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生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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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生猛-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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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对讲机,说,你要是不配合,我就要请示队长了。此刻我的情绪已经低到极点,一丝惭愧从丹田升起,越来越浓,哦,
这个惭愧的夜晚,我的性欲被彻底搞坏了,意志也崩溃了,我无奈地对保安说,我没带证件,你要我怎么办?我现在就
要走了。保安明显感觉到我口气软了下来,他的口气随着强硬了,说,你跟我去值班室,说清楚来这里的理由,然后记
下你的联系方式。
    我跟他来到门口的值班室,不得不把我和甸娜的故事改造一番,讲给保安听。还好我有编故事的才能,还好我有说
谎的根底,要不然整个下半夜我就和这个年轻的小伙子耗在一起了。要是这样那该多恶心呀,我本来是要跟一个陌生的
女人作爱的,我本来以为此刻正跟她在床上,享受从未有过的新鲜和刺激,但没有,此刻我必须在小伙子面前侃侃而谈。
我说,我是来找女朋友的,她住在哪一栋我不知道,我在电话里跟她闹慌了,所以她不愿意让我进去。小伙子听了我的
谎言,心有戚戚焉,安慰我两句,很快就让我回来。回到家里,我累极了,沮丧压迫我的神经,几乎来不及脱下衣服,
我就在床上睡过去了。
    现在我想想网络真是一个很扯淡的东西,网络的生活是你在计算机桌前意淫世界的生活。你可以拥有五湖四海的朋
友,你可以勾引无数的女人,但你没法兑现,是泡沫生活。明白了这个道理之后,我在第二天头疼消失,脑袋清醒无比。
本来我想打个手机告诉,但打不通。如果打通了,我会告诉她,你永远不要指望有男人来操你,因为你承受不了这个现
实,网上的情人就是网上情人,搬到现实是行不通的。对我自己来说,网上的意淫也足够排遣性欲,我没必要深夜打车
去操一个女人。当然,在这个小说里我还不想彻底谈论网络问题,因为网络与现实也绝对没有我说得那么对立,但我还
找不到结合点,我想谈的其实是我的性欲问题,它需要多姿多彩花样百出的生活来满足。同时由我的性欲问题我又想到
吴茂盛的性欲问题,我认为吴茂盛的古怪的生活是因为缺少一个女人造成的。也就是说,如果有个老婆,他的举止言行
也许会正常化,这是我一贯的看法。但现在我对这个看法有点怀疑,也许他的欲望也不是用女人就可以满足了,这个想
法是从我身上引申出来的。一个变态的人,是值得我们研究的,而且他的变态程度绝不在我之下。
    在和我生气了三个月之后,吴茂盛终于给我来电话了。他的声音非常谨慎,说,李师江,你还生气我吗?当时我还
没起床,一泡尿蹩着难受,我提着电话筒喊,我没工夫生气你,有屁快放。吴茂盛说,你手头有没书稿,我想过来看看。
我说,你过来吧。搁了电话,我立马跑进厕所,由于没来得及穿上外衣外裤,我在马桶上瑟瑟发抖,但随着粪便的排除,
寒冷很快被排泄的快感冲跑了。说明一下,这种快感不是一泻千里式的,因为有点便秘,拉得不是很顺畅,有时候幷没
有东西拉出来,但每一次冲动都能给肛门带来幸福的感觉。天哪,原来幸福也能够这么轻而易举地到来!大概过了半场
足球赛的时间,也就是幸福的高潮虽然过去了,但余波还在肛门周围荡漾,我听到吴茂盛的敲门声。我打开门,看见他
拘谨地站在门外,伸出冒着青筋的爪子要和我握手,我没有配合他的动作。他的脸色一下子黯然了,说,你都不跟我握
手了?我说,握个屁,刚擦完屁股,你很喜欢屎的味道吗?吴茂盛认真地说,原来这样,那就可以洗完手握嘛。我说,
你那么喜欢握就握我的鶏巴,已经好几个月没人握了。听了我的话,吴茂盛“嘻”地一声笑起来,脸上闪过一丝窃喜,
问,真的吗?你真的也混这么惨?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这样呢!我说,那你也太自以为是了,孤独的鶏巴满大街都是。
