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同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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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子同袍-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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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麽想著,并不在意宋筝的颤抖,只是一径笑著。至於宋筝的眼神,该也是做的戏。他的皇上,一贯如此。




  八
  敛衣等於是被软禁在宫中,在龙曦宫内,无法外出。宋筝怕他烦闷,每天下朝之後都带著奏折回来批示,著意地和他说话。敛衣向来守礼,不在其位不谋其职,坚决不替他批阅。
  不过那决心没维持多久,宋筝在做一些改革,关於百姓民生的。诳他回来的换种事件就是其中之一,宋筝不是不知其中情弊,但一来为逼他出来,二来也是想建立朝廷的威信,竟然不采取任何措施直接推广──反正对於宋筝来说,那些百姓不信官府又无法向上反应,受点惩戒也是应该的。等第二年朝廷的麦种长得好这消息传出後,百姓自然会选择。至於吃的一年亏,只能算是买个教训。
  宋筝深知改革之难,他本是狠绝之人,在这方面手段也不会太和缓。敛衣却是心心念念为了百姓,知道他的做法之後,怎样也无法坐视。结果每日之中,倒有一半以上的时间是两人在讨论朝政。
  这样做,到底是更加接近他,还是让他离自己更加远了呢?宋筝疑惑著。
  但是自己不是唐鹏云,唐鹏云会逗人开心,他不会。唐鹏云可以和敛衣在京城四处游玩,身为皇上的他却连皇宫都很少出去。甚至这张脸都僵了,很难做出漂亮的笑来──哪怕是魅惑也想试试,也许敛衣无法抵抗住自己的美色也不一定。
  宋筝的这想法对敛衣而言简直是灾难,就算他什麽不做,就在敛衣身前,敛衣都未必能敛住心神,何况这样朝夕相对又动手动脚魅力四射。若是换了当年的敛衣,肯定很快败下阵来。
  不过敛衣毕竟经历了那一晚,之前又和唐鹏云在一起不短时间,对於美色倒也有了些抵抗力。和两个人都曾经做到那种程度,这些小诱惑,也还好说。
  两人就这麽胶著下去,宋筝不能进一步,敛衣却也不退。两人其实都不是很好受,宋筝看著喜欢的人在眼前却什麽也不敢做,而敛衣一方面怀疑宋筝,另一方面也对他的温柔无力推拒。而同时,向来重礼法的他,对自己居於龙曦宫一事一直深深不安。此举於礼不合之类还是次要,重要的是若走漏风声,罗家蒙羞还则罢了,皇上的威严岂不扫地?皇上只有一子,若容王一系做出什麽事来,那麽……
  对敛衣而言,宋筝坐在那张龙椅上这件事,比其它什麽都更重要。
  虽说有太子太师这身份挡著,不过太子才那麽一点点大,话都不怎麽会说,要太师作甚。只因为有这层身份,敛衣每日能有些时间出龙曦宫,也算能透口气。
  但说实话,敛衣无法坦然面对小太子。毕竟那是他爱的人和其他人生下的孩子,和女人。而他,是男子。
  尤其每当远远看到秀妃时,敛衣都快步走开,心中总觉得发虚。
  宋筝不会在那种小节上骗他,那麽他是真的一年多未碰後宫女子?这些妙龄女子,入得宫中,本已悲哀,偏偏又被一男子夺去所有希望?
  想到此处,敛衣不知怎地,竟想起唐鹏云来。他记得唐鹏云说过他从未碰过女子,原来却著落在这点上。
  孑然一身的,总比拖家带口的,要有资格得多。
  即使极力避开,秀妃依然找到机会,和敛衣正面接触。她毕竟是养育太子的人,和太子太师接触,实在是再自然不过。
  只是出乎敛衣意料之外,秀妃竟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相反,她竟然对他道“难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罗丞相既然遇到,又何必顾忌太多?”
  敛衣几乎目瞪口呆:这是面对抢了自己丈夫的男人的人该有的态度吗?
  还是宋筝的魅力,已经大到可以让她心甘情愿当说客的程度了?
  秀妃见他惊异表情,倒笑了笑:“就算惊世骇俗,妾身也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只是身为女子,有些举动,不得不多加考量。如果与罗相在一起,皇上怕是巴不得送妾身出宫吧?”她道,看著敛衣,“说穿了,妾身是想利用罗相的。不过其中取舍,还要罗相自己作主。妾身只是来说一声,妾身自己,不成问题。”
  原来这女子入宫,竟非情愿,宫外,大概也是有心上人的。
  只是她可以装死出宫,只要皇上不追究。但他,总不成男扮女装吧?
