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龙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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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龙兵-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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险,让别人玩过是玩过,偶尔地解解馋还是可以的;女人说到底,只要能给男人带来满足就是好女人,至于别的实在没有必要想得太多。这样,展工夫眼前又出现了两座拔地触天、半山腰里飘着云雾的乳峰,出现了两颗太阳似的紫葡萄。那乳峰和紫葡萄已经想了二十年了,这会儿送到面前怎么会放过了呢!唉,糊涂了,真是糊涂了……
  后悔自然没有意义,展工夫想的是年打雷伤好病好之后你筱月月总得来感谢我吧。那才是个好机会。“解释”难免有乘人之危的嫌疑,而“感谢”则尽可以理直气壮了。然而一月后,他从医院得知年打雷已经回家,筱月月却一直没有再来;非但没有再来,连“感谢”两个字也没有提起过。那天展工夫实在捺不住,特意给机关托儿所打去一个电话。接电话的是老所长,一听是展政委要找筱月月,一连声地说:“在在,我马上去叫她。”接着电话里传来的就是“小筱!小筱!”的叫声和一句有些模糊遥远的“哎!”再接下却没声了,一直过了五分钟,电话里才传来了老所长沮丧的声音:“哎呀展政委,真是太不巧了!俺们小筱先一会儿崴了脚,到门诊部去了。你有什么指示我给她传达传达行吧?”
  展工夫想不出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他不仅为那一天的错失良机后悔不迭,也为自己的心慈手软后悔不迭了。后果是几天后就明朗的。先是水产局革委会主任的帽子被别人“代”到了头上,接下那顶“土匪、叛徒”的帽子又被扣回到年打雷头上,再接下……凭感觉,筱月月知道这一次的瞄准点是自己。那个出人意外的电话筱月月没敢接,不仅因为她认定展工夫是迫害丈夫的元凶,自己并没有什么值得向他表示的,也因为从中嗅到了某种危险的气味。年打雷被吊到半空,她越发明白展工夫在动心思了。她原本只知道展工夫对自己视若寇仇,恨不能与卓立群一起枪毙了,绝对没有想到那背后还存着一份失落,更没有想到事到如今,展工夫还会在自己身上打起主意。做卓立群的五姨太筱月月认定是自己的命,想逃也逃不过的命。可卓立群的五姨太并不等于贱,并不等于任谁动动心思她都得笑脸相迎;何况作为年打雷的妻子和国家干部,她以前活得堂堂正正日后也尽可以活得堂堂正正。她下决心不理展工夫那个茬儿,即使把机关托儿所副所长丢了也不理那个茬儿!原以为展工夫心里不舒服几天也就过去了,哪想忽然一天年打雷又被人揪走了,事态同时扩大到海牛岛,有人扬言如果年传亮不带头揭发年打雷,那个村革委会主任就算是当到头了。
  筱月月悲愤莫名,不知道上天为什么要把这么多苦难加到自己身上,不知道自己给丈夫和儿子(也许还包括女儿)带来的灾难何时才能结束。她想到了死,跳海或者上吊。她写好一封信,一封给展工夫的信,把一切罪孽揽到自己身上,要用自己的死换取展工夫的良知和丈夫儿子的安宁。可当她要把那封信投进邮箱时又犹豫了:展工夫要的并不是自己的死,如果自己死后展工夫把气都撒到丈夫儿子身上,即使自己身在九泉又如何安宁呢?
  一夜无眠,筱月月拦住一辆拉货的汽车直奔济南。到济南要找的是省军区司令员,也即当年海州分区的司令员。年打雷转业后他一直记挂着这位战功卓著、曾经救过自己命的老部下,七年前一次到海州视察时,还托人给年打雷带了两斤茶叶。年打雷当时很感动,说好要带着筱月月到济南看望司令员去,因为没多久头上多出一顶“右倾”帽子才搁下了。几月前筱月月就起了要去济南,向已经当了省革委副主任的司令员求救的念头,可话一出口年打雷就恼了。年打雷的理由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我一个独立营长,混到要向老首长求救保命的地步还不如死了算了!筱月月是在实在拗不过和无路可走的情况下,才贸然“解释”到展工夫面前的。如今,筱月月已经顾不得年打雷恼不恼了。
  报的是海州分区独立营营长年打雷,拿的是司令员当年托人带茶叶时的那封短信,省军区值班员还是把筱月月审察了不下十分钟:出门时穿的是一件灰大褂子灰大裤子,长途汽车上拉的是鱼虾和苹果;身上脏乱分不出男女好坏不说,还带着一股刺鼻的气味。筱月月当着值班军官的面儿脱下大灰褂子大灰裤子,又洗了脸和手和脖子,电话才打到了司令员家里。司令员家里说司令员到外地开会去了,回来少说也得二十天以后。那一刻筱月月如同掉进万丈深渊:年打雷随时都有被揪上批斗大会和送命的危险,等到二十天过后,司令员怕是要看一眼骨灰也晚三秋了!
