼湾路口露了面儿,他赶紧拉着公安局长向回返。恰在这时,电话里传来了年传亮和卓守则各自带着队伍撤回的消息。
  “不可能!你看准了吗?”他对报告情况的公安局副局长说。
  “绝对没错。两个人是从路边的小卖部出来以后,向大路和卓守礼发的命令。现在已经撤离二三百米了。”
  “那受伤的呢?先一会儿被打伤的那些人呢?”
  “也都带走了,卓家那边七八个,年家那边五六个,都是扶着搀着一起走的!”
  “这肯定是想避开你们死拼的!你们赶快跟上去,千万不能让他们打起来!”
  “不可能!年传亮那一队走的是曲家,卓守则那一队走的是孙村,根本就碰不到一块儿去。”
  “这就怪了!你们千万不能大意,马上派人跟着,看看他们下一步还有什么动作没有!有情况马上报告,听清了没有?”展重阳越发忧心忡忡。他认定年传亮、卓守则是在玩花招,玩更大、更毒也更让他难以承受和应对的花招。
  然而担心没有出现,被派去的公安干警报告说,两支队伍撤回后便悄无声息地解散了,除了受伤的被送去治疗,年传亮和卓守则全没有了原先那股张狂凶蛮的气焰。展重阳说不出的惊诧和疑惑。一对势不两立、不共戴天的宿敌,一场剑拔弩张、两强相拼的恶斗,一顶破坏稳定和改革开放大好形势的罪名,倏忽间就平定了、消解了,展重阳百思不解,只能用“天助我也”来作为解释和说明了。
  晚上公达从外地回来,听说了白天的情况连声叫好,当即召开紧急常委会,以市委市政府的名义把没收三百四十辆走私汽车的情况向全市发出通报,号召全市干部群众行动起来,打一场反走私的人民战争。晚上十点零五分紧急常委会开会,十点一刻东沧电视台、东沧人民广播电台,同时播发了通报和号召。只是不知出于什么人的疏漏,通报中自始至终没有说明走私汽车的货主是谁、是怎么处理的。
  第二天上午特别工作组到达东沧时,东沧上下已经掀起一片声讨走私、查处走私的热潮。但公达、展重阳请求汇报的要求还是遭到了冷遇。公安局、检察院、法院请求配合工作的建议还是没有受到重视。由市委办公室派去的几名服务人员也被客气地退了回来。那使公达、展重阳如坐针毡。然而傍晚时消息还是传了出来:特别工作组一到,苏安全就让乔海运送去了展重阳支持走私的证据——海牛岛码头上那份出门登记簿的复印件,并且引起了特别工作组的高度重视。
  特别工作组的到来,苏安全暗中作祟是展重阳料定了的,乔海运的出场则出乎他的意外。情况紧急,他当即飞车找到年传亮的住处——为了防止卓守则和卓家的报复,自“黑吃黑”后年传亮就带着十几名保安和工作人员,住进了离村十五里的一家宾馆。
  听了情况,年传亮的脸色也变了。如此重大的走私证据和特别工作组的特殊背景,是足以剥夺他这个省人大代表的全部特权,把他从“老板”和一方名人,变成一只关进铁笼子里的狮子狗的!
  “这个王八蛋苏安全!这个王八蛋乔海运!总有一天老子要让这两个狗东西尝尝厉害!”年传亮恨不能把门牙也咬得粉碎。
  “还是说怎么办吧。”展重阳说,“第一,他告状送的是复印件,你必须马上把原件收起来,另搞一份准备工作组来查。这件事今天晚上必须做完,明天早晨就晚了。”
  年传亮当即拿起电话找到大路,命令他带着几名亲兵亲将,立即到码头上去把一年来的所有登记簿全部收起来,并且在明天早晨五点以前,另外造出一个看不出一点破绽也查不出一辆走私车痕迹的登记簿来。“告诉他们,这一回就看你们几个的本事了。任务完成得好每人奖励一万,完成得不好,可别说我一个不留!”
  “明白了老板,我拿脑袋顶着了!”
  电话放下,年传亮露出的是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
  “码头上值班的那几个人呢?”展重阳提醒说。
  年传亮“哦”一声又抓起电话,说:“刚才我还忘了,码头上原先看门的那几个人,立即派人送到外地。有人问就说是早就换人了。工钱可以照发,但不准给家里通信和打电话,没有我的命令也不准回来!明白了吗?”
  “明白了!我马上办!”
  展重阳这才如同卸下千斤重负,端起一杯水,一口气喝了一个精光。“苏安全那小子这一次是非要搞倒咱俩不可了,咱也不能光等着挨宰吧?”他说。
  “我倒想起一件事来。”年传亮皱了皱眉头,要通了司机小林子的手机,说:“你马上把那天毛疃食品厂王厂长拍的那一摞照片给我送来。越快越好!”
  因为住的是宾馆,处的是“战时状态”,司机小林子就住在隔壁的房间里,接到命令后不过五分钟,就把一摞照片送到年传亮和展重阳面前。年传亮翻着,不一会儿就从中拣出一张递到展重阳面前说:“你看一看这上面是谁?”
  这是一张以海边和码头为背景的照片,面前是几排刚刚上岸的走私汽车,几个人正在点着数目,旁边一个干部模样的人正对一位身着警服的人说着什么。因为是侧影,那位干部的面孔被挡住半边,展重阳却一眼就认出那是苏安全。
  “好!太好啦!这是什么地方能看出来吗?”
  “不就是小龙门外面那个车场吗,错不了。”
  “好!这一下就看是谁治了谁吧!”展重阳把手轻轻一摆说:“赶快给特别工作组送去,把时间、地点和那几个人是谁都标上,让工作组一看就能明白,免得浪费时间!”
  年传亮把照片装好把说明写好,当即吩咐司机小林子给特别工作组送去。“要亲自交到他们手里,还不能暴露了你的身份懂了吧?”
  “你们就放心好了。我就说是有人给了我一百块让我送的不就得了?”司机小林子应声而去,展重阳把拳头向沙发上重重一擂,放声大骂起来:“苏安全,你个王八蛋!这一回我倒是看你怎么逃过这一劫啦!”
  因为码头上的登记簿被伪造得足以乱真,几个“值班的”也眼睛不眨一下地认定根本就没见过那份所谓的登记簿和走私汽车,苏安全先下手为强的计划泡了汤儿。又因为展重阳、年传亮送去的那张照片和附加说明没有一点可以怀疑的地方,苏安全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从医院请进隔离室。苏安全动用警力保护走私,通过的第一个人是公安局长,而从最初放开走私的口子说公安局长也是罪责难逃,接下要隔离的就是公安局长了。公安局长觉得自己太冤,更担心自己进去以后态度好,非得扯出一大批人来,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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