  这件事,连她都已经知道了。还能瞒过谁呢?




  被关在宫中自然很难得知外界消息,但也不是完全地什麽都不知道。小郭子嘴严,其他太监宫女可未必个个不谈论朝事。尤其这後宫之事,说来关系到宫中势力分配,他们当然关心得很。而从他们的议论中,敛衣也可以知道一些朝中情况。
  他这位太子太师,果然受到了朝中大多数臣子的强烈反对。他当年去职,没有上书致仕,而是自己跑掉。在九天朝,这是绝无前例之事。如今皇上竟然莫名其妙说他回来并且封为太师,偏偏又不让他出来见人。外臣宿於内宫,是禁忌。
  朝堂之上谣言四起,尤其当朝丞相方志中是秀妃的父亲,齐国舅的势力因为齐妃之死早衰,容王那边一直希望任妃怀孕,而宋筝再也没有宠幸过妃子。而朝中势力的关键,竟然系在那位前丞相身上。
  谣言这种东西,有的时候可能荒谬得让当事人都觉不可思议,有的时候,却又像是编造者当真眼见一般,无限地接近真实。
  例如关於敛衣和宋筝的传言,甚至真有人联系到敛衣和唐鹏云那段事情,弄出三人争风的复杂关系。虽然内容多少有点荒诞不经,大体也有点意思。
  敛衣听到太监宫女们煞有介事地讨论自己和宋筝的“情事”,脸不由得发白。
  这种话若传到百姓耳朵里,朝廷尊严何在,皇上威严又该如何?皇上只有一子,却有兄弟,实在不利。
  要是还能逃走就好了。这麽想的敛衣,留意每一个机会。不过宋筝被他逃过一次,自然学得乖了,防范得极为严密。
  倒是他露出想逃的意向,被宋筝看了出来,险些跟他吵起来。敛衣心虚之下,便道:“难道我还能在这宫里当你的太子太傅,当上一辈子不成?”
  “当一辈子有什麽不好?”宋筝反问,“等到睿儿大了,朕把皇位让给他,然後与你出宫遨游,不好麽?”
  “皇上勿出此言!”敛衣听得他提到让位,脸色剧变,“这等话岂可随便提起?皇上请勿再出此等言语!”
  宋筝本是想讨好他,却碰了个钉子。他见敛衣神色俱厉,便不再说。
  他并不知道,敛衣这一生最大的目标,就是让他一直坐在龙椅上,当一个名垂青史的好皇帝。对敛衣而言,他是皇帝这件事的重要性,甚至远远胜过他自己的生命和虚无缥缈的情爱。
  “反正朕是不会放你走的。敛衣,在朕确定你不会逃跑之前,朕绝不会给你出宫的机会。你……不要妄想了。”宋筝道,语气强硬,说完之後却叹了口气,躺下在敛衣身边,闭上眼,长长的睫毛扇啊扇。





  宋筝自然能完全断绝敛衣出宫的可能,但是并不能杜绝其他人和敛衣的接触。敛衣不能外出,外面的人却可以进来找他。
  毕竟宋筝现下是极力讨好敛衣,而不是惹他不悦。因此宋筝倒也不敢完全把敛衣关起来,在一定程度上,还是给他一些自由的。
  宋筝上朝时,在御花园坐著赏花的敛衣,被一名宫女塞了张纸条。
  他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飞快恢复正常神态,像是什麽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偷偷展开纸条,但见纸上只写了一句:花明月暗笼轻雾。
  敛衣脸顿时变得通红:唐鹏云这家夥还是这麽轻佻,居然写这种话。翻过来纸条,见背後写了几个字:明日晨时三刻。
  算上时间,正是宋筝上朝之时。如果趁机逃跑,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後果……
  後果也没什麽大不了的吧,唐鹏云对他一向不错,想来不会做出太过分的事情,顶多就是重演那一夜的事情而已。在唐鹏云身边,总比在宫里惹人议论招来麻烦的好。
  敛衣很快便决定依照唐鹏云的安排跟他走──大不了到时候再逃跑,反正他孑然一身,也不怕什麽。那两人都要他,所以最好的处理方法是不留在他们任何一个人身边。
  敛衣是君子,不过君子不代表不会作伪,即使有心事,也未必会被宋筝看得出来。
  宋筝对於敛衣的了解,总是慢了一步甚至好几步的。当晚他蹭到床上抱著敛衣入睡,却完全没有察觉到敛衣的情况,还傻傻问他:“敛衣,过些日子,朕带你出去踏青如何?今年年景看来著实不错,再加上你的法子已经用於各地,很多百姓都用了新种耕种,想必是个好年啊。”
  果然一提到年景,敛衣就有了反应,道:“我的法子……也还不是你故意漏下的?”