  筱月月说不清是怎么离开的省军区大院,怎么跑进护城河边的柳树丛里;只记得坐在护城河边的柳树丛中她放声大哭,一直哭到满眼的柳丝变成泪珠雨帘,太阳从护城河清清的水底消失、月亮从护城河清清的水底升起时,才赶紧捧起河里的水洗了几把脸,风一般地朝向火车站奔去。
  回到东沧,筱月月做的第一件事是给县革委办公室打去电话,说有要紧的事儿要见展政委;接下便冲了一个澡,换了一身素雅干净的衣服,朝向县革委招待所走去。
  这一次,会见的地点不是会客室而是大套房了。
  “好,你来了。来了好,来了好!”
  看着筱月月进屋展工夫一副气定神闲。屋子蓄意经过了整理,窗前放着一盆茶花一盆剑兰;茶几上摆着几盘水果,一盘巨峰放在中间。巨峰是大泽山的葡萄新品种,不仅粒大个圆也特别得紫、甜。不管是出于自愿还是无奈,登了门儿总应该以礼相待,让双方都得一个满意和舒畅,那不仅为的是日后,也是一个修养和层次方面的问题呢。
  眼见筱月月坐下展工夫才在对面坐了。对面,对的正是那两座心仪已久的乳峰。从外表看,乳峰高挺丰硕,没有一点萎缩和下垂的样子,至于里面那两颗紫葡萄是不是跟巨峰那么大那么鲜,就只有……展工夫心动手痒,拿起一颗巨峰便向筱月月嘴里送。筱月月吃了一惊,抬手一挡,巨峰骨骨碌碌钻进沙发下面去了。
  与上一次相反,这一次展工夫要的是各取所需一针见血。筱月月验证了猜测心里反倒平静了,见展工夫露出几分惊惑连忙赔着笑脸说:“哎呀展政委,你也太客气了,我自己来行吧?”说着,真的拿起一颗放进嘴里;吃着,还禁不住咂着舌头说:“这么甜哪!”
  展工夫这才笑了,说:“甜好哇!你筱月月不甜,也进不到我这个屋里来吧?”见筱月月没有反感的表示,便顺势拉过一只手放到嘴边亲了一下。筱月月心里一紧,只得默认了。
  “怎么样,这一段还好吧?”展工夫的笑里带出甜丝丝的味道。
  “这么说你对我还是挺关心的?”
  “那当然,不关心谁也不能不关心你筱月月呀!”展工夫色眼微迷。
  “那可谢谢了。不过年打雷又被揪走了,不会是你对我的关心吧?”
  “这你可冤枉我了。”展工夫说,“年打雷对运动的态度你应该清楚,为着上次我救了他的命,人家告了我多少状你知道吗?”
  “这么说年打雷得感激你才行了?”
  “他?他不扒了我的祖坟、烧了我的祖庙我就得感激他!我看的可是你。没有你他就是丢十次命,我也可以装作看不见你信不信吧?”
  “行,这一回算是说了一句实话。不过今天,我可是专为年打雷来的。”
  “好哇,谁叫你们是夫妻了呢。”展工夫咧了咧嘴,“这个事待会儿说也不晚——两个月没见,我可是挺想你的!”
  “想我?”筱月月说,“别开玩笑了!像你这么大的官,身边的女人不知多少,倒想得起我来!”
  展工夫听出一股醋溜溜的气味。那使他大受鼓舞,果断地走到筱月月面前说:“上次我帮了你的忙,你可是还没谢我啊!”
  他伸出手,一手把筱月月向怀里搂,一手就盯准了那座乳峰。没想却被筱月月推开了。
  “展政委,年打雷是你的战友,你这样对待他,就不怕有人跟你算账吗?”
  展工夫一怔:“算账?谁?你?”
  “我当然不在话下,可你不会忘了他当过独立营营长吧?”
  “什么意思?”展工夫警觉起来。
  “什么意思我也说不清楚,我只是提醒你,什么事儿做过了都会有报应的。”
  展工夫板起面孔:“你……你不会是来给我送报应的吧?”