    我的房间有点幽暗,拉开窗帘后我看见吴茂盛的脸上有几道伤痕,像被人抓过,脸部有点肿,眼皮下垂,看起来比
以前慈祥。我说,你干吗了脸上?自虐呀?他故作不在乎地说,没什么,跟个兔崽子打一架。他背过脸去,不经意得用
手背拭了拭眼睛,这个不经意的动作使得气氛有点闷。我口气中多了点认真的成分,说,怎么着也不能跟人打架,要是
把小命打没了怎么办?听了我的话,吴茂盛脸上出现极其复杂的表情,包括气愤、无奈、伤感等等,我相信只有功力很
深的人用油画可以表现这个效果,他说,李师江噎,你也知道我不是一个喜欢打架的人,我是有文化的,可是你要不打,
有些人就以为你软弱,当你是孙子,我要给自己争口气呀。直到此刻,吴茂盛才打开他的话匣子,所有的仇恨倾泄在我
面前,我也才意识到他来这儿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排泄,其次才是谈书稿。他的前一本书事故让邮递公司给书商的,但书
出去一个月了,好几个书商还没收到,而邮递公司认为书已经出去了,不但不退钱,而且还要他把邮资尾款付清,吴茂
盛就是在和邮递公司负责人交涉时动手的。吴茂盛喜欢动手的习惯我早就知道,在福州的时候我单位有两个年轻人说他
坏话,结果狠揍一顿,留下身手不凡的口碑。但从现在脸上的伤痕来看,这一场战役他幷没占什么便宜。我教训他说,
你要争口气,也没必要动手,再说这种事情,你投诉邮局就行了。吴茂盛解释道,这个邮递公司不是邮局管的,是私人
的,投诉邮局有什么用?
    由于没能帮上他一点忙,我也不好再说他什么,只是叫他以后做事情小心一点,不要意气行事,有必要的话可以打
电话和我商量。但我们出去吃饭时他喝了一瓶平装燕京啤酒,精气神又提了上来,拍着桌子叫小姐再来一瓶,还要加一
碟金针菇,然后喷着酒气对我说道,李师江噎,你不知道,人在江湖飘,谁能不挨刀,咱们就是要跟人拼狠,不动手怎
么狠起来呀!我说,你这话已经说过几遍了。吴茂盛说,对呀,我是说过几遍了,可我还要强调,这次我决不能输给那
个王八蛋,如果他还不能给我个交代,我就再揍他一顿,李师江噎,我是决不会给家乡丢脸的,我要让他知道福建人决
不是好欺负的。我说,别别,这点鸟事你还上纲上线,你打人家就能为福建争光吗?看看你脸上的伤痕,要是褪不去以
后怎么跟你父母亲交代呀!吴茂盛咕地一声抽干杯里的酒,豪气万丈地说,这点伤算什么,他要是不还我钱,我一命还
他一命,李师江噎,我要是没一点胆量,我就不会出来混了。我知道他的马尿已经上劲,满脸通红,纵横交错的皱纹象
万道霞光,在我面前他已经由一个受伤者变成一堆狗屎。我乘他第二瓶喝光还没来得及叫第三瓶,匆匆地买了单,连哄
带骗把他推上公交车滚蛋。
    怎么挽救我的这个朋友呢?说这话我幷没有可怜他的意思。真的,我不会去可怜任何人,街上的乞丐和战争中被炸
断一条腿的士兵。人是不需要可怜的动物,每个人有自己的命运,有自己体验命运的方式,没有一个人有资格去可怜另
一个人。说到可怜,我想起大学的一个老师,他说他看见中学的同学是个修车匠,觉得很可怜,不好意思去他那儿修车,
怕引起修车匠的自卑心态。当他在教室里说这件事的时候,我的心里就蹦出三个字:放狗屁。与你相比,修车匠有什么
自卑的,老老实实地工作,老老实实地养家糊口,而你,不学无术,好吹嘘,在课堂上讲光冕堂皇的一套,背地里勾引
女生搞通奸活动,当然通奸不算什么无耻的行为,问题是你把这个活动搞得很阴暗,很委琐,很无耻,你才是可怜的人。
当然,说挽救,其实是太严重了,我又怎么能挽救别人呢,我甚至还不能挽救自己呢。在写这篇小说的前几天,我用口
袋里最后的钱跟朋友在鬼街吃了麻辣小龙虾,剩一个巨大的钱包和五块钱坐车回家,然后关闭手机,在家里等,不是等
死,是等着被挽救。几天后,我的信箱里终于来了一张稿费单,我活过来了。我仅仅能挽救自己而已。当然,说起这件
事也不是可怜自己,自己没有什么好可怜的,一个沾满文人习气的人,带着一点点艺术梦想,在市场经济中找不到生存
的窍门,笨,就该死。我是个比吴茂盛更衰的家伙,他还懂得挣扎,而我基本上放弃抵抗了。一看见像我这样的沾满文
人习气的人在自艾自怜,感叹怀才不遇生不逢时,我就觉得他们统统该死,毫不可怜地死掉,避免这个世界哀鸿遍地。
那么我说挽救吴茂盛的意思就是,需要给他打什么样的针,才能使他生活正常一点?