  “你若不出来,朕便一直不会改变。反正朕这几年间,改税制变农耕兴水利……做的事情甚多,就算有那麽一两件做的不是很完美,也无伤大雅。”宋筝道。
  敛衣却低低笑了:“这种事,只要有百姓得到好处,随即也会马上兴起来,倒是我出来的多余了。”
  其实操什麽心呢,这天下毕竟是他们宋家天下,难道他们还能自己为难自己不成?
  别说自己出来,就算自己不出来,用极小的代价,换得百姓的教训和对官府的信任,也是划得来的──或者,引自己出来只是意外收获,主要的目的并不在此?
  一边想著逃离,另一边却在意这人心中自己到底有什麽位置。敛衣苦笑,也觉自己矛盾得很。
  一晚过去,凌晨时分宋筝就爬起来,不想吵醒敛衣,静静下床穿衣,在床边站了会儿,低头吻吻他吃了点豆腐,方才离去。
  他走後,敛衣起身著衣,静静发了半天呆,转身出门。这时候天尚早,亮得并不十分明显。龙曦宫内原本的太监宫女怕看到不该看的,一般都在宫外等候传唤,因此并没有人注意到敛衣。敛衣向南走去,龙曦宫东南角有间书房,所谓“画堂南畔见”,应该指的是那里。
  一路很顺利,顺利得让他倒有些迟疑起来。虽然一年多前他离开皇宫也很顺利,但现在已经是第二次了。不过转念一想,毕竟这一次算是里应外合,简单一点也是应当的。
  书房南侧比较偏僻,下了御阶可见树木掩映,敛衣四下看去,寻找唐鹏云的人。
  “敛衣,这麽早出来走动,你倒是好兴致啊?”
  一个声音淡淡说著,敛衣一震,身体木住无法动弹。
  过了好半天,他方才转身行礼:“皇上,现在该是上朝时间吧?”
  “朕要是上了朝,岂不是让你有机会逃开?”他面前站著的人是宋筝,表情似是平静,但在敛衣这样了解他的人看来,已经阴沈到极致。
  敛衣知道不好,不过这时候心中想的竟然是,那纸条上的字是唐鹏云写的无疑,该不会……连累到他吧?




  “敛衣,你很喜欢他,是麽?”将人带回龙曦宫,宋筝把他往床上一扔,随即压了上来,问道,“即使离开朕,你也要到他身边,是麽?你还说什麽谁也不爱,根本是骗人的!”
  果然,只要是跟唐鹏云有关,他就会格外生气是麽?
  敛衣并不想辩解,侧过头去不回答。
  宋筝眼神变黯,脸上表情数变,有些吓人:“你想跟他在一起?你想离开朕……永远离开?”
  离开他?
  敛衣微微苦笑了。
  如果可能,他倒希望一辈子不要离开呢。
  笑在中途被打断,宋筝俯下身,重重吻──或者说啃咬──敛衣的唇。敛衣一震,抬眼看,当眼便是一双痛苦的眸子。
  他一时怔住,完全无法反应。
  宋筝将他咬得唇上都出了血,鲜红的颜色顺著二人唇相交的地方流下来,有种奇异的温暖。
  敛衣听宋筝低低声音:“敛衣,你是朕的,是父皇封给朕当侍读的。朕绝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他也不行!”
  宋筝眼几乎都红了,紧紧盯著身下的人,心中怒气带著悲哀,甚至是绝望的凄凉。
  他是皇上,他什麽都有,但他也什麽都没有。
  父皇对他说,筝儿,你要做个好皇帝,要忍,要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但是你自己,始终要在局外。
  鹏云说,太子,江山给你,敛衣归我。反正你也不喜欢他对吧?
  身下的人睁大双眼,他能看到他深褐得几乎幽黑的眸子,看到他眼底的抗拒和疏远。
  心像被什麽搅过,疼得乱七八糟,慌张得几乎无措。只知道不能放开不想放开,就算他不接受,也不想让他离开,不能让他离开。
  於是他发现,在发现敛衣逃跑的那一瞬间,心上最大的感觉不是愤怒,而是惊慌和恐惧。怕敛衣再像之前那样一去不返,再也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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