  “我可没那么大胆子。”筱月月嘴里说着,却掏出一封信,送到了展工夫面前。
  那正是五年前司令员托人送茶叶时写来的那封短信:
  年打雷同志:
  多年没见,托人带去二斤茶叶算是一点问候。你是革命功臣大家是不会忘记的。
  我现在省军区工作,有机会欢迎你来聊聊。
  来时别忘了带上你的那位夫人。
  革命敬礼!
  国孚强
  三月十五日
  国孚强是当年海州分区司令员展工夫是知道的,海州分区司令员后来当了省军区司令员和省革委副主任展工夫也是清楚的,省军区司令员和省革委副主任当年对年打雷十分看重展工夫也一点都不糊涂;然而,展工夫偏偏没有想到身处如此高位的司令员还会记得这位当年的独立营长,还会专门托人送来茶叶写来书信,邀他带上“夫人”去济南“聊聊”!这真是太不可想象了!然而笔迹无可置疑,信笺无可置疑,日期虽然早出四个月,也没有什么好怀疑的;唯一信笺和上面的字迹有些脏和揉搓的痕迹,又恰恰与年打雷粗粗拉拉、什么都不在乎的做派合到了一起。而最糟糕还是,那位司令员和省革委副主任对他展工夫恰恰没有多少好感。当年为了平息部队情绪忍痛做出让年打雷转业的决定之后,司令员曾经因为他擅自命令部队追捕和向自己的营长开枪,差一点把那个独立营政委给撸了。后来在提拔他当团政治处主任和副政委、政委时,上级每次总要把那件事作为一个特别重大的问题提出来要他诫勉。面对司令员的信,展工夫禁不住冒出一头冷汗。唉,昏了头,真是昏了头……
  “司令员……这不是挺关心你们吗……”一阵紧张之后展工夫露了笑脸。眼下最要紧的莫过于问清情况和稳住年打雷、筱月月,而这一切都只能靠笑脸了。
  筱月月是在护城河边一场大哭之后,突然生出要与展工夫斗一斗的念头来的。她的全部武器只有司令员的那封短信,她最担心的是那封短信会引起展工夫的怀疑或者被看出破绽。如果那样,她和丈夫、儿子可就惨了。展工夫看信时她的心跳好像停止了,腿上和身上的骨头好像被抽走了;直到确信展工夫没有发现什么怀疑什么,她的心才又跳了,腿上和身上的骨头才被按回了地方。
  “这么说……这么说你们去过济南了?”展工夫问。政治斗争跟打仗一样,时间和细节往往决定一切。眼下决定一切的是年打雷和筱月月去没去过济南。
  筱月月听出展工夫是问自己,却没有听清问的什么,只是胡乱地点了点头。那把展工夫吓坏了,一把抓住筱月月的手说:“什么时候,你们什么时候去的济南?啊,你说清楚!”
  筱月月被抓得痛了,打了一个激灵,这才说:“谁说去济南了?年打雷被关起来了你不知道?我这不是担心出事才找你的吗?”
  展工夫舒了口气,想起年打雷确是按照自己的意思关起几天了。
  “好!这就好!这就好!”展工夫有些尴尬地放开筱月月,又原地搓了搓手,断然地说:“这样,年打雷被关是非常错误的,我马上让他们平反昭雪赔礼道歉!还有,回去以后马上官复原职,把水产局那一摊子管起来!”
  筱月月恨不能跳起来,可她实在已经跳不起来了。那给予展工夫的印象是她并不满意。
  “别的你也尽管放心。县里可以做个决定,明确年打雷是革命功臣,什么‘土匪、叛徒’全是没有影儿的事儿。还有你,也是正儿八当的革命干部,别的统统是胡说八道。再就是……你们的儿子女儿都是好样的,谁也不准去找他们的麻烦!”
  多少天来忧心如焚、要死要活的事儿顷刻间得到了解决,筱月月激动莫名欢欣莫名。展工夫接下说了不少话,不少希望筱月月带给年打雷和司令员的话,她一句也没有听进耳朵里。她只记得当自己极力平静着站起身来,大着胆子和挺着乳峰,拉开大套间的房门时,展工夫脸上一直擎着笑;那笑纯净如水,找不出一丝浑浊脏乱的成份。
  凭着五年前的一封信打败了展工夫,筱月月说不出的兴奋和害怕,回到家里连夜给司令员写去一封信,把事情的前因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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