    五天后我的手机里传来吴茂盛微弱的声音,李师江噎,我在医院里呢,你要不要来看我呀。这个狗日的,他的意志
终于彻底崩溃了,躺在白中带黄的床单上,头上包着厚厚的纱布,听医生说是缝了六针,露出的两只眼闪着虚幻的光,
哦,他的眼睛从来没有这么大,眼神从来没有这么温顺。他妈的,这只见人就咬的狗终于变成小绵羊了。我说,叫你不
要跟别人打架,你看吃苦头的不是自己吗?他用一种陌生的口气说,李师江噎,你现在说这话有什么用,打架的时候又
不帮我一把。我止住了这个话题。呆了片刻,他突然用比砂纸更粗糙的手握住我的手,多年来我已经没有摸过男人的手,
更没有摸过这么粗糙的男人的手,所以很不适应,但幷没有拒绝他。他用力抓住我的手,说,我的脑袋好象不是自己的,
李师江噎,你说我会不会死呀?本来我想说,死就死呗,有什么留恋的,但我看见他认真的眼神,于是改变了说法道,
死不了的,你这是狗命,没在世上吃够苦,老天不会让你走的。吴茂盛说,要是真的死了呢?我说,那也没办法,不死
你还想要什么?吴茂盛说,不行的,我要个女人,死了才甘心。我说,操,有女人你也照样这德行,你的欲望不是女人
所能满足的。吴茂盛感叹一声说,李师江,你太不了解我了,我比你大好几岁,我都三十好几了,有个女人我就不一样
了。停了片刻,说,我想通了,我要是有个家,就不会跟人打架了。这么多年来,我东奔西跑,我不知道自己图什么,
现在我知道了,我要女人,李师江,你也是的,你也会要女人的。我说,狗屁,你以为你需要内什么我也需要什么?你
现在意志薄弱,说是要女人,等你喝了二两马尿,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要了。吴茂盛没有反驳我的话,只是摇了摇头,一
副大彻大悟不跟我计较的样子,然后再次抓紧我的手说,李师江,等我好了以后,你给我介绍个女人,我的条件不会太
高,只要过得去就行了,可以吗?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他又急切地问了一句,可以吗?幷且手上加了力气,我的手被
他握疼了,只好说,行行。他追问道,真的,你不要说话不算话!我坚定地点了点头,他欣喜地松了一口气。在他放下
我的手时,居然流出几滴浑浊的泪水,一到眼角,就被纵横的皱纹瓜分了,形成汪洋一片,在窗玻璃折射过来的阳光照
耀下,像一堆新鲜的、闪闪发光的狗屎。
    狗子说,除了男女之间那点事,生活中也没什么事可写了。这句话对我也很实用,像我这样的人,有一个也不多,
没一个也不少,不会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不会给国家做什么贡献,饿不死吃得也不太舒服,在饭局堆里瞎混,找风
骚女人搞搞关系,或者给朋友们拉皮条,还是在搞女人。除了男男女女,脑袋里确实也没什么更重要的事儿。忧国忧民
的事轮不到我来管,要管也没辙,芝麻大的事也不值得去操心,而男女那点事,不大不小,跟鶏巴一样,搁在身上不嫌
累,不搁身上还不对劲,哈哈,恰如其分,所以我的生活和文字摆脱不了男女那点事。你不要烦,等哪一天我对鶏巴不
感兴趣了会跟你谈谈哲学谈谈人生的。
    吴茂盛从云南书市回来后的第二天就给我电话,激动地说,李师江,我找到女朋友了。我的眼前立即浮现一个土里
土气的老女人的形象,能看上吴茂盛的女人,不是瞎子,就是脑袋被猪油蒙了,至少我是这么想的。吴茂盛接着说,快
过来一起吃饭,我请你,不要你掏钱的。提起吃饭,眼前又浮现出吴茂盛一口像锅底一样黑的牙齿,我的胃里一阵抽搐。
令我反胃的倒不是黑牙,而是因为他有吐沫的习惯,一边吃饭一边唠叨,口水星子像绵绵春雨撒在菜上。但是还没等我
拒绝吃饭时,吴茂盛又说,你过来看看她吧,很漂亮的,真的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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